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今天也是在秀恩愛的老公

【鮮紅的血刷刷地被雨水沖刷幹淨，橋下有個孩子回頭，問：“媽媽，那個人怎麽了，蹲在那裏發抖？”

“別看他，快點走！”

“你有什麽地方能去，如果你回來求我，我還能留你一個位置，就算是條狗，養熟了也有感情。”

那個噩夢般的聲音不斷地在他腦中回響。簡游痛苦地用傷痕累累的右手捂住了腦袋，不停地拍打！

從我的腦中滾開，滾開！神形狼狽的青年瑟縮地躲在橋下，等待着這場雨終結的一刻。】

……

趙琛西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工作效率極為低下，他本來有個文件應該在上午就看好的，結果到了下午一點多都毫無動靜，等不下去的銷售部經理直接上門找他。他一推開總裁辦公室大門，就看到：

“……”

他們英明神武的總裁睜開眼睛，雙目無神地望天，望天，望着天花板發呆。

這可真是稀奇了，銷售部老大年紀和趙琛西差不多，三十出頭，簡歷驚人，是位真正的“高端人才”，趙琛西當年花了大力氣把他挖過來，和他亦上下級亦友，兩人平時都能談笑幾句，這回他看到這樣的趙總裁，忍不住上前道：

“這是怎麽了，我們雷厲風行的趙總怎麽忽然失了魂？”

雷厲風行的趙總幽幽地從真皮椅上坐正身體，然而他的雙眼依舊呆滞，滿目寫着荒蕪。

他也知道自己這樣毫無意義，但之前記不得具體劇情就算了，現在他腦中裏深刻地印下簡游受傷的場景，尤其是錘子錘下的瞬間，那簡直就是往他心口重錘出擊，将他所有傲嬌和自尊全都打碎了。

他只要一想到那個畫面就胸口一痛，憤怒和疼惜難以抑制。

不能想，不能再去想了。

他擡手摁了摁太陽穴，才壓制住心底又一波異樣情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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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老是做一個噩夢，一直一直循環重複同一個。那個噩夢又涉及現實的人，讓我每每看到他就想起夢裏的事，有時候我都分不清哪些是夢，哪些是現實。”

銷售經理皺眉道：“你這個問題倒是挺嚴重的。”

趙琛西嘆息道：“對啊。”

“就離精神分裂不遠了。”

趙琛西：“……”

倒也沒這麽嚴重吧。

經理擔憂地皺着眉，不知道是不是在自己效力的公司未來擔心，稍許後他忽然神色一振，道：

“我有個辦法。”

趙琛西：“嗯？”

他從口袋裏摸出手機，一邊搜索聯系人一邊道：“我有一個朋友是心理學專家，現在是專業的心理醫生，你這種情況我覺得問他比較好。”

趙琛西先是一愣，很快又覺得這個想法非常好，據說心理學家是可以解決人類99%心理問題的大師，夢由心生，他這種問題找心理醫生，準沒錯！

“快，把那個人聯系方式給我。”

“這不是在找了嘛，啊，就是這個人。”

趙琛西飛快地探過去看，是一個風景圖畫的頭像，微信名叫“高老莊”。

“這是我高中同學，回來後在同學會碰到的，大家同一個城市偶爾有來往……”

他一邊說着一邊把名片發給趙琛西，還把號碼也給了。趙琛西握着手機，高高興興地接收了銷售經理轉發過來的名片，他确定了下人名，就立即打了個電話過去。電話很快接通，那人聽說是朋友介紹的人，也沒有拿喬，就說下午有空，可以見一面。

“成功了！”

趙琛西從椅子上蹦跶下來，拿來鑰匙就走。

銷售經理措手不及：“喂，等等，先把我的文件批了啊——”

——

這位心理學專家在城市一個不算特別繁華的地方開了個私人診所，地方不大，但勝在隐秘性高。熱鬧的街市之中有一處容你駐足傾訴，訴說你不能為他人道的內心場所，反而讓人倍感安心。

趙琛西約了時間後在附近停了車，徒步走到二樓診所。這地方下面看起來稀疏無常，賣花賣水果，做美甲美發的都有，但整個二樓就只有一個診所，除了前臺都是一個個小房間，進去的時候都要登記，保密性還是可以的。

趙琛西被引到其中一個房間裏，那是個和他們經理差不多年紀的男人，長相十分普通，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皮膚偏白笑容憨實，是對國人來說格外有親和力的長相。趙琛西才與他初次見面，就卸下了三分戒備。

這個人顯然很習慣接待來做心理治療的人，先給他倒了杯水，問他是喜歡四面牆壁的小房間還是空間大點的大房間。每個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樣的，有的覺得窄小的空間令人有安全感，有的認為空間大才舒适。趙琛西顯然是後者，醫生把他帶到另一個用來做心理治療的大房間，房間布置得非常雅致簡約，讓人看着有一種放松的感覺。

醫生看他在審視整個房間，就笑道：

“其實心理治療最重要的是患者能夠放松，傾吐自己的內心。所以我們是盡量讓患者在一個自己覺得安全的環境下。你別看這裏好像環境很放松很自在，但有些人反而不适應這種自在，更喜歡有條條框框，讓他嚴格感覺到管束的環境。”

趙琛西點點頭，道：“我很喜歡。”

“那就好。”

從他進來的時候醫生也在觀察他，他能感覺到這個人是個日常處于高位，習慣發號施令的人。這樣的人，應該不允許自己喜歡格調低的事物，給他最好的環境，他就會覺得自己受到了尊重，哪怕他內心其實并不喜歡。

趙琛西坐在沙發椅上，将高度調到自己最舒适的角度，随着舒緩的音樂慢慢進入主題。

“趙先生是有什麽問題要找我呢？你可以說你想說的部分，有隐藏也沒有關系，只要不要騙我。”

男人的嗓音很柔和，趙琛西躺在沙發椅上，腦海中那一幕讓自己錐心泣血的畫面再次浮現。他心口好不容易才封印住的傷疤被扒開一個淤紅的口子，污濁的黑水迫不及待地湧出，順着五髒六腑擠入他的眼球，讓他眼睛裏瞬間充斥肅殺的氣息。

醫生敏銳地感覺到房間裏氣氛的變化，但他什麽都不說，只是安靜地等待着。

沙發上的男人吸了口氣，緩緩開口：

“我跟我老婆非常的相愛。”

醫生：“？”

“他也是個醫生，非常的敬業非常的可愛，又單純又溫柔，我們認識的時候他還是個小醫生，但已經非常厲害了，醫術了得又仁心仁愛，我花了好長時間才把他騙，不，跟他在一起。”

“我們在一起之後每天都非常開心非常幸福，我也能感覺到他發自內心的快樂，這讓我感到無比的滿足，有一次我們一起……”

他的語調完全變了，絲毫沒有開始時的冷肅，甚至語氣裏充滿了粉紅色的泡沫！

“第一次約會的時候我們去的游樂場，結果那是他第一次去游樂場，前一天晚上在網上看了許多攻略，硬是記了下來，假裝自己是個老手。其實我也是第一次去游樂園，我們兩個都是笨蛋，可是都不想讓對方知道，我們兩個就什麽都不懂地按着攻略走了一天。雖然結果還算圓滿，但現在想想那時候好笨，這還是結婚以後我老婆跟我說的，我才把自己也是第一次去，第一次跟人正式約會告訴他，他笑得好開心……”

“我家裏有一條狗，他以前沒養過寵物，又好氣又緊張，我就拿大毛——哦，大毛是我們狗兒子的名字，我就拿大毛當借口請他來家裏玩。我們兩個就是剛有了孩子的新手父母一樣，在網上查狗狗的習慣，給它搭房子，買玩具，那種感覺就好像我們真的是一對，我沒忍住親了他，他沒有拒絕我。”

“我永遠都會記得那一天天空布滿了斑斓的雲彩，他輕輕地眨着眼睛，臉上還帶着幾分羞澀，卻勇敢地向我靠近……”

“有一回我出差，提前回來。我故意沒告訴他想給他一個驚喜……”

“我出差的時候他永遠那麽擔心，有時候我會為了讓他關心我故意不按時發信息給他，他就會連發好幾條，有時候是語音，他本來很不喜歡語音的……”

“向他求婚的時候……”

醫生：Wait，wait！

Excuseme，雖然很多人第一次做心理治療是需要一點點劇情緩沖的，但你這緩沖時間也太久了吧？而且你一直停留在你“老婆”身上啊！

秀恩愛不要占用我的時間啊！！

“……我真的非常非常愛我老婆，我相信他也同樣愛我。但是最近我開始做夢，夢裏面都是我負了他，他被我，被我的朋友們嘲笑甚至虐待的場景，昨天我甚至……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沙發椅上男人的語氣逐漸變化。

“我不知道那些夢是為什麽來的，也不知道怎麽面對它們。如果我失憶了，我會以為這是我過去發生的事，可是我沒有，夢裏面的所有人也是現在的年紀。”

“這個夢已經嚴重影響我的現實生活了，我無法不想象我老婆在夢裏受到的待遇，這讓我痛苦非常，這簡直是讓我，讓我……錐心泣血。”

醫生沒想到這個病人會這麽坦蕩地說他的問題，他已經做好面對一個心思頗重，不易袒露內心的麻煩病人的準備了。

至于他說的內容。

“中國有句老話叫做相由心生，夢一向都是人內心的一種反射。依據你的夢，你确定你真的愛你的妻子麽？”

“你先聽我說，不愛自己的妻子或者丈夫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甚至于不愛自己的孩子也是很正常的……”

趙琛西完整地聽完他的話，然後才斬釘截鐵地說：“我很确信我愛我的妻子。”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立刻把我的律師叫來，現在就拟一份全資産轉讓書。”

醫生：你的愛真是膚淺而實際啊。

其實醫生也認為這個男人很愛他的妻子，“愛”并不是簡單說說就行的，論述“愛”的過程遠比說一個“愛”字要更難。

這個人的字裏行間，每一句話，每一個語氣都充滿了愛。

“那麽，你是不是在心理有想過你妻子可能會離開你的可能。”

趙琛西想都不想：

“絕無這種可能。”

醫生：“……”

“那麽，我們再繼續假設，你是否在心中有想象過夢裏可能發生的場景，并且非常畏懼呢。”

趙琛西又要說：“我沒……我不确定我有沒有想過，但我的确非常畏懼。”

“一切的行為，思想反射都是有緣由的。或者是愛或者是憎，如果不是憎恨，可能是你太愛你妻子了，導致你非常擔心她會受到欺負，以至于産生了心魔，每天都做噩夢。”

趙琛西品味了一會他的話，才說：“這個理由倒也不是沒可能。”

醫生：“……”你就想說你跟你妻子很相愛是麽？

他其實還少說了一句，通常這種情況産生于時日無多，恐慌自己離開後家人會過的不少的人。但以他們初次聊天的關系，他還不适合去碰觸這個人另一層秘密。

“如果是這樣，我建議你可以稍稍放寬你和你妻子的聯系。相愛之中，适當的空間反而能夠讓愛情更加長久且歷久彌新。你也不希望你和你妻子愛到最後，像兩團填充了太多氣體的氣球一樣爆炸吧？”

“……你說的也有道理。”

醫生笑道：“愛情其實就是這樣的，要松弛有度，極致的愛雖然絢爛，但容易走到盡頭。”

他這裏因為愛情而陷入魔怔的病人還挺多的，有些接近病态。

趙琛西仿佛領悟了般點點頭，說道：“醫生這麽懂，跟愛人相處很好吧。”

醫生：“……”

“我給你開點有助睡眠的藥，讓你不用那麽緊張。然後每周你都來我這一次，讓我們慢慢地尋找讓你對這段愛情如此緊張的原因。”

趙琛西點頭：“可以。”

趙琛西跳下沙發，跟着醫生走出房間，他在做治療的時候都處于一個聆聽老師講課的學生狀态，極其懵懂又聽話，下來之後他的大腦立刻轉換身份，恢複了以往的清醒和敏捷。

他手上拿着藥，忽然轉向醫生問：

“醫生，你說夢境是人內心的反射，那麽夢境所顯示的最大問題，有沒有可能就是我覺得焦慮的源頭？”

醫生點點頭：“很有這種可能。”

趙琛西若有所思。

他用孤兒院和他朋友威脅老婆，強取豪奪了老婆。

別的人又因為以為老婆是他包養的嘲笑看不起他；他醫院同事嘲諷他給他穿小鞋；最後老婆被人打傷流落街頭無家可歸……

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因為沒錢嘛！！

要不是沒錢，老婆就不會害怕被他報複被他威脅，別人也不敢瞧不起他了！

下雨天直接住頂層豪華套房！

趙琛西兩步并作兩步，飛快地下了樓，一邊往停車地方走一邊撥出一個號碼：

“喂，池助理麽？立刻給我清算我旗下所有可轉讓的移動資産和不可移動資産，讓張律師給我草拟一份股權轉讓書。然後叫財務部的王經理到樓下銀行等我，我馬上就到！”

莫名接到電話的池助理：“……”

突然搞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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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好男人就應該用錢表達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