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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瑾瑤就坐在窗邊整理筆墨,聽見這話,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卻沒有多說話。
秦月瑤見她不搭茬,便更加咄咄逼人道:“話本罷了,比我這黑珍珠的價格不知道差了多少倍。啧啧,長姐,你出手如此小氣,莫不是心疼銀錢,怎麽,難道我母親苛待了你?我看也并非如此吧,你身上這件織雲錦的衣裳據說要二十兩銀子呢。還是說,你覺得在場的各位姐妹,配不上一份貴重的見面禮?”
秦月瑤說完話,心裏嘲諷一笑,随後暗暗掃視一圈,心道這些衆人一定會對秦瑾瑤心懷不滿。話本與珍珠,這誠意可不是高下立見麽。
本以為秦瑾瑤會惱羞成怒,卻沒想到人家只是淡淡垂眸,便順從道:“妹妹教訓的是,既然如此,那我還是把話本收回來吧,免得給秦府丢人。”
“這就對了。”見秦瑾瑤服軟,秦月瑤更加得意。“你還是明日給大家補上一些貴重些的見面禮吧。若是沒有銀錢,只管去找娘親要。我娘親對你,可一向大方得很吶。”
秦瑾瑤颔首,于是默默走到幾位貴女跟前,把剛才歡歡喜喜遞給大家的話本一個個收回來,眼裏的落寞不言而喻。
秦月瑤自以為得意,卻沒想道這些放在衆人眼裏,便是繼母之女欺淩原配之女的大戲。在場的人又多是原配所生,誰能看得下去。
崔書寧最先忍不下去,一把按在了秦瑾瑤的手上道:“說實話,我還是更喜歡話本。”
秦月瑤趾高氣揚的神情頓時一頓,“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對,我也覺得話本比黑珍珠更貴重。”
“你把黑珍珠拿回去吧,咱們想要話本。”
“是啊,這話本是人家瑾瑤給咱們精挑細選的,黑珍珠有什麽稀奇,吩咐人從庫房裏拿一些便是了。”
衆人七嘴八舌,但卻都選擇留下了話本,把黑珍珠還給了秦瑾瑤。
就連剛才有些不愉快的厲盈盈,此刻也噘着嘴把黑珍珠扔給了丫鬟,兩根手指捏着秦瑾瑤的話本懶懶轉過身去。
“我……”秦月瑤愣在原地,心涼半截。她沒想到,這群少女竟然真的對黑珍珠不動心。
怎麽跟自己不一樣呢?她第一次看見這些黑珍珠的時候,可是歡喜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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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秦瑾瑤太善于蠱惑人心了。對,就是這樣的。上回父親不也正是因為她,才把自己痛罵了一頓麽。就連寶珠,也是因為她才被攆出府去的。害得自己現在身邊連個貼心的人都沒有。
想到這,秦月瑤氣鼓鼓地看向秦瑾瑤,恨不得撕爛她的臉。
大夥都不喜歡個性張揚跋扈的秦月瑤,自然也沒人過去安慰她,反而都捧着秦瑾瑤的話本回了座位,留下秦月瑤和她身邊的一堆沒人喜歡的黑珍珠。
丫鬟寶音趕緊哄着秦月瑤坐下,勸道:“姑娘何必與大姑娘置氣呢,夫人之前不是叮囑了,姑娘是來交朋友的,是來求學的,萬萬不要與秦瑾瑤起争執,免得吃虧。”
“可,可我什麽都沒做。我不過就是說些實話罷了。”秦月瑤委委屈屈道。
寶音沒有寶珠那樣偏向秦月瑤,也少了幾分耐心,只是勸道:“姑娘收收小性子吧,眼瞧着姑娘們都不高興了呢。好了好了,夫子就要來了,您先緩緩吧,還說一會要考教詩書呢。”
秦月瑤滿臉不高興地坐在了殿內的最後一排。原本衆人給她留的是中間的位置,但厲盈盈心情不好,又從最後一排挪了回去,所以她只好坐在最後。然後眼睜睜地看着秦瑾瑤坐在一個清涼又景色宜人的位置。
“一會考教詩書的時候,我一定要扳回一城。”秦月瑤忿忿想道。
不多時,一位褐色衣着的老者進了門,殿內原本叽叽喳喳的少女頓時安靜下來。秦瑾瑤不認識老者,但見衆人都取出了一本孟子,便從書箱裏也拿了一本出來。
她的書都是外祖母買的,已經用了數年,看上去便有些老舊。幾位少女看見她的書,忍不住都蹙了蹙眉。
“我那還有本新的。”崔書寧低聲道。
“多謝,我這本還能再用用。”秦瑾瑤沖着她微微一笑,容色如月。
“聽說今日來了兩位新學生。”夫子板着臉,撚着長長的胡須說道:“先考教詩書,也好看看你們都學得如何。這明德館,可不是什麽人都收的。背的好也罷了,若背的不好,收拾了書箱這便回家去吧。”
說着話,夫子淡淡掃過秦瑾瑤與月瑤一眼。秦瑾瑤不卑不亢,靜靜望着夫子,反而是秦月瑤有些驚慌,連忙翻開書,打算臨時抱一抱佛教。
孟錦悅坐在秦瑾瑤前頭,此刻轉過身吐着舌頭用唇語道:“別怕,他吓唬人的。”
秦瑾瑤笑着點點頭。然而心裏是半點都不怕的。《四書》算是她的開蒙書,早已滾瓜爛熟了。甚至對其中的每句話,都能議論一番。
褐衣夫子名喚趙欽,原本也是翰林院的院士,告老後閑來無事,這才被指了教導這些好人家的子女。只是,他空有一腔拳拳心,又有一身本事,卻被分到了靜書齋。倒不是這些貴女不聰明,而是衆人個個身在曹營心在漢,根本沒有學書的心思,自然了,女子也無法參加科考,這讓他的報國之心遇到了困境,每每憤懑不已。
“來,第一題是,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說完題目,趙欽看向秦瑾瑤,秦瑾瑤才要開口,他便擺擺手道:“罷了,我看出這題難不住了。秦家的二姑娘,你來答。”
被點到名的秦月瑤拽了拽裙角,站起來朗聲把剩下的部分背了出來。趙欽蹙眉,無奈解釋道:“不要掉書袋,說說堯的化育之功。”
“堯……堯……”
“罷了。”趙欽失望地擺擺手,随後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秦瑾瑤身上。“你來說第二題,水、火、金、木、土、谷惟修。”
“這題,有點難啊。”旁邊的厲盈盈嗔道。
“噤聲!”趙欽立眉,厲盈盈撇撇嘴不再開口,随後一臉同情地看向秦瑾瑤。
趙欽看向秦瑾瑤,見她不開口,心想莫不是這題真的出得難了,于是徐徐道:“若是不長,可以再換一題。”
“換一題有什麽用,她還不如我呢。”秦月瑤在後頭嘲諷道。“這話出自《大禹谟》,長姐可知道?”
趙欽剛要嗔怪秦月瑤,便聽見秦瑾瑤開口道:“回夫子,此為六府,所謂六府,乃是仁政的關鍵,也是養民的關鍵。金木水火土與谷,乃是天地養民之用。若是能把水、火、金、木、土、谷這些東西都安排好,那就叫惟修,也就是能把人民養好。孟夫子雲,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
簡簡單單一句話,秦瑾瑤講了半炷香的功夫。說到後來,殿內的貴女們都已經聽不懂了,只有趙欽撚着胡須不住地點頭。
“這也太厲害了吧,咱們景書齋這是來了個什麽人物?”
秦月瑤撇撇嘴。“怕是翻書剛好翻到這一頁吧。”
“這樣,你再說說中立而不倚,強哉矯。”趙欽顯然也是擔心秦瑾瑤只是剛好趕上會這道題,于是又開口問道。
“此為夫子答子路之問強,而曰中立而不倚,強哉矯。所謂中立,乃是不偏不倚,是屹然如砥柱,是識是非,辨黑白,有時或不足以力挽狂瀾,但定傲然期間不倒……”
秦瑾瑤淡淡說出這些話。其實這樣的場景并不陌生,從小到大,外祖母時常拈了一句話便來問她,她若是答不出,外祖母雖不責罵,但卻加倍讓她讀書寫字。如此往複,她早已練就了一身的本事。雖答得不如那些秀才,但也足以與人議論短長。
當然,若非有這些書袋子做底,怕是她也寫不出那些話本來。
“極好,極好。”趙欽颔首道。“如今咱們這靜書齋,總算能有一人與清雅齋的學子較量一番了。”
他的教書生涯也總算能有趣一些了。
随後,一向沉悶不樂的趙欽難得給貴女們講了一節生動活潑的孟子。又因為有秦瑾瑤時時接住趙欽的每一個問題,往常讓人尴尬難堪的提問環節并沒有出現,這讓貴女們都十分開心,看向秦瑾瑤的眼神更加歡欣了。
等到下了課,心滿意足的趙欽搖頭晃腦地走出了靜書齋。而貴女們也圍坐一團,把秦瑾瑤護在了中間。
“哈哈,瑾瑤,趙夫子今兒可真是高興了,咱們往常都答不出他那些句子,難為你個個都知道。”
“小時候學得多,勉強記住一些。”秦瑾瑤謙遜道。
“瑾瑤你就別謙虛啦,往後這提問的事就交給你了。不過你放心,咱們不是不講義氣的人,你有什麽事需要幫忙就直說。”孟錦悅說道。
“對!”崔書寧也十分高興地點點頭。
“對了,盈盈,你還生氣呢?”不知誰回頭叫了厲盈盈一句,卻見她正埋頭看着什麽書,根本沒搭理她們。
“盈盈不高興了?”秦瑾瑤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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