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暗戀 躲什麽?

一個人究竟可以小心眼刻薄到什麽地步?

許窈算是見識到了。

可即便如此,聽到應時卿的質問,她還是心虛地低下頭。

半晌。

她在心裏對阮遇說了句抱歉,清了清嗓子,幹咳一聲:“別這樣,辱狗了。”

應時卿:“……”

他微微挑眉,破天荒被許窈嗆得沒話說,冷靜之後便覺得自己剛剛那些話酸得有些過頭。

冷哼一聲後,安靜了下來。

許窈順勢轉了回去,看阮遇拆其他禮物。

幾人從水雲齋出來時已經快九點。

阮遇先前喝了點酒,現在大概是後勁上來,嚷着非要再去KTV開啓第二趴。

走路都飄了還扯着嗓子喊:“你們誰都不準先走,誰走我跟誰絕交!”

華哥為難的看了眼表:“我可去不了,你嫂子剛還催我早點回家。”

他再不回去怕是得殺過來查崗。

阮遇想了想,揮揮手:“害,你們有家室的就是沒勁,那就這樣,結婚了的可以先走,單身的必須留下!”

“那行,你們好好玩兒,我先回了。”

“我去接我對象下夜班。”

“我也先走了。”

“……”

眨眼間。

走的走散的散。

原地就剩下了六條單身狗。

涼風一吹,許窈胳膊上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眉心一跳,開始回想自己上次去KTV是什麽時候。

好像是七年前。

思及此,許窈也想走人了,組織語言道:“我明天還要上班……”

話才說了一半就被阮遇打斷。

“你老板在這呢,他同意給你放假你就有時間了,是吧應狗?”

“呵。”

應時卿不置可否地笑了聲。

也不知道是在笑“給她放假”,亦或是笑阮遇那句“應狗”。

總之,許窈沒能走成。

這個點,海市的夜才剛開始熱鬧起來。

初秋晚上雖然已經有點涼意,但這種溫度正适合出門散步。

路上仍有許多行人。

她們一行人六人外形都相當出衆,一路上頻頻受到路人注目,大概都是在懷疑是哪家娛樂公司還沒出名的網紅藝人。

許窈有些不适應,不知不覺步子就慢了下來,順勢稍稍落後了幾步。

不經意擡眼,發現前面葉曼昀正在跟阮遇他們聊游戲,應時卿偶爾也會答應幾聲。

許窈低下頭,踢飛腳邊一顆石子。

一道清澈溫和的嗓音忽然響起:“哪裏不舒服嗎?”

動作頓了下,她擡頭:“師兄?”

這才發現自己離阮遇他們的距離已經落得有些遠了。

俞斯清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在了她旁邊,大概是特地在等她。

許窈搖搖頭:“沒事。”

見她不想談,俞斯清看了眼她腳尖來回踢飛的那顆石子,貼心的沒有追問。

兩人順勢閑聊了起來。

前方不遠處。

李昭洛隐晦的瞥一眼身後相談甚歡的兩人,曲肘頂了頂身旁應時卿胳膊,說:“老應啊,敵方選手似乎已經先得分了。”

應時卿順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眸光微垂,沒說話。

憑李昭洛多年辦案的敏銳程度,應時卿并不意外對方會發現自己喜歡的人是許窈這件事。

就在這時,身後俞斯清似乎是說了什麽,許窈被他逗得止不住地笑。

笑聲裏的愉悅情緒清晰的傳達了出來。

應時卿步子微頓,眼角餘光追逐着許窈的身影,良久,他垂下眼睑,黑長的睫毛遮住眼底流光,神色晦暗不明。

李昭洛愣住,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在他身上見到這種堪稱落寞的情緒。

頓了下,真心誠意地安慰他。

“你也別灰心,俗話說得好。”

“只要鋤頭揮得好,沒有牆角挖不倒。”

片刻,應時卿掀起眼皮子看向他,又恢複了那種漫不經心的冷淡神情。

哼笑一聲,嗓音清冽,“糾正你一下。”

“不是挖牆角。”

男未婚女未嫁的事怎麽能叫挖牆腳?

不多時,一行人便到了KTV。

包廂是阮遇一早就定好了的。

由此可見,這所謂“臨時起意”的第二趴,根本就是他早有預謀的安排。

許窈不怎麽喜歡唱歌,給阮遇一個面子唱了半首後就到角落坐着吃爆米花了。

包廂裏的冷氣開得很足,許窈只穿了件單衣,沒多久就覺得有點冷,忍不住揉了下胳膊。

忽然,腿上一沉。

一件外套被扔了過來。

她認得。

這是應時卿的。

許窈抓着外套,疑惑地看向他。

應時卿手背微弓,腕骨突出,指節蜷曲着,還保持在方才扔外套時的動作。

他收回手,閑閑一笑。

“太熱了,幫我拿一下。”

許窈抿唇,白他一眼,卻沒說什麽。

只是展開他的外套蓋住膝蓋,權當保暖用了。

見狀,李昭洛暗暗搖頭。

再一次惋惜應時卿長了張嘴。

就在這時。

突然切進的重金屬搖滾樂震得包廂都晃動了一下。

而切完歌的阮遇已經投入地唱了起來。

許窈想起來,阮遇似乎小時候就很喜歡披鬥士,曾經的夢想還是當個搖滾歌手。

為了這,阮遇十八歲還離家出走過一段時間。

就她所知,那段時間阮遇不僅用Nephrit這個藝名出了道,還混出了不小的名堂,哪怕退圈六年多了,微博底下至今還有死忠粉求他複出。

只是。

許窈揉了下耳朵,還是有些欣賞不來搖滾的美。

幾首搖滾樂過後,阮遇過完瘾就扔開話筒,轉頭看向她們。

“光唱歌太沒勁了,來玩游戲啊。”

大家的态度都是随意。

阮遇立馬就組織起來了,“咱們就玩折手指的游戲吧?”

他向衆人解釋游戲規則——

“每一輪大家都伸出五根指頭,然後按順時針方向每人輪流提問,提問者發問後,答案是肯定的人就折一根手指,前提是不能說謊哦,問到最後,手指沒折完的人可以指定在場任何人做一件事。”

這游戲規則其實很簡單,難處在于,有沒有說謊只能自由心證。

阮遇興致高昂:“那我先來了,有對象的折一根手指。”

六個人,三十根手指齊刷刷立着。

阮遇撇撇嘴。

好家夥,居然全都是母胎solo。

輪到李昭洛,他瞥了眼應時卿,又看看旁邊的許窈,随即笑道:“有喜歡的人的折一根。”

聽到這問題的一瞬間,許窈抿了下唇,眉心微蹙。

這些人怎麽回事,就這麽喜歡八卦別人的情感生活?

她眼神下意識就要往應時卿那邊瞟,卻在半途硬生生克制住轉了回來。

但還是看見了,應時卿彎下的手指。

一秒。

兩秒。

她緩緩彎下了拇指。

在場六人,全都折下了一根手指。

見狀,葉曼昀饒有趣味地輕笑一聲,随即清了下嗓子:“輪到我問了?那,對方知道自己心意的折一根。”

許窈心底一顫。

彎下了食指。

衆人頓時把目光投向了她。

應時卿的眼神也落了過來,眸子裏藏着一些晦暗不明的情緒,臉上表情卻是帶着驚訝。

許窈心中冷笑。

這副毫不知情的震驚模樣裝給誰看呢?

阮遇驚道:“許窈,我是真沒看出來,你居然這麽勇?”

說着他也折了一根手指。

許窈微微挺直了脊背:“都看我幹嘛,你自己不也很勇?快點,下一個問題。”

說完對下一個提問的俞斯清投去求救眼神。

然而,俞斯清卻只是對她笑笑,随後環視了一圈,眼神從每個人身上一一掃過,接着葉曼昀上個問題問道:“對方在現場嗎,在現場的請折下一根手指。”

還強調了一句:“不能說謊哦。”

說完,他自己率先折下了手指。

許窈頓時睜大了眼,滿臉詫異地看向他。

不是說不能說謊?

俞斯清回望過來,眼裏蓄着淺淡的笑意,沖她眨了下眼。

兩人間不算隐秘的互動完完整整、清晰的落在了應時卿眼中,他眼底閃過一道暗流,嘲諷似的冷笑一聲。

随即也折下一根手指。

阮遇看着他折下的手指驚呼一聲,“我草,應狗你不會真喜歡男的吧?你喜歡的人也在這兒?誰啊?救命!不會是我吧?”

怪不得這麽多年身邊連只母蚊子都沒有!

說着,阮遇還誇張的雙手抱胸離應時卿遠了點。

李昭洛看得嘆為觀止。

甚至有些佩服阮遇。

他居然完全沒想到過別的可能性。

例如,應時卿喜歡的人是在場的兩個異性之一。

應時卿手背上青筋微微跳動,扯了下唇,“閉嘴。”

此時,葉曼昀似乎是還嫌不夠熱鬧,居然也緩緩折下一根手指。

氣氛突然詭異起來。

阮遇:“……”

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有點不太敢說話。

随後,沒人再問情感方面的問題。

到結束時,居然只有葉曼昀還舉着一根小拇指。

葉曼昀微笑:“我贏了是吧?”

她伸出手指指向俞斯清,“那麽,我的要求就是你和——”

然後起身,手指慢慢從每個人身上移過去,落到阮遇身上頓住,旋即豁然轉身,最終落在了許窈身上:“許窈一起做個游戲。”

她勾唇,語氣嬌柔:“你們不會耍賴的,對吧?”

“……”

葉曼昀提出的要求很簡單,但也很難。

——讓俞斯清跟許窈隔着紙牌接吻,還得是自己接着紙牌慢慢湊近,最後還要傳遞紙牌的那種。

許窈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但目光掃過俞斯清溫和笑容下隐隐的裂痕後就淡定了下來。

她确信,師兄同樣不想玩這個游戲。

葉曼昀問KTV的服務員要了一包新的紙牌。

按着她的要求。

俞斯清唇上抵着紙牌緩緩靠近許窈——

直到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得只剩一根手指的程度。

許窈仍是大大方方的不閃不避。

只是微微顫抖的眼睫洩露了一點真實情緒。

她瞪着俞斯清,用眼神發出疑問。

來真的?

怎麽還不停?

一旁應時卿握着水杯的手指已經不自覺用力到指骨泛出慘白。

李昭洛有些擔心的看着他。

就在紙牌翹起的一角都要碰到許窈的嘴唇時——

“夠了。”

應時卿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聲線平靜。

他背着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渾身的氣壓卻低得吓人。

俞斯清猛的往後退開,悄悄松了口氣。

端起桌上的酒杯倒滿,仰頭一飲而盡。

“我認輸,自罰一杯。”

葉曼昀卻不依不饒道:“不行,說好不準耍賴的。”

“我說夠了。”

應時卿語氣平靜的重複了一遍。

淺色的眸子此時漆黑一片,直直盯着葉曼昀,什麽情緒都沒透出來。

葉曼昀不由得噤聲。

他走向許窈。

淡聲道:“我送你回去。”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

許窈還在發懵,就被扯着手腕拽了起來,應時卿不由分說地拉着她出了包廂。

她只來得及抓起膝蓋上滑落的外套。

被拉到車庫時許窈才回過神,用了點巧勁掙脫開他的桎梏。

“你發什麽瘋?”

應時卿冷着臉一言不發,拉開副駕門,把她推了進去,扣上安全帶。

“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

許窈又伸手去解。

剛起身,手腕就被捉住。

脊背重重砸回了身後的真皮座椅。

她錯愕擡頭。

應時卿松開她的手腕,傾身覆了過來,寬大的身影完全遮住了她的視野。

他一手撐在座椅上。

另只手掌心貼上她頸側,溫熱的觸感從肌膚相接處一直灼燙到心口。

他慢慢貼近許窈,距離一點點被吞沒。

直到近乎呼吸相聞,他身上那股古馳香水的淺淡氣息鑽入鼻底。

許窈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原本淺色清亮如琉璃的眸子此時黑黢黢不透光,像一團黑色的漩渦,要将人吞噬殆盡一般。

呼吸微滞,心髒不自覺落了一拍後又重重一跳,許窈克制不住地別開臉試圖拉開距離,卻又被他扶着側臉強勢地轉了回來。

他眼眸深沉,聲音冷冽如冰。

“躲什麽?”

“俞斯清可以,我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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