29 (1)
那聲音溫柔似水, 帶着幾分懇求的意味, 傅筠心心頭一軟, 雙手就垂了下去。
紀慕辰立即收緊雙臂,将她整個人都擁進了懷裏。
她垂着腦袋,額頭抵在他的胸口, 鼻尖盈滿了溫暖的橙香,僵硬的身體一點點放松下來。
紀慕辰察覺到她的身體變化,心下一松,便俯下身子, 将臉貼在她耳畔的細軟發絲上, 輕聲說道:“傅筠心, 一個人躲起來舔傷口, 只會越來越痛, 可要是找人一起分擔, 痛苦就會減少一半, 這麽簡單的道理,你怎麽還不懂?”
找人分擔?誰?誰能真心實意地替她分擔痛苦?
連親生父親都靠不住, 這個世界上還會有真心對她的人嗎?
噢,原本還有一個顧霄霖,可自從決定拒絕他的求婚之後,她就做好了他會離開自己的準備,所以...
她現在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了。
想到這裏,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襲上心頭,傅筠心耷拉着肩膀, 輕聲嘆道:“好想變成一只蝸牛啊...”那樣的話,遇到傷心的事,只要躲進殼裏,就什麽都不用怕了。
“那就讓我變成你的蝸牛殼好了...”紀慕辰敞開大衣,将傅筠心整個人都裹了進去,“是不是很暖和?”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溫淳的嗓音如暖流般在她心尖上緩緩淌過。
的确很暖和。
比起冰冷的牆角和薄薄的窗簾來,他的懷抱溫暖又堅實,她情不自禁地将臉貼在他的胸口,聽着那強有力的心跳,忽然就覺得好安心。
安心到想哭。
因為她知道,這份安心并不屬于她。
要是就這樣沉溺下去,依賴上這只非原生的蝸牛殼,那等到他棄她而去的時候,她又該怎麽辦?
所以,這種好聽的話就當成笑話來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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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筠心想着就吸了吸鼻子,嗓音低啞地問道:“那牙醫襲擊我的真正動機是什麽?”
難得氣氛這麽好,真不想提那種糟心的事。
紀慕辰暗自嘆了口氣,斟酌着該如何措辭才能将傷害降到最低,傅筠心卻已推開他,徑自往屋裏去了。
懷裏突然空了下來,心也像缺了一塊,空落落的好難受,紀慕辰連忙往前跨了一步,從身後擁住傅筠心,低聲說道:“接下來你不管聽到什麽,都不要難過好不好?”
聽這話裏的意思,那案情的真相難道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可還有什麽比被親生父親欺騙和傷害來更令人切齒的?
傅筠心垂下頭,有氣無力地說道:“你說吧,我承受得住。”
這個時候紀慕辰的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視線在黑黢黢的客廳裏掃了一圈,就辨出了沙發的位置,便扶着傅筠心過去坐下,自己也坐到她身旁,一手環着她的肩膀,一手将她的腦袋靠在胸口,緩聲說道:“那牙醫之所以襲擊你,是因為受了那女人的指使。”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傅筠心一下就會意了,她咬着牙,隐含着怒意的聲音從齒縫裏一點一點地擠出來:“原因?”
紀慕辰便把警方那邊傳過來的口供一五一十地說給她聽。
傅偉平那家生産醫療器械的公司起初經營得還不錯,結果另一個合資人也就是呂巧珍的表哥沉迷賭博輸了不少錢,借了高利貸還不起,卷了公司的大部分資金逃到國外去了。
公司資金鏈斷裂,傅偉平焦頭爛額,無奈之下打算拿口腔醫院去抵押貸款,可那醫院在呂巧珍名下,要貸款必須得到她的同意,可她怎麽可能同意?
她給傅偉平出了個馊主意:聽說億鑫的投資人施磊喜歡玩女人,不如把你女兒送給他,這樣既拿到了投資又保住了醫院,一舉兩得的好事,何樂而不為?
傅偉平聽了火冒三丈,當場就怒道:“你把我女兒當什麽了?她可是大學老師,還是女博士,怎麽能去做那種事!我堅決不同意!”
兩人就這樣鬧翻了。
呂巧珍氣得不行——他以為她女兒很幹淨嗎?當寶一樣寵着!既然如此,那就讓他看看他的好女兒到底有多肮髒!
她眼睛一眯,就想出了一個惡毒的主意。她知道醫院裏有個叫屈宏的牙醫,因為母親重病急需用錢,便拿五萬塊錢為報酬誘使他去強/奸傅筠心。屈宏一開始是拒絕的,可一想到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的母親和醫院送來的一張張催款通知單,最終還是屈服了。但他強調,他雖然答應了呂巧珍,但從沒有想過真正實施強/奸,只打算脫掉她的衣服拍幾張照片讓呂巧珍相信而已。
那之後屈宏就一直跟蹤傅筠心,終于在她去青澄湖度假山莊的那一天找到了下手的機會。他裝成會所的服務生,給她的朋友們送去加了安眠藥的酒,而傅筠心不喝酒,則給她送了兩罐Four Loko,也就是傳說中的失身酒,那酒添加了大量的果汁掩蓋了酒精的味道,喝下之後不知不覺就醉了。
當時傅筠心感到自己有些不對勁,便打算回酒店休息,結果出了會所,就被守在暗處的屈宏拖進會所後頭的山林裏。他企圖僞裝成醉酒的路人作案,卻沒想到她半路吐了...屈宏有潔癖,一時忍受不了,結果就被傅筠心跑掉了。
而第二次在地鐵站附近的廢棄工廠,屈宏故伎重演,結果被傅筠心一句話醍醐灌頂:“你現在放了我還來得及,不要等釀成大禍了才後悔!你想想你的父母,他們那麽辛苦把你養大,不是為了把你送進監獄的!你難道想一輩子都被貼上‘強/奸犯’的标簽,讓你的父母一輩子都被人戳着脊梁骨罵嗎?”
屈宏的出身并不差,父母都是老師,自己也畢業于重點大學,品行一直都不錯,如今母親重病沒錢醫治才一時被錢財迷了心竅,可要是因此讓父母背上罵名,那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聽完紀慕辰的敘述,傅筠心久久說不出話來,憤怒、悲傷、沉痛、厭惡,各種負面情緒積聚在心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許久之後才問道:“我爸爸,他知情嗎?”
“他倒是不知情,聽完呂巧珍的供述之後,在派出所裏大鬧了一場,說要和她離婚,老死不相往來。”
可這有什麽用?呂巧珍一而再再而三地禍害自己,不就是他縱容出來的嗎?而且,他後來不也妥協了嗎?聽了呂巧珍讒言把自己騙去榮景園見施磊,之後又為了讓紀慕辰投資,編了那麽多的謊話,那惡劣的行徑和呂巧珍比起來又有什麽本質區別?
傅筠心越想越憤恨——那屈宏雖然襲擊了自己兩次,可一次犯罪未遂、一次犯罪中止,再加上她幾乎沒有受到身體上的傷害,因此作為教唆人,呂巧珍的行為并沒有構成教唆罪,頂多也就拘留幾天而已,放出來之後,說不定又在暗處盤算着怎麽禍害她。一想到呂巧珍那副嚣張跋扈、不知悔改的惡心嘴臉,一股濃重的厭惡就在嘴巴裏擴散開來。
可自己除了厭惡、除了憤怒,還能對她做什麽?
傅筠心無力地垂下肩膀,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冰冷的淚水悄無聲息地滑落臉龐。
突然間,一個大膽的念頭閃過腦海。
那念頭太可怕,她下意識地想将它扼殺在萌芽狀态,可那念頭又太誘人,越是抑制就越頑強,不過瞬間,就在她心裏蓬勃生長起來。
她控制不住地盤算着,緊張、興奮、期待,夾雜着負罪感和羞恥心,讓她的心跳越來越快。
紀慕辰并不知道她心裏所想,見她一直沉默不語還以為她依然陷在被傷害的痛苦中,于是安撫似地拍着她的肩膀,柔聲勸慰道:“別難過了,那些無恥之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傷心。”可等話出了口,才發現那麽蒼白,哪裏有一點安慰的效力?而懷裏的人也像沒聽到般,就這樣一聲不吭地伏在他的胸口。
良久,他聽她又悶又啞的聲音從胸前傳來:“你有女朋友嗎?”
紀慕辰奇怪她怎麽突然問起這個,愣了一下才回道:“沒有。”
說完之後便靜靜地等着她的下文,她卻沒了聲響,他以為她睡着了,輕輕地往後撤開些許,低頭看她,卻不想她突然仰起臉來,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那蜻蜓點水般的觸碰霎時間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只驚詫地瞧着她,可周圍的光線太過黯淡,即便将眼睛睜到最大,也無法看清她的表情。
而就在他愣神的時候,傅筠心攀上他的肩膀,再一次試探性地親上他的唇。
唇上傳來的柔軟觸感頃刻間将他喚回了神,他只覺得胸口驀地一緊,一股從未體會過的柔情湧上心頭,于是不再猶疑,趕在她撤離之前,埋頭深深吻住了那兩片宵想已久的嫩唇。
他的吻溫柔又纏綿,她的心裏卻酸楚難言,她強忍着沖上眼眶的淚意,雙手微顫着鑽進他的大衣,摸索着去解襯衣的扣子。
紀慕辰正吻得忘情,直到嘴角嘗到了一抹冰涼的苦澀才回過神來,他心頭一凜,當即放開了她,随後才發覺她在做什麽,立刻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微喘着氣問道:“傅筠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傅筠心咬住下唇,好容易壓住心頭的緊張和羞赧,用緊繃微顫的聲音回道:“你說的等價交換,還作數嗎?”
等價交換...
聽到這四個字,紀慕辰的心頓時涼了大半截,他還以為她因為感動才主動親自己的,卻不想是存了那樣的心思!
可事到如今,還換它做什麽!
心頭的濃情蜜意瞬間就散了個幹淨,紀慕辰恨鐵不成鋼的訓道:“你是不是傻啊,他都那樣對你了,你還要為他...”
“不是為他,是為了我自己!”傅筠心哽咽着打斷了他的話。
紀慕辰不由地奇怪:“為你自己?”
“嗯。”傅筠心微微使力,将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抽了出來,仰起頭執着地追問道,“所以,你要跟我換嗎?”
紀慕辰啞然。
等價交換雖然是自己提出來的,而他也的确想借着這種方式迅速占領她的心,可面對此時的她,他又如何下得去手?
他沉吟片刻,問道:“你打算做什麽?”
傅筠心咬着唇,猶豫着要不要将心底那個驟然而起的可怕念頭告訴他,卻聽他說:“作為投資人,在沒有看到合理可行的項目報告書之前,是不會做出任何承諾的。”
那語氣堅定又專業,還帶着幾分壓迫感,很快就讓傅筠心将心中那點不可告人的心思和盤托出:“呂巧珍的口腔醫院不是還在嗎?為了救活那家公司,他們一定會拿醫院去抵押的,可要是走銀行貸款,程序複雜利息又高,所以我打算借別人的名義以借貸公司的形式借錢給他們周轉。而你之前說過,那家公司競争力不強,爸...他的經營能力又弱,破産是遲早的事,到時候為了還清借款利息,不得不把醫院賠給我。”
紀慕辰靜靜地聽完,沉吟片刻之後,才用不帶任何感情的平板語調問道:“先不說別的,我只問你,要是他們知道讓他們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人是你,會善罷甘休嗎?”
傅筠心忿忿地回道:“不甘休又怎樣?只許他們算計我不許我算計他們嗎?再說世界那麽大,我随便藏到哪個角落,他們都找不着,更何況到時候他們一無所有、自顧不暇,哪裏還有錢、有精力來找我?”
那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找不到你會怎麽樣?
紀慕辰強忍住沖而出的質問,輕嘆一聲,道:“你這個方案漏洞很多,操作性又不強,你要是想讓他們傾家蕩産,我有一百種簡單又有效的方法,而且事成之後于你也沒有任何風險,大可不必滿世界地躲。”
傅筠心聽了,眼睛倏地一亮:“那你教我一種最簡單的好不好?”
紀慕辰定定地瞧着黑暗中那張輪廓柔和的臉,又輕又緩地說道:“教你就不必了,如果你下定了決心,我會幫你搞定。”
傅筠心低下頭,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胸膛,像是做出了重大的決定般,猛地深吸一口氣之後,擡手去解他的皮帶。
紀慕辰只覺得某處猛地一顫,當即就昂起了腦袋,他立刻按住那雙不安分的手,啞着聲用近乎無奈的口氣制止道:“傅筠心...”
他所說的決心是她與傅偉平反目的決心啊...
傅筠心縮起手指,卻固執地不肯放開,只耷拉着腦袋,強忍住羞意,聲如蚊吶地問道:“你不想要嗎?”
想要,怎麽不想要?想要得恨不得馬上就把她壓在身下狠狠地疼愛一番,可理智告訴他,眼下并不是合适的時機。
他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輕聲說道:“我得馬上趕回公司去。”
似乎為了證明他的話,手機适時地響了起來,他很快接起來,對着那頭說了句:“再等我一個小時。”就挂了電話。
他知道此時的會議室裏還有十幾號人等着他做決議,辦公桌上還有一沓文件等待審批,身為一個有擔當的領導人,他必須馬上離開,可他實在舍不下懷裏的這個人。
紀慕辰第一次如此傷腦筋。
他想反正已經讓他們等了一下午了,幹脆就讓他們再等一會兒好了,可他宵想了她那麽久,好不容易等到機會,難道就在這黑漆漆的地方、在這窄小的沙發上、在她傷心欲絕的時候實完成那個年少時就深藏在心底的渴望嗎?
作為一個完美主義者,紀慕辰打心底裏不願意為了一時的歡愉草草了事。
因此,猶豫再三,他還是戀戀不舍地放開了她。
傅筠心卻抓住他的袖口,問道:“那明天呢?”聲音出了口才發現自己的語氣是那樣急切,她羞從心起,臉倏地紅起來,連耳根都跟着發燙了,幸好有黑暗的掩飾,才不至于讓她無地自容。
紀慕辰卻因為她無意中流露出來的依賴心頭發軟:“明天一早的飛機去紐約。”
去紐約啊,那應該很久才能回來吧?
傅筠心垂下肩膀,忽然有點氣餒。
紀慕辰像是知道她的心思般,撫了撫她的發頂,安慰道:“你放心,出國之前我會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的。”
他那麽忙,還要抽時間操心那種不光彩的事...傅筠心不由地感到內疚,忙說道:“要不還是等你忙空了再說吧,我不急的...”
“我急...”紀慕辰說着就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唇。
傅筠心的身子驀地一僵,随即又放松下來,閉起眼睛由着他吻。
他的唇、牙齒和舌尖輪番在她那的唇上流連,摩挲、輕咬、舔舐、吸吮,無所不用其極,直到将那兩片柔嫩的唇瓣蹂躏到微腫發麻,才戀戀不舍地撤離,可雙臂還緊緊交纏在她的脊背上,微微喘着氣,用暗啞的聲音說道:“不如,你跟我去公司吧?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傅筠心知道他在擔心什麽,他怕她想不開自殘,可她已經被別人傷害得遍體鱗傷了,要是自己還傷害自己的話,那她也太可憐了吧?于是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了一句:“我困了,想睡覺。”
真的只是想睡覺而已。
等一覺睡醒,那些暫時儲存在海馬體裏的痛苦記憶肯定會像以前一樣,統統都忘掉的。
紀慕辰歪着頭看她,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能感覺到她的情緒,并沒有低落到悲痛欲絕的程度,心不由地放寬下來。
他知道她向來堅強,無論內心多痛苦,那瘦弱卻堅韌的脊背卻總是倔強地挺立着,就如一杆青竹,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而這也是她深深吸引着他的地方。
可這樣堅強的她,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傷害,真的...讓人心疼。
不過這也是最後一次了,從今以後,他絕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紀慕辰暗自下了決心,随後一咬牙,就放開了她,匆匆道別後就大步流星地出了門,他怕自己再磨蹭下去,就要被那依然鬥志昂揚的小兄弟給打敗了。
當大門關上的剎那,房間裏又恢複了安靜。
明明什麽都沒有變化,為什麽心裏突然會有一種...孤獨的感覺?
所以說不能對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産生依戀啊...
因為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一直陪着你。
傅筠心鑽進冷冰冰的被窩,被紀慕辰溫暖起來的身體早已冷卻,她縮成小小的一團,強迫自己盡快入睡。
腦子卻控制不住地活躍起來,八年前的回憶再次浮現在眼前,讓傅筠心猛然發覺,她與紀慕辰之間似乎纏繞着一種微妙的羁絆,每當她深陷在悲哀的泥沼之中,他就會适時出現,帶她走出艱難的困境。
昨晚哭得太狠,傅筠心早上一醒來就覺得眼睛又澀又痛,喉嚨裏像是煨着炭火,幹得快要冒煙,可讓她更難受的卻是随即湧入腦海的記憶。
被親生父親欺騙、被繼母坑害,說是年度最悲情人物也不為過。
哎,她不由地深深嘆了一口氣。
如果只是一場噩夢就好了,等她從夢中驚醒,還能聽到爸爸溫暖的聲音...
可這假設剛進行到一半就被強行叫停了。
算了吧,什麽溫暖的聲音,不過想借着她攀上投資人罷了。
幸好發現得還算及時,讓她認清了他的真面目,雖然當時失望透頂、悲痛難抑,但經過昨晚那場酣暢淋漓的痛哭之後,心裏那些沉重陰郁的糟糕情緒差不多也釋放幹淨了。
再說為那些傷害她的人傷心難過,根本就不值得。
所以,沒什麽大不了的。
忘了就好了。
傅筠心發了好一會兒呆才緩緩鑽出被子,腦袋一露出來,就感覺到外頭冰冷冰冷的空氣,于是立刻又縮了進去,被窩又暖又軟,實在不想起來,無奈渴得不行,掙紮了好一會兒,才半閉着紅腫的眼睛磨磨蹭蹭地下了床,披上羽絨服趿着毛絨拖鞋去廚房接水喝。
她一邊喝着溫白開,一邊透過水槽前那扇小小的玻璃窗往外看,見外頭的天空依然漆黑一片,細細密密的雨簾悄無聲息地籠罩着沉睡中的城市,濕漉漉的馬路上空空蕩蕩的,只有昏黃的路燈陪伴着在冷風中瑟瑟發抖的香樟樹。
光看着都覺得冷飕飕的...
傅筠心仰起頭一口喝完杯中剩下的白開水,就縮着脖子踢踢踏踏地跑回卧室,路過客廳的時候腦子裏突然閃過什麽,步子驀地一頓,視線就往沙發上飄去。
呃,昨晚...她好像和紀慕辰...嗯,在那裏抱成一團來着...
不不不,抱倒是其次,關鍵他們還...親上了。
是她主動的!!
她還動手解他的襯衣紐扣和皮帶來着!!Σ( ° △°|||)︴
雖然...雖然都未遂,但是...
已經很過分了好嗎?!
啊...O(≧口≦)O
想起來就躁的慌啊!她怎麽...能...能...能那樣...孟浪呢!!
啊...沖動果然是魔鬼啊,就連最愛占人便宜的紀慕辰都被她吓跑了...
想起昨晚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傅筠心就覺得無地自容。
她裹着羽絨服一溜煙跑回床上,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就打算給紀慕辰發條微信解除昨晚那個草率的約定。
當然,這并不表示她會放過傅偉平和呂巧珍那對渣夫惡婦,只是就像紀慕辰說的,讓他們傾家蕩産的方法有100種,那總有一種能靠自己的力量去實現吧?
只是,該怎麽說才好呢?
傅筠心的手指停留在微信對話框上,一條信息寫了删删了寫來來回回折騰了快有二十遍,還是沒寫出滿意的來。
她索性放下手機,皺着眉頭專心打起腹稿來。
emmm...
「昨晚我太沖動了,吓到你了吧?對不起啊...你就當...當...」
傅筠心剛琢磨到一半,就聽一聲短促的提示音響起,拿起手機一看,竟發現原本空白一片的微信對話框裏赫然出現了一條信息:
「怎麽不輸入了?」
诶,他怎麽知道她在輸入?
難不成他的微信有探測誰正在輸入的特殊功能?
傅筠心對着紀慕辰的頭像眨了眨眼睛,卻見對話框裏又多了一條信息:
「你的事我已經安排下去了,很快就會見效,所以你要是想毀約的話,已經來不及了。」
埃,他怎麽知道她想毀約?
傅筠心再次對着他的頭像眨了眨眼睛,還沒想好怎麽回複,一行小字又蹦了出來:
「我要登機了。」
嗯...看來是真的要出國啊...還以為他為了躲她找的借口呢...
不過,真希望他去了就不要回來了。
啊呸呸呸,不是去了就不要回來了,是去了就留下好了,畢竟像他那樣出類拔萃的科技新貴,就該在紐約那種國際大都市裏一展身手才對!
傅筠心正胡思亂想着,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低頭一看,正是那個即将飛去大洋彼岸一展身手的家夥...
她看着屏幕上“紀慕辰”三個大字,心跳突然就亂了,猶豫了足足五秒鐘,才伸出手去,然後默默地将手機翻了個面。
求你了,趕緊登機吧...
傅筠心鑽進被窩,拉起被子蒙住腦袋,牙齒無意識地咬住大拇指的指甲,閉着眼睛聽着自己咚咚作響的心跳。
等了好一會兒,手機才安靜下來。
她長長地籲了口氣,剛掀開被子,就聽“午”地一聲,又來了一條微信,還是一條語音。
她舉起手指,盯着界面上的那只小喇叭猶豫了半晌才終于點下去,很快就聽一道清冷的男聲在耳畔響起:
「傅筠心,你要是再不吭聲,信不信我馬上從機場趕到你家,立即執行昨晚的約定?」
判了死刑嗎?還立即執行呢!
傅筠心暗自吐槽了一句,随後飛快地發過去一條文字信息:
「祝你一路平安。」
「就這樣?」
傅筠心想了想,又發了兩個字:「再見。」
「沒了?」
emmm...傅筠心皺起眉頭又想了下,很快又加了一句:「祝你一切順利。」
「沒了?」
「沒了...」
「好吧,再見。」
再見時看我怎麽收拾你。
紀慕辰沉着臉收起手機,在一聲聲不厭其煩的登機提醒中,快步走向登機口。
兩周後,當忙于期末實驗考試的傅筠心幾乎把那些糟心事忘得一幹二淨時,接到了紀慕辰的電話。
他說傅偉平的公司破産已成定局,而與他公司有業務往來的供應商以及被拖欠了好幾個月工資的工人們拿不到錢,追到了口腔醫院,吵、鬧、打、砸、搶,無所不用其極,再加上一起醫療事故的患者上門維權,又曝出種植牙材料以次充好等醜聞,醫院一時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只好暫時閉門歇業,銀行貸款也辦不下來,關門是遲早的事。
聽到這裏,傅筠心不由地嘆了口氣。
紀慕辰停下話頭,問道:“你後悔了?”
傅筠心默了一瞬,随後悶悶地問了一句:“你會不會覺得我太過分了?”和親生父親鬧成這樣,這世上大概也就她一個了吧...
卻不想紀慕辰幹脆利落地說道:“不會啊,如果是我,早在十年前就這樣做了。”
十年前呢,如果那時候就這樣做的話,會改變什麽嗎?好像...也改變不了什麽吧?傅筠心收起心頭紛亂的思緒,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是嗎?”
“傅筠心,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況且,這些都是他們咎由自取。”他其實并沒有做什麽,只是将公司老板也是康達口腔醫院院長的信息透露給那些拿不到錢的供應商和工人們而已,“你不需要自責,你甚至沒有将他們加諸在你身上的傷害反彈,按理說,該加倍反彈才對。”
加倍反彈...傅筠心忽然就被這個詞逗笑了,籠罩在心頭的陰霾跟着散開了些,語調也變得輕快起來:“辛苦你了,謝謝!”
“不用客氣,等價交換而已。”紀慕辰聲音并沒有多大的起伏,就好像真的只是在完成一樁互惠互利的交易而已。
傅筠心的心口卻驀地一緊,随後想要像他一樣用沉穩的老司機口吻問一問兌現交易的時間和地點,可張開嘴卻遲遲發不出聲音來,倒是紀慕辰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直截了當地說道:“明天晚上把時間留給我。”
她心頭沒來由地跳了一下,硬着頭皮說了聲“好。”
兌現交易的這一天剛好是周六,天氣雖然還是一樣的冷,陽光倒是很充足,傅筠心坐在灑滿陽光的飄窗上做試題,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的,視線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腕上的手表,看那飛逝而過的時間,心跳得越來越厲害。
不知不覺,約定的時間就到了,出門的時候,她有種上戰場光榮赴死的悲壯感。
當然,死之前照例是要美餐一頓的。
傅筠心和紀慕辰面對面坐在江畔的西餐廳裏,聽着舒緩動聽的鋼琴曲,吃着精致繁複的法國菜,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只要一想到接下來即将要面對的,她的心就七上八下的。
可對面的男人卻神情自若,優雅地細致地品着一道道美味佳肴,還心情甚好地與主廚用法語交流了好一會兒...
瞧這副老司機的沉穩做派,一定沒少執行過這樣的“約定”吧!
傅筠心心中忽然有點不服氣,自己的初夜竟然也要拱手獻給這個曾經搶了自己初吻的男人!
還以為畢業之後就能天各一方從此相忘于于江湖,卻不想,兜兜轉轉十來年,自己終于還是成了他的階下囚!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算是一種“從一而終”吧...
胡思亂想間,一道道菜上了又撤,撤了又上,終于捱到了最後的甜點,漫長的煎熬馬上就要結束,傅筠心臉上看似非常享受此間氛圍的僵硬表情也終于放松下來,可這樣一來,離“受刑”不又進了一步了嗎?
想到這裏,勉強鎮定下來的心又開始緊張起來,對面的男人卻已經放下餐勺,拿起餐巾擦拭嘴角了。
“走吧。”他率先起身,傅筠心連忙放下餐巾,深吸一口氣,起身跟上。
本來以為會去酒店,卻不想紀慕辰直接把她帶回了家——一套位于市中心最繁華地段的高檔住宅。
從地下車庫乘上電梯,傅筠心的心也随着電梯節節升高,再次暗暗深呼吸,心裏建設終于在重壓之下自動開啓:“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這種事情和誰不是做呢?更何況對方還是這樣稀有的優質男神!再說做那種事情,不就是閉上眼睛往床上一躺,然後...然後閉着眼睛忍一忍,就結束了啊!所以,有什麽好緊張的!”
這樣想着,似乎有點平靜下來了呢,進門的瞬間,心裏的小人兒握着拳頭大聲喊了句“加油!”
加個鬼啊...
你以為考試嗎?
紀慕辰的這間公寓,用三個字就足以形容﹣高大上。
寬敞明亮又充滿了現代感,無論是裝修還是家具,都透着低調的華麗,而铮亮的大理石和棱角分明的金屬裝飾,又顯出一股冰冷和鋒利。
置身于這樣的空間裏,傅筠心心底的忐忑越來越濃,客廳那麽大,卻似乎沒有她的落腳點,雙腳局促地立在柔軟厚實的地毯上,腳趾都忍不住蜷了起來。
“站着幹什麽?去坐啊!”紀慕辰朝一旁的米色皮沙發擡了擡下巴,就轉身走向餐廳旁的酒櫃。
“哦。”傅筠心在長沙發的一角坐下,目光在牆上那副精美的抽象畫上游移了一會兒,便往右飄去,那裏擺着一架黑色的鋼琴,鋼琴旁是通往陽臺的移門,透過移門前那層白紗似的輕薄窗簾,隐約能看到外面林立的高樓。
傅筠心正看着,紀慕辰就已經回到了她身邊,遞上一杯紅酒:“給——”
傅筠心忙轉過臉來,手下意識地伸出去,等看清他手中拿着的是杯酒時,又立刻把手收了回來,搖頭道:“我不喝酒。”實在被上次的醉酒事件搞怕了,哪裏還敢再喝酒。
“喝一點沒事的。”紀慕辰又将酒杯往她面前送了送。
好吧,喝一點壯壯膽吧...
傅筠心伸手接了過來,仰頭就喝了一口,舌尖立即傳來一股陌生的刺激感,不由地發出一聲輕輕的“嗯——”聲,随即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那邊紀慕辰才剛剛坐下,見她這副樣子,不由地笑起來:“紅酒不是飲料,一口灌下去就好,觀色、搖晃、聞香、品嘗、回味,一步步慢慢來,才能喝出味道來。”
慢慢來...求你別折磨我了好不好?給個痛快讓我死得幹脆點行不行啊!!傅筠心心底在吶喊,面上卻不得不裝出一副好學的樣子,耐着性子品紅酒...
又不是法國人,吃個菜喝個酒還那麽多講究,要抓狂了...
終于,當紀慕辰的杯中酒見底的時候,他終于放下杯子,将手搭上了傅筠心的肩膀,仍握着酒杯的傅筠心頓時緊張起來,身體也像雕塑一般,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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