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嘿嘿嘿

周慎掀着眼皮看着喬意的位置。

因為在打點滴的緣故,喬意一只手一動都沒敢動,剛剛挪位置的時候上半身動得十分艱難,但他還是很堅持地讓出了小半張床。

周慎眼神滞了片刻,低聲應他:“不用。”

以前工作忙的時候他能連續幾天不睡覺,全靠咖啡撐着,也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困了就睡這種問題。

周慎自然懂得這個道理,但并不是誰都有那個權利困了就睡的。

他還沒把注意力完全重新放回面前的文件上,那頭,喬意不怎麽滿意地哦了聲,嘟囔着:“可是你看起來很困。”

“你昨晚是不是沒有睡?”

喬意是躺着的,腦袋後面墊了兩個枕頭,這樣就能看清周慎那邊。

周慎昨晚沒睡估計是因為自己,喬意有一點自責,見周慎不說話,他咬了咬下嘴唇,神色糾結地沉默了一會兒,“你真的不準備補個覺嗎?”

“睡眠不充足的話會導致早衰、記憶裏退化,說不定你還沒到老年,就把我給忘……”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想起來了,他和周慎的婚姻也就剩下六個月不到了,到時候兩人分道揚镳,哪裏用得着到周慎老年。

喬意說着說着把自己給說自閉了,抿着唇吸了吸鼻子,扭頭看向正在緩慢滴落的鹽水,緩了緩才繼續說:“忘記了,那就,那就不好了。”

就是聲音比剛才低了好多。

“什麽?”周慎有點沒聽清,他捏了捏眉心,他平時工作很煩有人打擾,那樣會擾亂他的工作效率,也沒什麽人敢打擾他工作。

喬意還算得上第一個。

看見喬意那一副自己仿佛又欺負了他的表情,周慎不得不把面前的筆記本電腦給合上,他倒是聽見了喬意前半句話,應了一句:“不會。”

喬意眼睛睜大了,也不知道周慎到底是在應哪句話,但他心情還是好了點,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臉頰貼着枕頭黏黏糊糊地問:“那你要不要過來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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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慎本來沒太在意。

但喬意又重複了一遍。

周慎反應過來,喬意在邀請他一起睡。

睡一張床。

雖然是單人病房,但病床也并沒有很大,容納兩個成年男人還是有點困難,而現在喬意很努力地側着身子留出了小半邊位置,留下來的那半邊床應該還留着喬意的體溫。

意識到自己真的在考慮這個問題,周慎擰起眉。

他在想什麽。

雖然他和喬意是同性,又有婚姻關系,但他倆的關系并沒有到能夠同床共枕的地步。

周慎挪開落在喬意那張半隐在枕頭和被子後面臉上的視線,垂下眼睑喉結動了動,半晌,沒什麽情緒地說:“我在這裏靠一會兒就行。”

說完閉上了眼睛,看起來開始閉目養神了。

喬意有一點失落。

周慎陪了他一晚上沒有休息好,他本來想禮尚往來。

但是看見周慎靠在沙發背上的畫面,喬意還是揚起唇角,就那樣靠在枕頭上努力地看着他。

周慎平時緊繃的神情松懈了下來,胸口平緩地起伏着。

片刻後,他沒忍住,偷偷拿手機拍了張周慎休息時候的畫面,窗口裏還有太陽光照進來,就照在周慎身上,讓他整個人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冰冷的病房裏似乎都變得溫暖了不少。

喬意遺憾地想,如果他的數位板在,他就可以把現在周慎這副樣子畫下來了。

這就導致出院回家後,喬意還惦記着這件事,他把那張照片翻出來盯着看。

喬意以前接稿的時候只喜歡畫一些自己喜歡的稿子。

那時候接周慎這個稿子也并不是因為喜歡,只是因為他手上有和夢裏的那個人一模一樣的痣,那張還沒有畫完的稿子上,周慎有一張和夢裏的人完全不一樣的臉,根據約稿人的要求,周慎就坐在沙發上面前放着一杯還散着熱氣的咖啡,臉上的神情很嚴肅。

就算他去翻了原書,畫出來的稿子也是缺乏靈魂的。

但現在喬意的腦海裏已經有了完完全全的關于周慎的形象。

他已經不是那個只存在于紙上的、刻板的形象。

喬意以前其實不是很喜歡畫真人的,因為很多時候他和他們不熟甚至都不認識,那樣畫出來的人沒有感情,還不如那些紙片人來的好,就算是真人他也只會畫Q版或者是背面,就像是上次阿姨在花園裏澆花。

他很喜歡那種漂亮的、自然的構圖。

但他現在真的很想畫周慎。

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戳了戳,喬意抿着唇腦袋在被窩裏縮了縮,帶着淤青的手背也在枕頭上蹭了幾下,然後抓着手機一起進了被窩,房間裏除了燈光就是被窩裏亮起的手機光。

喬意眼睛也亮亮的,給周慎發了條消息:【周慎哥,你睡了嗎?】

他上樓的時候周慎還在樓下,休息過後周慎看起來比之前精神了很多,就連回來的車上他都還在處理公事。

那會兒喬意因為藥效的緣故很困,在車上睡着了,等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了周慎家裏。

樓下,周慎面色冷靜地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中年男人,對方朝他露出一個示好的笑容,“聽你爺爺說,小意病了,我來看看他。”

喬意的父親長得和喬意一點都不像,他長得很粗犷,而喬意的五官卻特別精致,喬意完全随了他媽媽的長相。

話雖然這麽說,但喬父臉上卻沒幾分對喬意的關心,他連喬意生病住院了還是今天在和周老爺子聊生日會的時候聽說的。

本來他沒什麽興趣去管這個兒子,上次挂斷電話之後他就沒有和喬意聯系過,但聽周老爺子提起,現在喬意住在周慎家,他就又起了心思。

但是給周慎的電話也沒有打通。

幾分鐘之前,準備回家的阿姨就在門口碰上了正巧前來拜訪的喬父。

在此之前,周慎也見過喬父幾次。

好幾次是在生意場上,沒什麽交集,只是見過面。

一次是在周老爺子想讓他和喬意結婚的時候,喬意人沒有來,只有喬父在。

他表現得很像一個慈祥的父親,但喬家的事情就算周慎沒有刻意去了解過,也多多少少聽說過。

周慎見過那麽多人,即使喬父裝得再好,在他眼裏也不過是僞裝。

上次喬意和喬父的電話,似乎很能說明問題了。

在生意場上待久了,周慎對這種情況已經見慣不慣。

但是在喬父叫喬意“小意”的時候,周慎還是淺皺了下眉,不過也沒有很明顯,他的神色就像對待一個并不陌生但也不熟悉的客人一樣。

“他在樓上休息,您需要去看望一下他嗎?”

周慎的态度讓喬父很适用。

雖然他之前一直挺努力地和周老爺子保持聯絡,但實際上每次他提起家裏的生意,周老爺子就會把這種事兒推到周慎頭上,他想聯絡周慎還得公事公辦,總是周慎的秘書接的電話,讓他按照流程走。

他知道如果走流程,他們肯定是拿不下來周氏的這個工程的,不然他也不可能在周老爺子那兒旁敲側擊地問,上次也不會找喬意,誰知道被喬意給糊弄過去了。

現在這麽好的機會,喬父不會放過。

喬父虛虛笑了聲,“他休息我就不打擾他了,今天來一是為了看看他怎麽樣,沒什麽事兒我就放心了,二是想着,你要是有空,可以看看我們公司關于你們公司那個新項目的競标企劃。”

周慎擡了下眼皮。

喬父被他看得有幾分心虛,在他竭力把喬意嫁給周慎之前他還是抱着和周家這條大船搭上以後喬氏發展肯定會好很多的想法的,但喬意和周慎結婚之後,不說喬意那個破态度,周慎這人在生意場上比一般人都要嚴謹,根本走不了什麽後門撈不了什麽好處,喬意和周慎結婚的事兒都沒鬧大,外面也沒多少人會看在周家的面子上讓他幾分。

這讓喬父很不爽。

但是沒什麽辦法。

周慎的态度不明,他也不敢得罪周家。

周慎不知道喬父心中在想什麽,他嗯了聲,但沒有要去接那份文件的意思,而是任由喬父把他放在了桌面上,随後不甚在意地道:“我會帶回去讓負責的部門過目的,喬叔您放心。”

喬父笑容僵硬了瞬間,心底罵了幾句娘,臉上卻沒法表現出來,只好應着好的,但還是不怎麽死心地說着他們公司的優勢等等。

他講了幾句,發現周慎并沒有很認真地在聽,而是低頭在看消息。

喬父少有幾次見周慎,他臉上都是沒什麽表情的,周慎這人性格如此,他也聽周老爺子提過,周慎從小就不愛和人交流。

但喬父莫名覺得,雖然周慎表情還是和剛剛一樣,但身上的氣勢柔和了不少。

這是在生意場上摸滾了很久摸滾出來的,感知別人情緒變化的第六感。

喬父的視線在周慎那頭過于潮流的發型上掠過。

周慎在低頭看喬意的消息。

他頓了頓。

說實話他平時也會在家裏辦公,但沒什麽人會追到他家來刻意和他談工作,周慎對工作的事情并不反感,即使他知道喬父是為了讓他能夠通融一下。

但他還是莫名抵觸。

他以前對誰都是同樣的态度,今天很怪。

他心裏甚至在想,喬意住院住了三天,為什麽喬父不知道就算了,還選在這種時候帶着工作文件來找自己,卻沒有要看一眼喬意的意思。

他還想起了那天在酒店大廳,喬意無處可去的模樣,像是被人抛棄了一般。

周慎皺起眉看了喬父一眼,随後低頭回複喬意:【沒有,你父親在樓下】

【你要下來嗎?】

周慎難得地隐瞞了關于喬父并沒有要看喬意本人的想法。

不過喬意很快給他發來了回複:【他有沒有說要見我啊?】

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周慎看出了一點小心翼翼。

他掀起眼皮,喬父朝他笑着,絲毫沒有朝樓上看過一眼。

似乎完全忘記了他來這裏的理由。

但很快,喬意又發了新的消息。

【如果有的話,你可不可以跟他說,我睡着了,不方便呀?】

可能是一直沒有得到答複,喬意有些懇求:

【拜托啦,周慎哥】

【垂耳兔乞求.jpg】

屏幕上,一只雪白的垂耳兔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兩手分別抓着兩只耳朵仰頭看着他。

周慎喉結動了動。

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表情包,垂耳兔的眼睛有那麽大麽。

片刻,周慎對着喬父說:“喬意睡着了。”

“喬叔可以明天白天過來。”

喬父一臉懵,怎麽話題突然就……

這是在下逐客令?

“我……”

他想說他并沒有在意喬意,但對上周慎嚴肅的神情,後面的話被吞了進去。

幾分鐘後,喬意悶在被窩裏收到了周慎的回信:【他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嗚,老婆,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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