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 甜橙 剝龍蝦

男人出差的東西帶的很少, 幾本書，一些換洗的衣物，還有就是給喻以帶的點心。

一路舟車勞頓, 回到公寓洗去風塵仆仆與眉間的疲憊，賀知尋吹幹頭發後換了身寬松休閑的衣服, 從冰箱的冷藏櫃裏取出小蛋糕後, 拿了車鑰匙便去了地下車庫。

臨車子行駛之前，他給喻以發去消息：【現在在忙嗎？】

知道了賀知尋今天回來, 宋倩倩和錢正昊明天回國，喻以把自己這兩天的工作都排到了後面。

初·元素工作室的工作進程表格早就拉好, 平時沈琅月會過去盯梢, 喻以的彈性時間變多。

這會兒時間, 喻以呆在夏天最舒适的地方，茶幾水果盤裏切好了這個最應這個季節的冰西瓜。

客廳電視裏播放着當季熱播的電視劇，喻以沒有從頭按照順序追劇, 看得半拉拉的。

笨蛋适應了呆在喻以家, 找着有趣的東西自娛自樂。

來到喻以家小區門口, 賀知尋看見門口花店正在營業, 便走進去挑了束花。

太陽變成暖爐, 照出了錦海這座城市的各種顏色和溫暖。

開花店的是個老奶奶。

老奶奶昏昏成成地打着瞌睡, 看見有顧客過來, 盹兒意清醒，老奶奶戴上老花眼鏡，一臉親切地問賀知尋想買什麽。

店裏的鮮花，老奶奶早就把它們裝成漂亮的花束。

賀知尋循着裝着花束的桶裏走了一圈，選了束卡布奇諾玫瑰花束。

開花店的人都浪漫。

老太太看着少年人手裏拎着的東西，又看了看他選擇的花束, 說了個價錢後，臉上和藹的笑意抵擋不住，“小夥子，這是去見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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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知尋手機掃碼付完款，提起喻以，男人唇角彎了彎，他眼底多了一絲溫柔，回道：“還不是呢。”

他倒是想讓喻以成為他女朋友。

但目前來說，兩人關系還沒到那一步。

男人笑起來時如風，溫溫柔柔的，看起來很愛那個女生。

老奶奶眼底的笑意更深，給花束紮上好看的蝴蝶結，她祝福道：“那祝你早日追到心愛的姑娘。”

“謝謝您，”賀知尋接過花，回了這麽一句。

賀知尋帶着東西，走進樓層電梯時，男人的心底竟然閃現出一抹局促感。

對照着反光的鐵皮電梯，賀知尋看着鏡中的自己上下檢查了一番，确認之後才從電梯內走出來。

手機忽然響起，賀知尋看了眼，是錢正昊給他發來的消息。

聊天界面上是他早上在問：【你還沒追到喻以呢？】

一小時後：【要不等我回去給你租個場地，你好好表現一下，女生最愛這種儀式感了】

興許是沒等到賀知尋回複，錢正昊放棄了，他新發來消息：【明天下午三點，記得來接我】

賀知尋給他回了個ok。

微信上還有着賀知尋一刻鐘前給喻以發的消息：我回來了，去你那接下笨蛋，方便麽？

信息最後一條是喻以發的：方便呀，我今天都在家呢。

兩人的交流中，誰也沒有點破。

但看着的時候，不禁讓人覺得很是和諧，甜絲絲的。

所以在喻以聽見門鈴響後推開門看見賀知尋帶來那麽多東西後，女孩驚訝地“啊？”了聲後，眼底閃了閃，“你怎麽還給笨蛋買這麽多吃的？”

見少女側身給自己留了個空，賀知尋趁空進屋，把花遞給她：“犒勞一下笨蛋的姐姐。”

說完這話後，男人哂笑了下，換了雙門口放着的一次性拖鞋，他改口：“不對，這樣的話，輩分好像有點亂。”

喻以自然接過花束抱在懷裏，她低頭聞了聞花香，而後轉了個身把花放在客廳桌上。

“那正确的輩分是什麽？”女孩順着他的話問了下去。

賀知尋趿着拖鞋進來，看了眼喻以家的冰箱位置遲疑了一秒，最後還是選擇把甜點方才餐桌上擺着。

他哼笑了聲，“你肯定跟我是一個輩分啊，笨蛋的阿姨。”

笨蛋聞到男主人的氣息，立馬就揮動着四肢沖賀知尋跑來。

賀知尋蹲下身子将它一把撈起來，“你在阿姨這兒吃的倒是好。”

才短短半個月，肉眼可見地胖了些。

圓乎乎的，身上肉很軟。

賀知尋饒有趣味地捏了捏。

喻以放下東西看着狗，面上佯裝憤懑道：“這狗還真忘恩負義啊，我養了它那麽久，結果你一回來就搖着尾巴歡迎你。”

都說寵物随主人。

賀知尋低頭看了眼小狗，眼底揮着笑意，意有所指道：“它比較念舊吧。”

喻以繞去廚房，給賀知尋倒了杯溫水遞過去，“那你把它帶回去吧。”

賀知尋半彎着腰，手一松，把狗放了下去，從喻以手中接過水杯，他喝了口，忽然又問道：“你吃了嗎？”

“還沒。”

“那我請你吃晚飯吧，”玻璃杯碰撞到白色工藝餐桌上，“砰”地一道清脆聲，蓋過了客廳裏的電視聲，“就當是感謝你這段時間照顧笨蛋了。”

客廳電視櫃裏播放着電視連續劇，電視櫃旁站着半半。

喻以視線望去，又折回，“我請你吧。”

悠行科技的機器人那麽難買，可他還送了個給喻以。

這份情誼，可比她幫他養狗還要重。

賀知尋擡睫，幹脆地應下：“好啊。”

“那下次我會請你。”

“好啊，”喻以笑了笑，“那你等我下，我換身衣服。”

兩人注重舒适，穿的随意。

天氣炎熱，他們沒有選擇太遠的地方，賀知尋說喻以小區背後的那條巷子裏有家很好吃的小龍蝦店，于是兩人趁早去了店裏。

這是一家老店，地方很小，裝修簡單。

喻以住在這那麽久都還沒注意到有這麽一家店。

等兩人寫好要點的菜，老板收走點菜單後，喻以才疑惑地問他，“你之前來這裏吃過麽？”

桌上有一大罐的冰檸檬水，賀知尋拿出兩個杯子沖洗了下，接了杯水遞給她，遲疑了一秒後，男人應道：“對，和朋友來過一次。”

其實沒有來過，但直說自己在大衆點評上把她附近的美食店全做了功課的話，會不會顯得自己功利性太強？

喻以驚訝地看着他，而後表情放松下來，“那我放心了。”

“什麽？”賀知尋給自己也倒了杯檸檬水，笑着問了句。

喻以兩手撐在桌子上，目光投向賀知尋身上，解釋着：“你這都算是回頭客了，這家肯定好吃。”

不知道為何，賀知尋覺得她說這話的時候對賀知尋有一種渾然而成的信任感。

好像在她的潛意識裏，她就很信任賀知尋這個人。

意識到自己想得太多，賀知尋打住了這個想法。

他在記憶裏搜尋了下網友們對這家店的點評，确實是好評居多。賀知尋神色稍頓，過了幾秒，他懶懶道：“你要是不喜歡吃的話，那我們下次換一家。”

他的語氣熟谂，話語随意。

就好像，他們以後的路還很長，還會一起吃很多很多頓飯一樣。

喻以承認，她心底再一次出現小貓爪子在心髒處輕輕地撓了撓的感覺。

她唇角輕輕勾起，拿起桌上賀知尋剛才給她倒得檸檬水輕抿了一口，蓋過這片刻的不自在。

兩人認識多年，對彼此的口味了解。

賀知尋在這頓晚餐中扮演着有紳士風度的男士。

喻以看着滿滿一小碟子裏的蝦尾，又看了眼對面男人黃黃的一次性手套之後鼓了鼓腮，有些不好意思：“你別一直給我剝呀……”

賀知尋眉骨輕擡，手上的動作卻是沒有停下，“你吃吧，之前在家剝蝦習慣了。”

怎麽還有人會有這種伺候別人吃飯的心理啊？！

不過他這麽一說，喻以忽然又回憶起了高中幾人一起吃飯的時候，倩倩身體不好，賀知尋和錢正昊一直很照顧她，把她養得很嬌氣。

會給她挑出帶刺的魚肚子，會給她剝蝦，還會給她夾好吃的菜。

曾經照顧妹妹的那一套，如今全用在喻以身上了。

喻以到底沒有享受過這些，看着這滿滿一盤的蝦尾還有點不好意思。

她換了一雙新的手套，也剝出來一只蝦，蝦尾蘸上調料，喻以伸手遞到他面前，“禮尚往來，我也還你個吧。”

這家店的味道很好，蝦肉肥美，蘸料味道也很不錯。

像是沒有料到喻以會還回來，賀知尋愣了一下。

不過兩秒，他回過神來，眼底閃了閃，似乎藏了顆星星。

他笑了下，傾身低頭用嘴巴叼走了她手裏的那塊蝦尾。

男人皮膚白皙，喻以透明手套上的醬汁沾染到他的下唇上。

帶着醬油色的蝦料就像是墨汁一樣暈染在了白色宣紙上面。

讓人猝不及防，又讓人心生欲念。

喻以的臉蹭一下地就紅了，就像是不想承認似的，她拽下手套，從桌上拿了張面紙站起身來飛快地把賀知尋唇上的醬汁擦去。

她速度快到，甚至沒有注意自己的力度。

心跳速度加快，始作俑者表情愣愣地看着她。

喻以又把燙手的面紙丢在一旁的垃圾桶裏，她眼睛眨了眨，語氣變得平靜，“你嘴巴髒了。”

又像是程度不夠一樣，她抿着唇，有些不在。添油加醋了一番，只為了掩蓋自己剛才的失态，“醬汁全沾你嘴巴上了，那麽大一塊。”

走道兩邊有個小孩在跑，喻以閉了閉眼睛睜開，話說得面不改色：“我怕回頭會吓到小朋友。”

笨蛋走了後，喻以的心變得空落落。

難得嫌家裏有聲音會很吵，喻以停掉了半半的工作時間，她自己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卻怎麽也睡不着。

總覺得，有什麽重要的東西離她而去了。

白日裏的記憶還很清晰，喻以轉了個身子，全臉蒙在了被子裏面。

自己怎麽能做出來那麽丢人的事情啊？

當時把那個蝦尾放到賀知尋碗裏，她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嗎？！！

她當時随口扯了句怕吓到小朋友後，旁邊桌的小男孩就站在板凳上拆了她的臺說：“姐姐騙人，帥氣哥哥嘴巴上明明只有一點點髒東西，哪有姐姐說得那麽誇張呀？”

小孩子最是天真了。

因為他們不會說謊。

許是看出了喻以臉上的尴尬，旁邊桌的大人把小孩抱下來呵斥了番，“羊羊，姐姐是在跟哥哥玩游戲，你搗什麽亂？”

“快點吃你的，”孩子媽媽兇了下孩子後，又沖喻以他們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孩子還小，不懂事，你們別介意啊。”

一句孩子的話，一句大人的話，徹底坐實了喻以說謊。

賀知尋也笑出了聲，他沖隔壁桌搖了搖頭，“沒事，我們剛談沒多久，我女朋友還有些不好意思。”

好像在這種情況下，除了這樣子說，怎樣都會讓喻以處于一個尴尬的局面。

在外人面前算是解釋了，但在賀知尋那兒，喻以局促了好一會兒不知道該怎麽說。

送走了笨蛋，飯後兩人消食散步，看出身邊女孩的拘謹，賀知尋率先打破僵局。

“還在難受飯桌上的事？”

小朋友還小，不合時宜地打斷了他們原本還算“和諧”的用餐體驗。

喻以面上笑意更尬了點，她深吸了口氣，正要道歉時，忽然聽見賀知尋懶懶灑灑地開口。

傍晚風熱，吹呼在臉上。

賀知尋的聲音就像是被施了魔法的藥水一樣，變化成雨水滴落在女孩的心尖上，“喻以，其實你不需要擔心這些。”

少年垂着眼看着喻以，唇角彎着，看上去心情很不錯。

“如果是你的話，怎樣對我都行。”

荒.唐的夏夜裏，賀知尋忽然輕描淡寫地說了這麽一句。

就像是暖黃色的光，冬日的紅色的煙火，溫度升騰，泡騰片炸開，全都印在腦海裏，讓人呼吸都變得急促。

漫天的星星點綴在夜空上，月亮彎彎，看着明天的天氣會很好。

兩人走到喻以家的樓下，樓道安靜，四處沒有人影。

兩人站在路燈下相互對視着，目光灼熱，帶着試探。就像是确認到了什麽東西一樣，賀知尋喉間發出一句哼笑聲。

少年眼底的那簇光漸漸帶了些侵.略性。

“你喜歡我？”帶着熱氣的黑夜，少女不再糾結，對上賀知尋的視線，忽然問他。

“嗯，”男人應下，大大方方承認：“喜歡。”

有些話矯情，讓人不好意思說出口。

但當見面的時候，卻不難感受到心髒處止不住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