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談判

查理假裝看不懂倆人之間的別扭, 一個勁兒地招呼呂旭逸和言琛喝酒。別人家的家事，他一個外人也不能插手。不過，既然今天兩人都能做到一張桌子上, 想必兩人之間的問題也不是特別大。

今天查理是有要事的, 約呂旭逸面談也不僅僅是因為言琛提的意見，更多的是關于合同細則一系列問題, 他們方面談妥更好。

這是言琛第一次接好萊塢電影，雖然說劇組和每個演員的合同都無太大差異, 但畢竟言琛不一樣。整個娛樂圈裏的演員, 能得查理青睐的并不多, 言琛恰好就是那極少數中的一位。

再說了，整個好萊塢的導演編劇制片人都知道，言琛不喜歡好萊塢電影。這次, 查理想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句華夏的——祖墳冒青煙正好合适。

所以，如果是其他演員，查理壓根不會給人洽談的機會。合同在那裏, 願意你就簽，不願意你就走，想上這個角色的演員大有人在。

好萊塢的電影劇本并不缺人, 他們缺的只是一個合心順意的好演員罷了。

呂旭逸說話一向不喜歡繞彎子的，有什麽要求就直接提了。查理一邊思考，一邊跟呂旭逸讨價還價。或許是中文不太熟練，一開始查理還能勉強應對, 到了後面，他幹脆切換成了英語。

可查理講英語，并不代表呂旭逸會陪着講。談判桌上，最忌諱的就是順着談判對象的意思走。查理中文不好，講英語，就不代表呂旭逸英語不好，但即便是呂旭逸英語好，他也不會跟查理講英語。

兩人就一中一英，一來一往。最先投降的還是查理。

“啊，上帝！饒了我吧！逸！我知道你英文很好！”

呂旭逸臉上的笑容絲毫不變:“查理先生的中文也不差。”

“好吧好吧！我認輸！”查理無奈搖頭，故作委屈狀地舉起雙手。

這時，呂旭逸臉上的笑容才多了幾絲真摯。雖然這次機會的确是很難得，但作為經紀人，特別是做了七年言琛的經紀人，呂旭逸總是不由自主地想在其中讓利益達到最大化。回過神後的呂旭逸也有些詫異，他也不知道應該說自己這是職業病還是習慣成自然。

不過，要是不願意自欺欺人的話，習慣成自然這個解釋顯然更合理。

在查理眼中，《星辰大海》的男主角林夏是非言琛不可的，所以就算呂旭逸提了這麽多要求，他也是能接受的。但人都有想要占便宜的心理，能占到便宜總是格外滿足。可遺憾的是，這次的對手是呂旭逸。

聊了這麽久，查理也沒從他的表情看出一絲松懈讓步，他也就幹脆地放棄了。本來這一次來談判，他也是拿出了十足的誠意。而呂旭逸的條件，也沒有太離譜，跟他預料之中的也差不多。反正都能接受，他幹脆順勢而下，這樣還能讓呂旭逸多一絲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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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查理一認輸，對面呂旭逸眸子裏就飛快地閃過一抹歉意。查理才不管，他只管賣委屈。

打破沉默的還是言琛。兩人談判時，他并沒有插嘴，只管靜靜地端坐在一旁，任兩個人唇槍舌戰。

“既然都談妥了，那咱們就吃飯吧！聽說查理先生很喜歡川菜，今天就好好嘗嘗吧！”言琛端起酒杯，隔空對查理舉杯，視線故作不經意地掃過呂旭逸，唇角悄然勾起。

查理爽快地舉起酒杯，和言琛幹杯，也不用言琛招呼，熟練地拿起筷子，開始跟面前的一衆碟子作鬥争。

言琛和查理好像都沒有被剛剛那場談判所影響，該吃吃，該喝喝。倒是呂旭逸止不住地懊惱。

可能是真的習慣了，所以今天的談判和以往的談判也并無不同，呂旭逸還是一如既往的咄咄逼人寸步不讓。分明一切都很好，順利和查理商量好了合同，做到了他一直所追求的利益最大化。可不知為何，他心裏總有一股不自在。

就好像離婚的妻子看見自己的前夫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她無緣無故地跑去把那個女人臭罵了一頓。最終，前夫和女人分手，可妻子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談笑間，言琛也發現了呂旭逸的低氣壓，他不留痕跡地往呂旭逸旁邊挪了挪，從一旁忙着狼吞虎咽的查理手中，搶下了最後一筷子的魚香茄子放進了呂旭逸碗裏。

呂旭逸一愣，木木地擡起頭。他細長的黑發和往日并無不同，柔軟順華。一樣的金邊眼眶，架在他秀挺的鼻梁上。一雙略帶濕意的桃花眼被鏡片遮住，只能從側面窺探半分顏色。薄薄的嘴唇緊緊抿着，眉頭微皺，像是遇到了什麽難題一般。

“你怎麽了？”言琛壓住不斷翻滾叫嚣的心，低聲問道。

充滿磁性的聲音，熟悉又令人着迷。呂旭逸很快驚醒，驀地發現言琛近在咫尺的臉，整個人狠狠往後一靠。

脊背挺直，雙眼全是震驚，雙拳早已準備好停在兩側，标準的反抗姿勢。

言琛被他一系列防備的動作深深刺痛，眼眶止不住地充血。或許是氣急攻心，一道殷紅的血水從鼻腔直直流下。

“啪嗒！啪嗒！”

“你……你流鼻血了！”呂旭逸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伸手扯過幾張餐巾紙，直接堵住言琛還在汩汩下滑的鼻血。

“啪！”地一聲，言琛拍開呂旭逸愣愣堵住自己鼻孔的手，心底刺痛一片。

漆黑的瞳孔幽幽地盯着呂旭逸空白的雙眼，許久，言琛才轉身對查理一笑:“抱歉，查理先生。失陪一下。”說完，他連一個眼神也沒有分給呂旭逸，徑直離開了包廂。

呂旭逸食指上還殘留着言琛溫熱的液體，身體保持着剛剛那個姿勢。

直到包廂的門“咔嚓”一聲合攏，呂旭逸才敢慢慢移開目光，看了看自己白皙手背上的一道紅印。心像是突然裂了一個口子，寒風漱漱地往裏灌。又冷，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