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 落日 在許願

翌日一早，喻以睜開眼睛去看床頭上的鬧鐘。

許是因為之前就跟人約好了，這會兒離約定時間還有兩小時，她就在夢中醒了好幾次。

翻來覆去幾次，喻以睡得并不踏實。

她坐起來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掀開被子去了衛生間洗漱。

喻家開着飯店，兩位大人起早在後廚準備的食材。

隔壁街賣包子店的香味遠遠飄過來，喻以漱掉一嘴的泡沫，梳好頭發回到房間。

周末日不需要穿校服，喻以從衣櫃裏選了件白色的薄毛衣穿上，外套是件格子的。

天色剛剛轉亮，羨江的空氣潮濕。

喻以帶了四份早飯，穿了一雙刷的幹淨的小白鞋去和朋友們會和。

宋倩倩本來請了假去了外地，好在昨夜及時趕了回來，這才能繼續和他們約上。

等喻以到時，他們三人已經早早的在公交車站牌處等着了。

她們要去的地方位置很偏，公交難等。

宋倩倩不畏寒冷，還穿着露腿的小裙子。她見喻以手裏帶着那麽多吃的，踩着小皮鞋噠噠噠地走了過來，幫喻以拎着袋子，“好餓好餓哦。”

幾日不見，看她又變得活蹦亂跳，喻以唇角勾了勾，“我帶了很多吃的呢。”

早在昨晚的時候，喻以就在□□上面給他們發信息說負責明早的早飯，讓他們千萬不要在家吃早飯。

喻以把裝好的四份早餐依次分給他們。

賀知尋是最後一個拿到的，他拎了拎手裏的小塑料袋，挑着眉沖喻以說道：“謝啦。”

喻以會心笑笑，沒說話。

幾人站在站牌前有說有笑地吃着早飯，別有一番感覺。

熬走了幾批去上班的大人，85路公交車還沒有來。

不知道是幾點，耳邊忽然傳來呼呼的聲音，摩托車聲很響，後面還帶着一車尾氣。

車子停在公交站臺前，騎行的人摘下安全帽，目光不悅地沖喻以看去，語氣裏帶了些埋怨：“喻以，你們這是去哪兒？”

喻以吸完最後一口豆漿，徑直走去垃圾桶邊丢完垃圾才回來。

少年鼓了鼓腮，看着他有種沒由來的火氣。

她就不明白趙四祈怎麽總是纏着她了，也不明白她和朋友們一起去玩，他在這一副受害者質疑她的勁兒是哪裏來的。

她深吸了口氣，很是無奈：“趙四祈，你有意思麽？”

“趙四祈，你怎麽來了啊？”

肯定是來這兒找喻以的，宋倩倩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只想着把人趕緊請走。她擔心他們兩人在這起了争執，立馬擋在喻以的身前，讪笑着，“我們和喻以約好了去羨山寺去祈福，喻以今天很忙的，所以你要不然還是先回去的。”

錢正昊環着胸，鼻孔發出哼的一聲：“對啊，你就回去呗，總不至于說要跟我們一起去祈福吧？”

趙四祈看着不羁，絕對不像是會進入寺廟的那種人。

賀知尋篤着眉，今天是他們每年的重要日子，不想被這人破壞，他出聲：“趙四祈，你還是回去吧。”

接連被這麽多人趕走，趙四祈面子挂不住。他氣呼呼的把車停在一邊鎖上，站到賀知尋的身邊，“怎麽，羨山寺你家開的啊？”

“我也要去祈福不行啊？”

他孤注站在一邊，與他們四人氣息毫不相投。說來也是奇怪，趙四祈一來，85路公交車也來了。

幾人依次上去，喻以和宋倩倩坐在一起。賀知尋跟錢正昊坐在她們倆前面一排。

85車上空曠，趙四祈一人坐在一邊像是個孤兒。

聽着旁邊的歡聲笑語，他抵着腮幫，沒忍住道：“喻以，你為什麽不同意我Q.Q的好友申請？”

喻以忽然被他喊到，眨了眨眼睛，視線不由自主的悄悄往前面看了一眼。

他沒有什麽別的反應，喻以懸起來的心悄悄落下。

她忽然就想到了昨晚給賀知尋發信息時，趙四祈發過來的好友申請。

他那麽不着調，和她肯定沒有共同語言。考慮只需要一秒，喻以拒絕了他的好友申請，也是在暗示自己不想跟他有過多的接觸。

後來趙四祈不死心似的，又發來了好友申請。

有了拒絕的第一次，喻以覺得，他能知道她的意思就好。

不想浪費過多時間，喻以沒再管他，直接就下線洗漱睡覺了。

卻不想他今天竟然直接沖過來找她。

喻以擡睫，正想跟他說些什麽的時候，坐在她前面的賀知尋忽然轉頭開了口，“趙四祈，我記得你不是死纏爛打的人。”

趙四祈盯着他看，臉一陣青一陣白，“小爺當然不是！”

少年忽然輕笑了下，語氣懶懶的，“那不就完了？喻以不想跟你在一起。”

“所以，你還是換個女生去追求吧。”

喻以一直在認真的聽着賀知尋講話，聽她最後，她認可似的點了點頭。

趙四祈頭一轉就見她點頭，一副嫌棄他的樣子，少年看了後心裏有一種沒由來的火氣。

她就這麽不想跟他在一起嗎？

不談就不談，誰稀罕啊。

羨山寺建設時間年久，附近的道路無人修葺，水泥地外翻，車走在上面一點也不平整。

窗外看到的綠景，讓衆人心中一喜，終于可以從晃晃悠悠的公交車上下來。

許是不放心，賀知尋走過去司機那邊問道：“師傅，晚上那班車是幾點的啊？”

“沒變，還是五點半。”司機師傅推了推眼睛上帶着的墨鏡，“你們五點半的時候來這裏等，還是我。”

“好的，謝謝。”

趙四祈不情不願的下車。心想，來都來了，那就順便去寺廟祈福一下呗。

希望，喻以的眼睛可以擦亮，可以愛他愛到死去活來。

下了公交車後，他們還要走一大段路，踩着臺階一路上去。

羨山寺是座小型的觀音廟，推門一進入，就可以看見手握凝露瓊漿的菩薩石像。

菩薩下有一排供奉的桌子，桌上燃着香火，再往下就是三個黃顏色的拜墊。

到了菩薩的地盤，趙四祈都安靜了許多。

趙四祈搶先跪了下去，閉眼對着菩薩許願。

錢正昊有些無奈，倒也沒說什麽，扶着宋倩倩跪在了菩薩的面前。

他們三人許完願後，才輪到了喻以和賀知尋。

喻柏從之前一直都是無神主義者，但也會來到這兒求兒女學業有成。

用他後來的話說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歸根究底，求一個心裏安慰罷了。

喻以跪在拜墊上，雙手合十，閉上了雙眼。

上一次她求的是母親身體安康，那這一次她希望：賀知尋永遠意氣風發。

喻以低着頭，眼睛睜着偷偷瞧着身邊的少年。

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到他的衣角片料。也許是怕菩薩發現她在走神，喻以連忙阖眼，又在心裏說道：我還希望，以後年年都可以去他家吃橙子。

他們年紀尚小，喻以不敢求些什麽，只求以後還能與他繼續做朋友，常常相見。

起了身後，大師給他們一人發了個香囊，讓他們挂在門外那顆許願樹上。

他們都依照大師的話挂完香囊，宋倩倩卻變得悶悶不樂的。

喻以一擡眼，忽然發現她眼角發紅，連忙過來關心，“怎麽了？”

要是喻以不關心她還好，喻以一來，宋倩倩的眼淚就憋不住了。

她捂着眼睛，偷偷擦去，然後努力的聚起一抹笑意道：“喻以你剛剛許了什麽願望啊？”

還不等喻以說話，宋倩倩就自說自話道：“我明年不想再來這裏了。”

站在旁邊的三位少年聞言沖她看了過去，錢正昊愣了愣，然後點頭順着她的話說：“好，那我們明年不來了。”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壓抑，就在喻以莫名所以的時候，宋倩倩忽然看向了她。

少女眼眶泛着紅暈，卻還在笑，“喻以，這個菩薩一點也不好。我幾年前就跟她許願說想要長到一米七五，但為什麽到現在我還是一米六六啊。”

“不靠譜！”

宋倩倩擦了擦眼淚，忽然問道：“喻以你剛剛許了什麽願望啊，你說出來我聽聽，我們來滿足你好不好？”

喻以頓了頓，心裏有些緊張。

她不善說謊，這會兒嗓子忽然有些幹澀。視線落在賀知尋的臉上，對上少年視線的那一刻，她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瞳孔微縮，頭再次低着，看向地面，“我，我剛才跟菩薩說，希望成績進步，可以一直考高分。”

宋倩倩的情緒平複了些，她笑了笑，過來牽着喻以，“我就知道你會許這個願望，你求菩薩沒用啊，你得去求年紀第一才行。”

随着她的聲音落下，喻以感受到了賀知尋向她投來的目光。

許是做賊心虛，她腳縮了縮，當着這麽多人面前，尴尬的笑了笑。

“菩薩不會給你講課，但是賀知尋可以教你啊。”

她說的不無道理，賀知尋點點頭，沖着喻以擡了擡下巴，“喻以，你以後有不懂的題先來問我吧，別天天跑辦公室了。”

喻以抿着唇，努力正常的說話，“好，謝謝你。”

“那我不是白教的啊，”賀知尋挑着眉，手托在下巴上，“我滿足你的願望，你是不是也要滿足我的願望啊？”

不知道為什麽，眼眶幹澀，喻以迎着太陽光，像是即将窺得別人秘密似的，內心緊張。她問道：“那，你的願望是什麽啊？”

“給我帶一個月早飯吧。”

少年站在許願樹下，扯下自己挂上去的香囊，而後撂進了許願池裏。

願望成真了才會還願。

他竟這麽快就還了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