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全文完

董春将趙思凡送回家以後,又回了醫院。

“給你和傅總帶了換洗衣服。”

他繞路去了趟傅仲莛家，知道秦茶就算回了家心裏也不會踏實，索性也拿了她的東西,讓她晚上在旁邊休息。

秦茶：“你不回去嗎？”

董春這些天基本上是跟傅仲莛同樣的作息，肯定熬不住。

“沒事兒，我不累，傅總開會的時候我都在睡覺,他比我累多了。”

傅仲莛打的吊針有助眠的效果，人約莫也是累慘了,她和趙思凡董春說了這麽多話，床上的人都沒反應。

“我多句嘴，您是不是和傅總吵架了？”

秦茶擡了眼皮看了他一眼,往毛毯裏縮了縮，“沒有。”

董春頗為不相信地嗅了嗅鼻子，“你也別怪他，傅總這人看着脾氣挺硬,誰都不怕，心可軟了……”

“我知道。”

這事兒多半是怪秦茶自己，她要是早跟傅仲莛說明白了家裏的事情……

可這種事情,她實在不知道怎麽開口。

一上來就跟男朋友說自己母親婚內出軌還有了孩子什麽的……總歸難以啓齒。

“那天阿姨在公司門口鬧着要上去，傅總說不見。後來我們都以為她走了，誰知道下樓接美國佬兒的時候,阿姨哭着跑上來拽着傅總。”

“她嚷嚷着她是傅總丈母娘門衛也不敢動啊,那翻譯還給美國佬翻譯,也他媽不知道是什麽腦子……阿姨抓着傅總一直哭，傅總也沒轍，找我拿了錢包,一百的全抽給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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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春撓了撓頭，“能讓傅總下樓接，這客戶是真怠慢不得。”

秦茶：“他沒跟我說這個……”

“傅總就這毛病，過程永遠省略不講，前些年跟一個投資人談合作，喝進醫院住了兩天，然後帶着合同回公司了，傅總他大哥問他怎麽拿下來的，他也沒說是喝酒喝來的。”

“還有一次，投資人喜歡吃小龍蝦，傅總那幾天天天在馬路邊上戴個透明手套吃龍蝦喝啤酒……”

秦茶聽董春這架勢怕是要把傅仲莛這些年幹的這些傻事兒全抖落出來了，為了他以後在職業道路，趕緊轉移了話題。

“錢他還你了嗎？”

董春一拍腦袋，“忘了诶呦！這兩天忙得哪有空翻錢包……”

秦茶抿嘴笑了笑，“今晚就你們傅總和趙思凡在公司？”

董春雙眼一瞪，急得說話都結巴了，“不不不不，好，好多人呢，但是就，就他們兩個領導。”

“你急什麽……我是說他大哥不知道這事兒，明天是不是得請假？”

董春嘿嘿一笑，那爪子怕是黏頭皮上了，一直在撓，“明天我去趟公司就行。”

“你別老抓頭，容易禿。”

……

傅仲莛醒來的時候正好秦茶在啃董春買回來的大餅，油膩膩的那種。

哪知道那人一睜眼，定定地瞧着她手裏的餅，“我餓了……”

秦茶淡淡地掃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又咬了一口餅，“餓着，一會兒要做胃鏡還要抽血。”

傅仲莛又看了一眼董春，他嘴裏的一口餅差點卡在嗓子眼兒下不去，咳了好幾聲然後喝了一大口豆漿壓了壓，“傅總，您吃不了，就算您胃不痛也吃不了。”

“我渴了。”

秦茶和董春對視了一眼，“能喝嗎？”

董春搖搖頭，“不知道，昨天醫生說要空腹……應該不能喝吧？”

董春說完被傅仲莛使了一記眼刀子，默默縮了縮腦袋。

秦茶倒了小半杯溫水在保溫杯的蓋子裏，扣扣搜搜地就鋪了個底，“吶，一小口，潤潤嗓子，不過你最好別咽下去。”

傅仲莛接過杯蓋将水抿在嘴裏，那一小口水在口腔裏轉了轉，沒來得及咽就沒了。

他将杯蓋還給秦茶，低着頭舔了舔嘴唇。

做胃鏡的時候傅仲莛沒肯秦茶跟着去，連董春都被攔在了外面，醫生是程易安找來的，技術自然是沒話說，甚至有點大材小用了。

進去後不過半個多小時，傅仲莛就撐着牆出來了。

醫生跟在後面，“家屬跟我來一下辦公室，跟你說一下注意事項。”

“我去吧，董春你帶他回去。”

程易安已經在醫生辦公室等着了，看見他秦茶安心了不少，免得醫生嘴裏的一串串醫學名詞弄得秦茶心慌。

“潰瘍，還有息肉。”醫生說得挺輕描淡寫的，看起來不像是有什麽大事兒的。

秦茶看了看旁邊的程易安，那悶葫蘆難得出聲解釋，“胃痛應該是潰瘍引起的，胃息肉的話可以切了，不切回去觀察定期複查也行，直徑不算太大。”

“你回去跟老傅商量商量吧。”

“行，那我先走了。”

還沒進病房就聽見裏面熱熱鬧鬧的聲音，傅伯洲和傅季昭都在。

傅仲莛躺在床上，手抵在脖子上，做完胃鏡後不舒服，太久沒吃東西又渾身沒勁兒，只能聽着那哥倆絮叨。

“早說過了讓他來做胃鏡檢查，非不來，這不，還是小茶的話管用。”

“我早上一睜眼才知道要做胃鏡……”傅仲莛聲音有些沙啞。

傅季昭：“要是茶茶姐不在，二哥知道要做胃鏡以後肯定就跑了。”

上次就是，傅季昭陪他去醫院拿藥的時候醫生建議做胃鏡，錢都交了。

第二天他搶了傅伯洲的活兒一大早就飛了日本，攔都攔不住。

傅仲莛：“你們不用上班？”

“老三嚷嚷着要來看看你威風不起來的樣子，看完了我們就走了。”

傅伯洲拍了拍董春的肩膀，“辛苦。”

“我送你們出去。”董春十分貼心地給他們關了門。

病房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秦茶拉了張椅子坐在病床前，“醫生也跟你說了吧？胃部息肉，你怎麽想？”

“切了吧。”

傅仲莛挪了挪身後靠墊的位置，“這些天公司忙，我正好躲這兒休息幾天，讓他們忙去吧。”

你這個樣子你大哥三弟知道嗎……

秦茶撅着嘴嘟囔，“認識你以後好像經常去派出所和醫院……”

她早上出去買東西，在隔壁街上還遇到派出所的老劉了，他跟秦茶打招呼，秦茶反應了半天才想起來他是誰。

“以後還得去。”傅仲莛輕笑了一聲。

“嗯？”

“結婚以後遷戶口得去派出所，孩子出生得來醫院……”

傅仲莛手術那天秦茶還在幼兒園上班，請假的話陳思一個人看一群孩子實在是看不過來，傅仲莛那邊有董春和程易安陪着她也放心。

這幾天秦茶晚上都睡在醫院裏，程易安找關系弄的VIP病房，可以家屬陪床。

秦茶下班過去以後傅仲莛麻醉就醒了，手背上戳着吊針，挂了幾天水好像青筋更明顯了。

“你這手護士紮針肯定特別方便……”

她抓着傅仲莛的手給他暖暖，天氣已經挺冷了，雖說病房裏開着空調，可傅仲莛的手還是冰涼的。

“傻子，現在都是滞留針。”

所謂滞留針，就是戳一個針頭在皮膚裏，每天挂水的時候直接接上，不用反複戳手。

他手背上裹着保鮮膜一樣的東西，還是能隐隐看見青紫色的針孔。

秦茶是吃飽了過來的，她知道傅仲莛剛手術完不能進食，特地把麻辣燙的味道散盡了才過來。

傅仲莛這回進了醫院像是饞了不少，昨日聞見護士臺的炸雞味兒也嚷嚷着好香。

“董春呢？吃飯去了？”

好像秦茶進來以後董春就不見了。

“回去了。”

這小子旁的不說，絕對的識相，貼心小棉襖，特別會看人臉色。

“那你躺好，秦老師給你講個故事。”

董春昨天交代了他多嘴告訴秦茶上次于樂青去公司找傅仲莛的具體經過，傅仲莛也猜到了她的故事。

“在好多年以前有個小女孩兒，她有愛她的爸爸和媽媽，雖然媽媽經常發脾氣，可還是會給她買漂亮的小裙子……”

“後來媽媽懷孕了，有了弟弟，對這個小女孩兒就不如從前一樣好了，小女孩兒生日那天提前叫回了在外地出差的爸爸，爸爸和媽媽大吵了一架，很快，在女孩兒回學校的那段時間，他們離婚了。”

“小女孩兒的媽媽将離婚的原因歸結到她身上，寒暑假女孩兒在家裏小心翼翼，有一點兒不合媽媽心意就會挨打挨罵。後來，女孩兒上了大學，雖然離家很近，但她還是選擇了住校，知道媽媽不會給她太多的生活費，就一直打工兼職。”

“別人看電影的時候她去學校食堂打工，別人逛街唱k的時候她去快餐廳，炸雞的熱油濺得她身上全是油點，班級活動宿舍活動她也很少參加，因為錢要攢着吃飯，因為她要拼命學習拿獎學金交學費……”

秦茶聲線柔和，語氣像是哄小朋友的睡前故事

她的情緒沒有傅仲莛想象中的激動，反而很平和，像是講述與她無關的故事。

興許是講出來了就放下心裏的包袱了，好像是脫敏療法，一次次刺激，一次次失望，總歸有一天會免疫。

傅仲莛嘆了口氣，揪心一樣的疼。

他的父母感情很好，家庭幸福，對他們兄弟三人也是一視同仁地疼愛。

所以傅仲莛對于家庭是永遠懷着美好的眼光去看待的，可他忘了，像是世間萬物，總會有相反面。

起初他以為于樂青只是勢力，愛錢好賭，重男輕女，這些老一輩常見的毛病，傅仲莛根本沒往心裏去。沒想到她對秦茶造成的傷害遠比他想象得多得多。

“對不起，我之前……”

秦茶搖搖頭，“沒事兒，不怪你。”

他從小在幸福的家庭長大，怕是沒見過于樂青這樣的母親。

秦茶清了清嗓子，“還有結局呢，你別插嘴。”

傅仲莛禁了聲，牽着她的手把玩。

“後來，小女孩遇到了她的王子……”

秦茶瞟了一眼某個得意忘形到嘴角瘋狂上揚的某人，又說道：“雖然這個王子年紀大了一點，不過還是挺好看的……”

“然後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傅仲莛嘴角保持着恰到好處的微笑。

媳婦兒說我年紀大，我能怎麽辦，當然是笑着點頭。

“那就要看老王子的表現了。”

她眨了眨眼睛，故作俏皮道：“不過老王子啊，錢我可能暫時還不上了，我給你打個借條吧。”

秦茶撲到傅仲莛身上親了一口，動作很大，落點卻輕，怕把他這身子骨壓壞了。

以她那拿着賣白菜的工資，操着賣□□的心的工作。就算是每周去思茶兼職，除去每個月的工資和孝敬秦振業的錢，就剩買菜做飯的錢了。

傅仲莛為難道：“那可不行。”

“嗯？那我給你打工？董春能幹的我也能幹，開車、會議記錄、随叫随到……”

“可以考慮考慮，畢竟……有些董春不能幹的你也可以。”

秦茶咧嘴笑，“沒錯沒錯，我還會做飯做奶茶！”

傅仲莛搖搖頭，朝她招手，示意秦茶附耳過來。

兩秒後，秦茶一手揮在他的肩上，咬牙切齒道：“傅仲莛你個老流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