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想我來看你嗎。

那不準搭理那些小男生。

裴西洲那雙一塵不染的眼睛,映着濃重夜色和天邊朗月，黑而純粹,近距離心無旁骛直直看着她。

那眼神莫名讓她心跳加速，任哪個小女生被他這樣深深看着，估計都要念念不忘放在心裏好久。

南風大腦已經沒有思考能力，只是聽到裴西洲會來看心裏已經炸起小煙花，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理不理，”她攥着小拳頭保證，“一個都不理。”

她完全沒往別處想,在她沒有任何彎彎繞繞的小腦袋瓜裏,不準搭理那些小男生約等于“敢早戀打斷腿”，顧桢不知道說過多少次，聽起來稀松平常,并不算什麽過分要求。

裴西洲開車送南風回學校,他發動起車，漂亮眼睛平靜無瀾不帶任何情緒，只是平直唇線翹起微不可查的弧度,冷淡側臉也跟着無端柔和。

二十分鐘後，黑色越野抵達A大。

裴西洲垂眼，才發現南風已經睡着。

距離集合時間還有三十分鐘，從A大到A市公安局車程二十分鐘，而他習慣早到五分鐘。

所以……還能和她再待一會。

月亮的清輝無聲籠罩下來，晚風無聲溫柔。

連日來緊繃的神經悄然松懈,裴西洲後腦勺抵着黑色座椅，側過頭去看副駕駛座的小姑娘，眉眼微垂，目光清澈如水。

她懷裏抱着沒有吃完又不舍得扔的好吃的,小腦袋歪在座椅，濃密眼睫彎起的弧度天真，臉頰瓷□□致像個糯米團。

他視線向下，落在她總是喋喋不休的嘴唇，原來不笑的時候，唇角也會微微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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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走過去，直到不得不出發。

裴西洲伸手碰了碰南風發頂：“南風，到了。”

南風從熟睡狀态中被叫醒，睫毛忽閃着睜開眼，搓搓眼睛努力清醒：“到了呀？”

說話帶着濃重鼻音，嘴角變成下撇的弧，像個沒睡醒就被人拎起來上幼兒園的小朋友，可憐兮兮的樣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小朋友混沌的小腦袋瓜慢慢悠悠開始運轉，從睜眼看到裴西洲的開心，到意識到這個人馬上要走，心情大起大落，不過幾秒時間。

她好像總是很難面對分別，不管是高二去學美術還是後來裴西洲出任務半年不見，又或者是現在讀大學，每次分開，鼻子都無可救藥發酸。

“哥哥，那你開車慢一點，我走了……”她人小小一團，聲音也小，濕漉漉的眼像小鹿斑比。

裴西洲“嗯”了聲。

他看着南風走到宿舍樓下，從她的海綿寶寶小書包拿出門禁卡，剛要發動車小朋友又轉身跑回來。

車窗降落，她扒着車窗探着可可愛愛的小腦袋，柔軟眉眼近在咫尺：“不能說話不算話，說來看我就得來看我。”

她很少用這樣霸道的語氣說話，娃娃臉斂起了所有表情，認認真真看着他，一字一頓。

裴西洲心裏軟得不像話，修長手指落在她發頂。

每次他摸她頭發，南風都覺得自己是個被寵愛的小朋友，不用長大，可以全心全意依賴他，對他提出各種要求，而他都會無條件縱容。

就在她騙自己那是錯覺的時候，裴西洲當真就用和小朋友說話的語氣，溫柔道：“那你要乖。”

裴西洲返回荊市之後，南風開始數着日子等五一小長假。

這期間如果說有什麽不一樣的，那就是裴西洲極其偶爾的情況下，會主動發消息給她。

每次看到新消息提示她都不可避免臉紅心跳，然後抱着江檸嗷嗷叫，雖然直男的開場白永遠是“在幹嘛”。

南風就龇着小虎牙開開心心地回，縱使心裏鑼鼓喧天發出去的消息卻也雲淡風輕：在吃飯、在上課又或者是在畫畫。

在她某次不經意表達對崽崽的思念之後，裴西洲的微信開場白就從“在幹嘛”變成随手拍的照片。

剛洗完澡的崽崽，和顧桢一起看海賊王的崽崽，和他一起散步的崽崽，偶爾大帥哥也會出鏡，露出冷白修長的手指或者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再後來，出警路上的日出、晚歸的路燈，再或者是顧桢新研發的泡面口味，都會拍給她。

他就這樣用他的方式，和她分享她不在家時他的生活。

轉眼間，五一小長假到來。

南風一下課就背上小書包蹦蹦跶跶回了家。

五月的風好像格外溫柔，南風傍晚到家時，夕陽已經把空氣鍍了一層暖色。

她換了她滿是煎蛋圖案的衛衣，準備好晚飯不過六點，噠噠噠出了門，坐在小區秋千等哥哥們下班。

不遠處的籃球場有高中生們正在打籃球，剛剛放假還穿着校服，年紀小很有朝氣。

她曾經也在這樣大的時候，和裴西洲一起打過籃球，他環過她投籃，還差點把她欺負哭。

南風嘴角輕彎，她竟然就認識他這麽久，也喜歡他這麽久。

只不過籃球比賽很是精彩，她看着看着就入了迷，直到熟悉又欠揍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一放假就回家，看來是真沒有男朋友，毫無長進啊南風。”

緊接着，她被人彈了個腦瓜崩。

什麽叫一看就沒有男朋友啊……

她未來男朋友就在家裏她不回家還能去哪！

南風氣鼓鼓回頭，氣炸了的小受氣包一個，卻見顧桢身邊正站着她未來男朋友，現在正雙手抄兜睨着她。

南風抿了抿嘴，炸起的毛悄然平息，甚至還很溫婉地沖着裴西洲笑了笑。

如果不是顧桢長了張嘴的話，她現在應該是很多小姑娘豔羨的對象，畢竟全小區最帥的男生都在她這裏。

“哥，”南風清清嗓子開口，“你看那個小男生腿比你的長！好帥啊！”

顧桢修長手指戳上她額頭，溫和道：“你眉毛下面長了倆玻璃珠嗎？哪只眼睛看到他腿比我長。”

“就算不比你腿長，也比你年輕呀……”南風皺着一張純良無害的小娃娃臉，認真道：“你要服老。”

事實證明，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顧桢沒好氣道：“明天系統內部運動會，你來不來看我打球？”

南風眨眨眼睛，目光越過顧桢看他身後的那位，“裴西洲哥哥，你參加嗎。”

裴西洲視線從籃球場收回，面無表情“嗯”了一聲，長腿一邁轉身就走。

顧桢完全沒有注意到被自己親妹妹忽略的事實：“裴西洲你不是不參加嗎？刑偵支隊差點人都沒湊夠，楚航怎麽求你你都不去。”

裴西洲冷着一張少爺臉，面無表情淡聲回：“你聽錯了。”

五月一號，荊市公安系統籃球賽在大學體育場舉辦，參加比賽的單位有荊市市局以及各區縣局。

南風坐在觀衆席，她周圍有家屬也有警察小哥哥小姐姐，還有許多來看熱鬧的大學生。

“快看快看，荊市公安系統的警草裴西洲！”

“果然長得帥的男人都上交國家了。”

“卧槽那眼睛那鼻梁那個大長腿啊！還有彎腰系鞋帶時那個腰線！”

“我更喜歡顧桢哎，你看這該死的少年感。”

“啊啊啊啊他往觀衆席走過來了！！！”

旁邊女生叽叽喳喳歡呼雀躍，南風順着她們目光看過去，果然有個膚白貌美的大帥哥越來越近。

人滿為患的籃球場，他依舊是最顯眼的那個。

裴西洲穿白色球衣，內搭了件黑色短袖，手裏還拎了件黑色棒球外套。

清冷禁欲的年輕男人，越是淡漠疏離雲淡風輕，越是讓人覺得招人。

在裴西洲走過來之前，楚航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妹妹，幫哥哥拿一下外套。”

“哦，好！”南風脆生生答應，剛要伸手接過來，就被裴西洲擋開，“拿我的。”

拿、我、的。

冰冷的聲線霸道極了。

南風不可避免想起學校籃球比賽時，幫男朋友抱衣服的小女生。

她微微颔首和楚航表示歉意，然後就在女生們豔羨的目光中，把裴西洲的衣服抱進了懷裏。

籃球比賽這種事情，內行看門道，外行……看顏值。

身邊一群女生短短時間裏已經從裴西洲顏粉變成老婆粉，甚至開始神志不清胡言亂語，從“這種禁欲系談戀愛會是什麽樣子”、“待會就要去要他聯系方式”到“睡不到這樣的帥哥人生還有什麽意義”、……

南風老實巴交抱着裴西洲外套，黑色外套有着和他身上一樣的淺淡薄荷味道，讓她小臉爆紅。

人群中爆發出歡呼，是裴西洲又進球。

兩邊比分遠遠拉開，甚至已經沒有繼續比賽的必要。

南風擡眸，裴西洲剛好看過來，目光相撞他輕揚眉，嘴角勾着淡淡笑意，意氣風發像個幹淨明朗的少年。

他平時警服、襯衫又或者運動外套都穿得一絲不茍，而球服領口大一些，他下颌到脖頸的弧度冷氣流暢，喉結線條幹淨清晰，如果周圍女生目光能化成實質，現在他衣服可能已經爛掉。

比賽四十分鐘後結束，刑偵支隊毫無懸念勝出。

南風跑下觀衆席送水，裴西洲身邊已經圍了一群女生。

有穿警服的女同事，英姿飒爽個高腿長的漂亮小姐姐，那美貌那顏值分分鐘出道。也有沒穿警服的，打扮得花枝招展香氣撲鼻，臉頰泛紅羞澀又直白地看着眼前人。

南風個子矮，站在人群外圍。

心裏有顆檸檬被一不小心戳破，酸澀的味道鋪天蓋地兜頭而來。

她讀大學的這三年半時間，追他的女生可能又要多一堆，保不齊這裏面就有他的理想型，遇到之後表白戀愛，按部就班見家長步入婚姻殿堂……說不定她哪天上着課，顧桢就會給她打電話，說你裴西洲哥哥結婚，要不要回來參加婚禮。

南風耷拉着小腦袋等在一邊，像個幼兒園放學無人認領的小朋友，看着手裏的外套愣神。

談戀愛的裴西洲是什麽樣子嗎？也會冷着一張俊臉嗎？

還是，雖然冷着臉，但其實超級溫柔……

她越想心裏越悶，越想越覺得她腦補的畫面，可能就在不久之後的将來。

“顧桢等着領獎，”裴西洲碰了下她後腦勺，“我們先走。”

南風“哦”了一聲，慢吞吞跟上。

身後那些女生的目光刀子一樣往她身上飄。

因為運動會在大學體育場舉行，而籃球賽結束時間又正好是放學時間，校園裏滿是下課的大學生，像A大一樣，目光所及之處，總有那麽幾對手牽手的小情侶。

而她抱着他外套，和穿着球服的他一起走在校園，倒也很像是其中一對。

南風看着兩人肩并肩靠在一起的影子，心道，可惜不是的……

小話痨今天好像很沉默。

裴西洲低頭，走在他旁邊的小朋友鼓着臉抿着唇，像朵自閉的小蘑菇。

他唇角輕抿，“籃球比賽是不是很無聊。”

小蘑菇搖頭，變成小撥浪鼓，“很好看，警察叔叔就是警察叔叔，都好厲害啊。”

“那你為什麽不開心啊。”

他站在她面前，半垂着眼睛看她，睫毛密而雙眼皮褶皺深刻。

他好像不管怎樣都恰好是她喜歡的樣子。

她……不開心得很明顯嗎？

為什麽關于他的事情，她就非常容易不開心，像個無理取鬧的小朋友。

小姑娘圍着他她不開心，小姑娘觊觎他美色她不開心，小姑娘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後她不開心，明明他冷着臉一個字都沒有說，一點點錯都沒有，但她就是不開心。

南風搖搖頭，幹巴巴扯出個笑臉，弧度牽強生硬，“沒有呀，哥哥超級厲害！”

說着，還給裴西洲豎了個真心實意的大拇指。

超級厲害，進了那麽多球。

還那麽引人注目招蜂引蝶。

打一場籃球賽不知道要多多少追求者……

嗚嗚嗚嗚嗚早知道就應該阻止他報名！

“真的不告訴我嗎。”他眼神幹淨，語氣過分溫柔，哄小朋友一般。

被他這樣看着，南風小腦袋瓜都不會轉了，像是受到蠱惑。

他個子太高，她想說的話又不适合大聲喊出來，于是她伸出手，沖着他勾勾手指。

裴西洲乖巧彎腰，耳朵靠近她嘴邊。

眼前是他修剪幹淨徹底的鬓角，下颌白皙線條緊繃，南風心髒又開始跳，抑制着心動小小聲說：“看你的女生好多……”

她說完，裴西洲微怔。

南風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句話醋味過于濃重。

而說出口的話又不能像發消息一樣點擊“撤回”。

她慌亂着，趕在裴西洲反應過來之前給自己打補丁，“因為看你的女生太多，所以我給你送水都送不了，我抱着水又抱着衣服，所以才不開心的……”

南風說完，就好像對手裏外套産生濃厚興趣。

低着頭專心致志打量起他衣服，睫毛顫着不敢擡頭。

而淡粉的顏色，以可感知的速度從臉頰蔓延到耳朵再到脖頸。

“哥哥錯了。”

幹淨好聽的聲線，清泉一般落在耳邊。

她擡頭，猝不及防撞進他幹淨的眼底。

他彎下腰，手撐着膝蓋看她。距離驟然拉進，她的每個細微表情好像都落進他眼底，南風心虛又毫無招架之力，只能梗着脖子臉紅心跳和他對視着。

距離太近，他眨眼時睫毛長長的清晰可見。

往下，大帥哥鼻梁挺直，嘴唇薄而清晰，因為剛才喝過水，顏色格外勾人。

更別提，嘴角還有個淺淺的梨渦。

唇紅齒白，純情貌美。

自己觊觎的美色近在咫尺，南風心髒都差點不會跳。

而下一秒，裴西洲修長手指落在她臉頰，食指拇指用力輕輕捏了一下。

他清潤的嗓音微微壓低，帶了寵溺意味，無辜又乖巧地落在耳邊：

“但是你不讓和她們說話，哥哥就一個字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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