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帝王白頭(1)

陸南風終于揚眉吐氣了一次。

他已在暗暗戳戳想着賄/賂史官,一定要把北疆這一戰轟轟烈烈的寫在史書上,尤其是要渲染出北疆王英勇抗敵的細節。

他和這一次安然脫身的西南王把酒言歡。

這二人此次莫名其妙成了贏家。

另外兩位藩王的處境可就不太妙了。

陸南風人逢喜事精神爽,俊臉彤紅,舉杯敬酒,“西南王,你我這次算是站對了隊,眼下辰王被俘,張、王兩位藩王必然逃不了這一劫,他二人眼下也在本王的地牢裏待着呢,一會咱兩去看看。”

他可真是太喜歡看着昔日死對頭成為階下囚的樣子了。

西南王大快朵頤,這陣子一直被當做人質,且還被溫浪折磨許久,終于得了自由,自是歡喜。

兩人酒過三巡,又不約而同想起一事來。

“你說,皇上會醒麽?”

“皇上上回也是被雷劈,這一次竟還是安然無恙,只不過是暫時昏迷,可見皇上是真龍附體。”

“可不是,那夜本王親眼看見皇上手中的寶劍都起火了,可皇上龍體卻是絲毫未損。”

“是啊……”

兩位藩王不由得回想起了三日前的驚天炸雷,那當真是史無前例啊,就仿佛整個北疆上空都要炸開一樣,而且持續了近半個時辰,一直到皇上被劈之後,雷雨才戛然而止。

此刻想起來還真是玄乎至極。

而今,就算是再給他二人一次機會,他二人也是不敢有半分造反僭越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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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楚湛此刻依舊昏迷不醒,他二人對新帝的态度也已完全改觀。

不敢惹、不能惹!

陸南風和西南王相繼沉默了片刻,兩人喝多了,難免心思紛飛。

西南王好奇一問,“國師給皇上算卦了麽?皇上幾時能蘇醒?”

陸南風來了興致,對國師的卦術堅信不疑,“國師算過了,皇上這次會安然無恙。本王偷偷告知你,國師算卦,向來百無一失!只不過,卦費稍高。”

兩位藩王又默了默,打算準備好錢財去找國師多算幾卦。

帝王卧房。

國師站在腳踏一旁,他除卻精通卦術之外,還略懂岐黃。

太後憂心忡忡,“國師,皇帝這都昏迷三日了,為何還不醒?”

國師擰眉,凝視着榻上人一眼,他掐指算了算,稍作沉思,這才道:“皇上身上并無任何傷口,臣掐指一算,也并未算出異樣,按理說,皇上應該很快就能醒來。”

聞言,太後雖稍稍心安,但還是忍不住哀嘆。

“皇帝啊,你早些醒來吧。”

“若是溫氏能回來,哀家再也不與她起争執!哀家把她當菩薩供起來!”

“這次危機雖解除,可還有外患呢,皇帝可千萬不能有事!”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嘈雜聲,守門婢女禀報,“太後娘娘,國師大人,冠軍侯帶兵殺過來了,還說……要給溫娘娘報仇。”

太後當即頭昏眼花。

冠軍侯溫長佐是出了名的暴脾氣,且視女如命,尤其是幺女。

他真要是闖進來,誰也擋不住他。

國師一聽是老丈人來了,自然也是不敢造次,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也要站在老丈人這邊,故此,國師不置一言,清了清嗓門,對太後作揖,“臣先告退。”

國師很有身為女婿的覺悟,走出了帝王卧房,直奔前院。

溫長佐十三歲從軍,是個正統武将,幾乎是戰無不勝,曾經笑傲九州的大楚,也因溫長佐而偃旗息鼓數年。

他此生鐘愛一人,那就是他的發妻。溫舒瑤與發妻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從小到大備受他寵愛,也因此驕縱了一些。

溫長佐帶援兵前來,名義上是助新帝一臂之力,實則都是為了女兒。

可竟聽說女兒跳崖了,溫長佐恨不能用鞭子抽打新帝,讓他一命換一命。

“放開老子!老子要找皇上算賬!”

國師大步走來,隔着兩丈之遠就開始作揖:“小婿拜見岳丈。岳丈稍安勿躁,小姨子眼下只是下落不明,小婿敢篤定,小姨子尚未出現生命危險。”

國師一頭白發實在惹眼,溫長佐一眼就認出來這人搶了自己的大女兒。

溫長佐長袖一揮,推開了拉着他的冷川與曹慎之,冷哼一聲:“哼!是你!我瑤兒當真無事?”

國師一臉賠笑:“回岳丈,正是小婿。小姨子也定然會無事。”

溫長佐疼愛女兒是一回事,當初被溫舒瑤折磨到了頭禿也事實。

他決然不會相信,那丫頭會輕易出事。

溫舒情大步走來:“爹爹!”

溫長佐一看是大女兒,瞬間卸下一身的刺,眼眸說紅就紅了,“我的大丫頭!”

父女兩人幾年未見,溫長佐見女兒身形纖細,與幾年前沒甚區別,他這幾年當然也沒收到任何有關外孫子的家書,不由得瞪了國師一眼。

國師:“……”

溫長佐再度看向女兒,“大丫頭,你怎的還沒懷上孩子?”

溫舒情:“……”

衆人:“……”

冠軍侯這思路跳躍真大。

難怪不應該先關心一下皇上安危?亦或是詢問溫美人的下落?

溫玉和溫浪兄弟兩人大步走來,兄弟倆直接跪下,“父親,兒子有罪!未能護好小妹!”

溫長佐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滾開!”

溫玉:“……”遂起身,退開數步,以免惹了父親不悅。

溫浪也老老實實“滾”遠了一些。

溫家女尊男卑,這早就是一個不成文的規定,當初侯夫人還在世時,溫長佐總是殷勤守在身側。

莊九明愣了愣,她壯膽走上前,作揖行禮:“晚輩莊九明,拜見侯爺。”

溫長佐一看是莊家的獨苗兒,且還文質彬彬,有禮有節,相較之自家兒子,還真是越看越順眼,他應了一聲:“嗯,你小子也長高了。”

溫長佐擡手,一掌拍在了莊九明肩膀上,見莊九明險些跌倒,他評價道:“你小子看着不錯,就是太弱了,不夠結實。”

莊九明:“……”

溫玉對她使了眼色,讓她退開稍許,以免再挨父親一掌。

就在這時,不知誰喊了一句:“皇上醒了!”

衆人的視線紛紛望了過去,剎那間,場面出現了一刻詭谲的安靜。

衆人只見帝王身上着一身雪色中衣,他頭發披散開來,一直及/腰。然而,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竟徹底白了頭,長發如雪,襯得面容清冷無溫,不似凡人。

國師眸光一怔,心情莫名的好。

他再也不是大晉唯一一個白頭男子了。

楚湛走上前,抱拳作揖,“侯爺。”

溫長佐本想找楚湛算賬,但見此景,卻是愣住了。

楚湛昏迷之前數日不曾歇息,亦或是用飯。

昏迷三日醒來,身形清瘦,唇色蒼白,清隽的面容輪廓更加立挺蕭索。

楚湛嗓音低低啞啞,“是朕之過,侯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朕絕不還手,亦不會降罪。”

溫長佐:“……”新帝眼下如此衰弱,若是被自己一不小心一掌劈死,溫家豈不是要犯謀逆大罪?!

溫長佐又重重哼了一聲,不願意多看新帝一眼,只說,“臣無其他訴求,但請皇上繼續尋找我二丫頭的下落!”

楚湛很順從的應下,“那是自然。”

楚湛去見了辰王。

辰王的情況比他好不到哪裏去。

地牢幽暗,毫無光線,死一般的沉寂。

辰王四肢被綁,無法動彈。

見來人是楚湛,他先是愣了一下,但對楚湛的一頭白發,并未太過在意,開口即問:“找到瑤兒了麽?瑤兒沒事,是不是?”

他嗓音幹啞,這幾日仿佛蒼老了十歲。

楚湛的态度十分平和,和三日前的煞氣重重截然不同。

他答非所問,“朕不會讓你輕易死了。朕要你和朕一樣享盡人間痛苦!朕若滞留人間,你也得活着,朕所嘗到的每一寸相思,你也同樣受着!你若是敢死,朕就殺光你母族!”

楚湛沒有在地牢逗留,丢下一句就轉身離開。

辰王在他身後大喊,焦急失控,“你到底有沒有找到她?!告訴我,她現在在哪裏?!”

……

白衍已能下榻,但傷勢尚未結痂,得知溫舒瑤跳崖失蹤,白衍不想繼續待在王府。

他要出去把小師姐尋回來。

不知為何,白衍總覺得小師姐那樣的女子,必然不會真的出事,他和她還約好了一起去找師父呢。

白衍走出屋子,廊下走來一人,不是旁人,正是昏迷了三日的帝王。

白衍先是一愣,這才行禮辭別,卻被楚湛制止,“朕不允許你離開。只要扣着你,瑤兒一定會回來找朕。”

白衍僵了,他覺得皇上的眼神不太對勁:“皇上,小師姐她……”

楚湛卻又伸手,指尖抵住了白衍的唇,制止他繼續說話,“噓……小白,你不可亂說。”

白衍:“……”皇上怕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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