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一年之後

這一日,秋風送爽。

如今的皇宮格外安靜,逛禦花園的人少了,各處花卉格外茂盛。

從禦花園通往千蘭苑的青石路面上,随處可見郁郁蔥蔥的盆景,楚湛以前只覺得礙眼,如今卻覺得這些盆景煞是漲勢喜人。

他身上一襲帝王玄色常服,白發用墨玉冠固定,腰上挂了墨玉,沒有用車攆,而是帶着白衍一路走向千蘭苑。

對此,白衍依舊是恐慌的。

即便他是江湖人士,但也很清楚,外男來後宮沒有好下場,不是被割頭,就是被割了下面。

但楚湛執意領他入後宮,他無法置喙,幸好如今後宮也沒什麽人了。

康嬷嬷和京墨等人見帝王突然出現,不由得怔然,她二人已聽說了溫舒瑤的事,對帝王難免心存芥蒂,再怎麽說,她們家的二小姐是從皇宮被人擄走的不是麽?

如今出了事,她們總得找個人來埋怨。

不能明面上怨恨,但心裏暗暗怪罪是免不了的。

“奴才給皇上請安。”康嬷嬷帶着千蘭苑的下人行禮。

後宮其他娘娘離宮後,各宮的下人也都遣散了,倒是千蘭苑這邊沒有絲毫變動,康嬷嬷和京墨都是冠軍侯府的人,當初皇上搶人入宮,按着溫舒瑤的位份,本不可以攜帶家中仆從,但帝王并未制止。

楚湛語氣溫和,“都平身吧,這位小白公子,是瑤兒的師弟,是自家人,你們也認識認識。”

白衍:“……”自家人?皇上這話有歧義。

康嬷嬷和京墨也愣了愣,總覺得不認識皇上了,帝王一頭白發,下巴胡子已有寸許長,似不再打理須髯,已自行放棄了儀表。眉目倒是溫和極了。但白發黑須,怎麽看怎麽古怪。

康嬷嬷,“是、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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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墨雙眸含淚,垂臉時,豆大的淚珠子落下來,她很想打聽一下二小姐的下落,但細一想,若是皇上能找到二小姐,早就把二小姐接回宮了。

楚湛吩咐:“瑤兒喜歡的辣鍋子,朕今日也要吃。”

京墨聽令,這就去小廚房做辣鍋子。

京墨是個聰明的姑娘,她知道想要找到二小姐,只能憑借皇上的勢力。

故此,即便有些怨恨皇上,她只能忍着。

白衍在庭院中稍坐,楚湛入了寝房。

他又聞到了熟悉的氣味,遂閉眼深呼吸,鼻端都是瑤兒的味道,就仿佛她還在身邊。

再度睜開眼,楚湛行至博古架前,找了一冊話本子,是龍陽之好的兩位主角兒的風花雪月。

換做是之前,楚湛只會覺得辣眼睛,但今日卻頗有興趣的翻開閱覽。

辣鍋子好了,這東西熏嗆得很,只适合在院中食用,那鍋子下面還有炭火,時時刻刻溫煮,食用者可以根據自己的需求加菜。

這是楚湛第一次吃辣鍋子。

時人并不吃辣,甚至于還不曾種植辣子,這種調料是溫舒瑤的師父從川地好不容易找出來的。千蘭苑倒是種了不少當作盆景。曬幹之後,與花椒、桂皮、香葉等食材爆炒,自成絕妙口味。

楚湛涮了一塊羊肉,吃入嘴裏的瞬間,俊臉瞬間漲紅,他怔然了一下。

他先是不适,随即舌/尖的一切感受被放大,短暫的刺激過後,味蕾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迫使他還想繼續嘗一口。

于是,楚湛連吃了好幾口辣鍋子,俊挺的額頭溢出薄薄一層汗,此刻只覺得當初錯過了太多。等到瑤兒歸來,他定和她天天吃辣鍋子。

白衍也有些上瘾。

庭院中安靜極了,只有辣鍋子煮沸的聲音,以及用飯的響動。

午膳過後,楚湛在千蘭苑歇息,順便翻開話本。

白衍無意間瞥見了他手中話本書殼上的名,被深深震驚到了,這竟是……那類浪/蕩/書籍!

難道皇上真的是那條道上的人?!

再聯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白衍又不免開始憂心忡忡……

四大藩王以“替君分憂”的名義,皆被扣在了京城。

此事交由冠軍侯府的世子爺——溫玉全權處理。

帝王不講理,誰人也沒辦法。

從北疆歸來已有幾日了,這幾天休整下來,溫浪就開始蠢蠢/欲/動。

大哥告訴過他,若是想要引小妹出來,那就盡快操辦婚事,家中舉辦大事,她一定會露臉。

當然了,這也只是其中一個理由。

溫浪覺得,做事情不可以半途而廢,他既然追求了嘉晨郡主,那就要堅持到底。

溫浪改變了策略,直接對西南王下手。

四位藩王都被賜了府邸,雖然比不得各自的王府,但還算能夠将就小住一陣子。

“王爺!溫二公子提着大雁上門了!”

西南王正與陸南風對弈,他二人與另外兩位藩王不對付,尋常時候只是彼此之間走動,直接排擠張、王兩位藩王。

小厮一通報,西南王手中棋子落地,當即一陣頭昏眼花。

大雁是專門提親之物,溫浪那厮是要逼着他嫁女兒麽?!

他膝下只有一女,還得指望着女兒傳宗接代,無論如何也要挑一個腦子好使一點的女婿,若說是溫玉,他還能尚且滿意,可溫浪……

西南王懷疑,溫浪是冠軍侯從外面撿回的野孩子。

陸南風噗嗤一笑,“恭喜王爺,賀喜王爺!溫家正當備受帝王信任,若是能和溫家聯姻,王爺還怕不能在京城安安穩穩的住下麽?”

陸南風一言,讓西南王如醍醐灌頂。

說實話,現如今,四大藩王都沒有任何野心了,能活着就是勝利。

西南王:“……”有道理啊!

他順着視線望過去,就見溫浪左手一只大雁,右手一壇子酒,這厮今日穿了一身寶藍色錦緞長袍,玉/鈎/束/腰,身段颀長修韌,人倒是長得人模狗樣。五官立挺清晰,氣質尚好,可不知為何,整體瞧上去,又有哪裏不太對勁。

西南王蹙着眉,怎麽看溫浪都覺得不太順眼。

“伯父!陸兄也在啊,正好今日咱們幾個痛快喝上幾杯!”溫浪咧出一嘴大白牙。

西南王眸光更沉,這厮還是不笑的時候能入眼,可這一笑就顯得憨傻了。

大雁交給了小厮,溫浪自行落座,完全不把自己當做外人。

那小厮一看大雁肥/美/渾/圓,還以為是溫二公子帶來的下酒菜,這便直接送去了後廚。

陸南風是個愛說閑話的,溫浪亦然,這二人聚在一起,再加上小酒配花生,足可以将整個京城的流言蜚語都說一遍。

西南王“被迫”傾聽。

就這樣,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知道了全京城權貴的那些破事。尤其是關于皇上近日來的失常。

後廚端上了剛剛出鍋的紅燒大雁,三位借酒闊談,還以為這只是普通燒雞,下筷時毫不拖泥帶水。

等到醉酒微酣,溫浪打算離開,他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一樁十分重要的事,但具體是何事,着實尋思不起來。

溫浪哼着小曲兒騎在馬背上,這還沒離開巷子,就被一人擋住了去路。

一看見嘉晨,溫浪眼睛裏幾乎冒出粉紅色泡泡,“郡主!你……你怎的在此?啊!我知道了,你定是舍不得我,你是不是在怪我沒去看你?我也無法,都怨你父親盯得太緊。”

嘉晨年紀不小了,而今已不打算再入宮為妃,她算是看明白了,除卻溫舒瑤之外,其他女子入了宮,和守寡沒甚兩樣。

她為人強勢,諸如溫玉這類男子,她根本降服不了,她也不會輕易臣服任何人。

倒是溫浪挺合适。

嘉晨的人已打探到這厮今日是來登門提親的,可她在閨房等了半天也沒等來消息。

結果……

提親所用的大雁被當做了下酒菜,這厮卻對提親一事只字不提,原本嘉晨郡主對溫浪的死纏爛打已是習以為常,并且有些厭煩。

而此時此刻,她卻又覺得自己被怠慢了。

見溫浪醉态百出,嘉晨又開始懷疑,這厮根本算不得良配。

“你……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丢下一句,嘉晨直接縱身一躍,翻牆而過。

溫浪僵了,完全不明所以。

今日,郡主為何又這般呢?!

且再說國師府那頭。

除卻冠軍侯催生之外,溫玉也在催。

理由很簡單,小妹躲了這麽久,總該出來見見大侄兒吧。

近日來,帝王的人,以及溫玉派出去的人都在尋找溫舒瑤的下落,那崖底方圓數裏的野獸也被開膛破肚,并未發現任何人體殘骸。

而且溫玉曾經見識過小妹從高空落下時所使用的小機關,那東西就宛若雨傘一般,是布料所制,但關鍵時候可以救命。

國師本人自然是巴不得生個大胖兒子。

國師夫婦雖成婚七載多,但這陣子也才剛剛/圓/房。

國師身子骨強健,剛得了這事的/妙/處,自是不肯放過任何吃肉的機會。

溫舒情二十有五了,比尋常閨中女子成熟得多,雖開竅不久,但經得起折騰,對此,國師甚是歡喜,還頗為得意,“看來娘子也甚是喜歡,為夫還可以更厲害。”

溫舒情每回都是半推半就。

國師卻總拿小姨子說事。

一提及生孩子都是為了引小姨子露面,溫舒情也就沒法拒絕了。

國師府大門緊閉,國師大人拒不見客,把前來算卦的陸南風屢次拒之門外,總之,誰也別打擾了他的好事。

轉瞬一年後。

國師喜得雙生子,他很少在朝堂上露面,但此等天大的喜事,自是将喜蛋分發了整個朝堂,還特意給帝王送了兩籃子紅雞蛋,并且邀請帝王去國師府喝滿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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