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 甜橙 都依你

不知何時, 外面下起了小雨，雨聲漸漸變大。

這個季節的天氣就是這樣，陰晴不定。

沈念慈隔段時間就會打掃喻以的房間, 她的房間裏幹淨，好聞。

雨聲有些大, 喻以繞過床的位置走向窗戶那邊, 窗戶玻璃拉起，又把窗簾拉得合上。

喻以把屋裏電視打開, 抱着賀知尋有點兒膩歪。

知道她現在有更緊急的事情要去做，賀知尋手扣在她肩膀上, 稍稍用了點力氣, “怎麽了？”

喻以從他懷裏鑽出來, 露出一張精致的臉來。她眨了眨眼睛，一臉認真地說：“喜歡你。”

賀知尋喉間發出一聲笑，他眉毛一揚, 視線落在喻以身後的門上, 有些無奈：“還不下樓麽？”

跟賀知尋短暫告別了後, 喻以下樓加入沈念慈和喻楓的話題。

聽了半天, 她才知道是喻楓出軌被周曉曉逮到了。

這麽多年過去, 羨江發展得很好。曾經的八八小食後來做大, 招收了店員, 開了好幾家分店。

有些底線不清的男人手裏就是不能有錢，容易當敗.類。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三手段高超還是因為別的，喻柏從很快就和周曉曉離了婚。

曾經相愛的時候裝成衣服愛妻愛子的模範男人的模樣，後來不愛了後火速變臉。

更讓人覺得詫異的是，周曉曉也很快找到了下家。

一把年紀了追求他們所認為的“真愛”沒錯，但在孩子們看來就是接受不了。

喻以還好, 心早就被喻柏從傷透，沒再期待過他的疼愛。

倒是喻楓，從好不容易接受母親二婚，好不容易融入這個家後，很快又來了一個家。

就在今天的時候，周曉曉給喻楓發來消息，讓他趕緊回羨江。

回去能幹嘛？

無非是改了姓讓他和喻家再無關系。

畢竟是他們的家事，外人不好多插嘴。沈念慈知道這個消息後，什麽話也沒說，只好安慰着他說如以後還可以常來。

喻以知道這些消息後也是唏噓不已，她陪同着沈念慈一起安慰着喻楓。

喻楓以前就不愛說話。

如今家裏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面上沒有什麽表情，嘴裏也沒說出來什麽。

得了喻以母女倆的安慰後，他忽然擡起眼皮，目光直視着喻以說：“喻以，我不會回去改姓的。”

“以後我還姓喻。”

還姓喻，還想當她哥哥。

年少時期的傷害無以彌補，如果可以的話，他想一直擁有這麽個身份給她送去微弱的溫暖。

權當是贖罪，哪怕能贖到一點點也好。

喻以愣了下，想了想也是，她點着頭附和道：“你要是改名字的話那些亂七八糟的證件全都要改，是挺麻煩的，随便你自己吧，你考慮好就行。”

樓上。

喻以走了後，賀知尋站在那看着卧室四周。

許是沈念慈就把她當小公主養的，她的卧室裝修風格粉嫩，床頭上擺了好幾個毛茸茸的公仔娃娃。

床頭櫃上擺放着小飛鳥的裝飾品，在旁邊是兩個相片框。

相框裏的照片分別是煙花和大海。

賀知尋記得，她自己那個小房子裏也有這種類型的相片擺在那兒。

看這拍攝手法，構圖技巧和修片效果，不出意外的這些應該是喻以自己拍的照片打印圖。

卧室拐角的地方放了張自設桌子。

一半放着個大的圓鏡，是個梳妝臺，另外一半空曠，镂空的靠牆面的幾層抵着書籍，看起來像是個簡易版的書桌。

唯一突兀的是，純白色的桌面上放着一個粉色的禮物盒。

空闊的桌面上只有這一個盒子擺放在桌面上，擺放的位置還是在中間。

就像是有什麽人專門擺放在這邊等着收禮物的人來拆開。

屋內靜悄悄的，窗戶關閉，封去外界的噪音，只能聽到微弱的雨滴聲。

賀知尋站在桌前，心髒有力地跳動，第六感讓他心情忽上忽下。

男人臉上表情嚴肅，認真，就像是在打開潘多拉的魔盒一樣，一切都是未知之數。

盒子打開，賀知尋看見了裏面擺放着整齊的東西。

一把黑色的雨傘，一張打火機的繪畫卡紙，一本五三數學冊，還有一本粉色的日記本。

耳邊傳來轟鳴，一時間聽不見屋外的雨滴聲。

男人呼吸漸重，他伸手拿出裏面擺放好的粉色筆記本。

第2013/08/17大雨

賀知尋給了一把雨傘

……

第2013/08/26

為什麽最近一直在關注他，好奇怪

……

第2013/08/31

賀知尋。

周六，他不奇怪。

……

第2013/09/20

能一起補課好開心

……

第2013/11/5

今天和賀知尋點燃的火苗真好看。

還有，明天記得給他帶牛奶。

……

他為什麽和何子怡抱在一起，他們在一起了嗎？

……

第2013/11/7

他幫我擋開水受傷了，好難過

但開心的是他說自己沒早戀

第2013/11/7

也希望月亮島上，疼痛消失，傷口愈合。

……

第2014/1/31

還以為今年見不到他了

新年快樂

……

……

……

第2015/7/14

原來他喜歡的是別人啊

……

有一天，我看了四十四次日落

第2015/7/15

賀知尋，以後，我不要再喜歡你了

祝你幸福。

少女的日記寫下了很多的點點滴滴，賀知尋一頁一頁地翻看完，在翻到有字的最後一頁時，他的大拇指摸索着這一張的褶皺處。

頁面平滑，但這一頁上有的地方卻有着一塊一塊的斑駁，粗糙的地方。

那是她的眼淚？

意識到這，賀知尋就像是摸到了什麽滾燙的東西一樣，迅速地把手拿開。

少女所有心事都被攤開，完完整整地擺放在男主角的面前，賀知尋的心情也因此變得沉重。

他知道喻以在很早之前就喜歡他，但他不知道的是…原來她剛來羨江那會兒就開始喜歡他了。

原來他的存在，貫穿了少女整個少女時期的生活。

不管是學習上，還是生活中，她都把他看得很重要。

這些都是賀知尋沒有想到的事。

心髒像是有小刀子在紮，一刀一刀地劃開，傳來絲絲麻麻的痛。

賀知尋很心疼他的女孩兒。

刀完後，男人心口卻又像是被人灌了蜜糖在裏面。

為自己當初沒大方地跟別人解釋他和何子怡的關系讓別人誤會而後悔。

他自認為做了很多該做的事情，卻獨獨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慶幸的是，過去了那麽久，她還在喜歡着他。

高中那會兒，賀知尋在醫務室裏還說喻以在鬧別扭。

如果有時光機，少年很想回去把那個時候的自己給打一頓。

千不該萬不該，也不能讓人女孩兒傷心流眼淚。

樓下，沈念慈寬慰了喻楓好一會兒後，想到還在樓上的賀知尋，她驚呼了聲，“一一，媽媽前兩天把你以前藍色盒子裏裝的那些東西換了個盒子裝，然後給你放卧室桌子上了，你快上樓看看！”

喻以心裏緊張了下，連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跑上了樓。

房門擰開，她看見男人坐在床尾處頹廢地低着頭，他的手裏拿着的是合起來的筆記本。

桌子上的盒子打開，裏面那些被沈念慈收拾整齊的東西悉數被倒出來擺在桌子上。

喻以心底涼了半截，木納地站在原地，心想這下全完了。

她不死心地試探着：“你，看到了？”

男人眼眶充血，泛着紅，他擡起頭，嗓音有些悶啞，“嗯，看到了。”

他一身西裝革履，手裏拿着本幼稚的粉色筆記本到底有些違和。

喻以心跳速度很快，走過來從他手裏拿回筆記本藏在背後，再把東西全都放在盒子裏裝好，她很快地轉過身來。

因為緊張，講話時候有點兒結巴，“哎，我媽她前幾天給我收了忘記幫我擺下去。

盒子被她放到衣櫃裏，喻以背抵着衣櫃，讪讪地笑着：“就以前年紀小不懂事，平時太閑了，寫了玩的。你不要當回事……”這個不能算真的。

就在喻以還在絞盡腦汁地想接下來該說些什麽的時候，賀知尋忽然出聲打斷了她：“喻以。”

“你也是我的光。”賀知尋起身将她攬入懷中，他低頭貼近少女的耳側，認真地說：“很高興，你也是貫穿我整個青春的人。”

如果那段時間裏沒有喻以存在的話，賀知尋便不會是現在的賀知尋。

“喻以，”男人咬着她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叫出女孩兒的名字。

呼吸噴灑在耳朵上面，他的聲音低沉：“你很重要。”

喻以擡頭對上他的眼睛。

賀知尋剛才說的的那些話一字一句砸落在她的心口，讓她喉間一哽。

曾經有多麽深切的喜歡過他，喜歡到連他一丁點的舉動都能影響她的心态。賀知尋确确實實是貫穿了她17歲以來的青春。可得知他為別人打架，為別人改變志願時，喻以的心就有多麽的痛。

她不滿過，半夜哭到不能自已，一遍又一遍地給自己催眠洗腦說：不要再喜歡他了。

可再次遇見他後，心裏依舊是放不下他。

因為沒有他為別人打架，也沒有他為別人更改志願，更因為他還是曾經那個，她喜歡的少年。

男人力道有些大，緊緊抱着懷裏的喻以。

女孩被賀知尋的氣息包圍，心從剛開始的慌亂變成現如今的踏實。

喜歡的盡頭是擁抱。

世界下沉，他們在相擁，賀知尋的懷裏就是少女的舒适區。

曾經不能得以窺見天光的喜歡現如今被人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珍視着。

她感受到了男人的态度後，忽然和曾經的自己和解了。

以前所有的委屈與難受都不重要，暗戀有回響是最幸福的事。她很幸運，她的喜歡得到心愛男孩的回應。

“你家裏事處理好了沒？”賀知尋嗓音有些沙啞，情緒有些亂。

他還在努力地平複自己。

如果喻以不想讓他知道，那他就當作不知道好了。

喻以愣了神，然後回答他：“嗯，其實本來也沒什麽的。”

賀知尋輕聲說：“那我們回去吧。”

沈念慈看他們無事心裏松了口氣，得知他們要回去，她出聲道：“你們都喝點兒酒，這會兒外面還下雨，要不就留在家裏吧。”

之前無意間看到沈念慈給喻以的發消息。

賀知尋感覺到沈念慈大概是不喜歡自己的，所以背着喻以在未來丈母娘那兒下了一陣苦功夫。

功夫有成效，沈念慈現在都願意留他在這兒睡覺了。

喻楓黑眸看着男人，順着沈念慈的話說道：“對啊，而且沈姨家這裏離你們公司那邊也不是很遠，要不明天再回去吧。”

喻以接着話，“不用了，媽，哥，明早我有個攝影活動，賀知尋送我過去還要趕去上班呢。再說了，我叫代駕啦。”

她都叫上代駕了，沈念慈也沒轍。

她松了口，趁她走之前問她：“他婚禮你去麽？”

喻以搖搖頭：“爸他沒叫我啊，我回去他可能還覺得我礙眼。”

高中的時候，喻柏從就偏心，對喻以這個前妻生的女兒多有苛責。

後來沈念慈去羨江給了他一巴掌，男人記仇，明知心裏有愧，但還覺得曾經那麽溫婉的妻子在外人面前折了他面子。

而這事情發生的一切源頭，都在喻以身上。

再加上喻以每次回複喻柏從的信息也不熱情，惹得男人經常破口大罵喻以是個白眼狼。

可能，這就是愛與不愛的區別。

沈念慈想了想，皺着眉跟她說：“也是，你少跟那老東西摻合在一起。”

喻以答：“知道啦。”

代駕在前面開着車，喻以跟賀知尋一起坐在車子後座。

男人一路碰着手機沒有說話，喻以見狀，也掏出了自己手機。

可能這就是說什麽來什麽，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現喻柏從給他發了來參加他婚禮的通知。

喻以沉默了一秒，給他回複消息：【我工作不确定有沒有時間，就不回去了】

【祝你新婚快樂】

然後給喻柏從轉去2888。

非常官方客氣的一套說辭，喻柏從收下那筆轉賬，還給喻以發道：【那行吧，你到時候看看，要是有時間的話就過來吃頓飯】

喻以舒了口氣，看着心累。

她剛關上手機屏幕，賀知尋給她遞過來一只藍牙耳機。

喻以接過帶上，呼吸間問到獨屬于賀知尋的香味，耳朵聽見了女生溫柔的嗓音唱着的音樂。

我看你發呆而發呆，

女孩~你太可愛~，

我不知怎麽辦，

感謝你那樣沁人心脾的美麗，

感謝你讓我回憶也變得甜蜜，

原諒我有點笨拙的少女心，

感謝你出現在那裏，

你溫柔的長發，

在風中劃過嘴角，

……

……

喻以聽着詞曲，會心地沖着賀知尋笑了笑，她傾身去看賀知尋手機界面。

鎖屏的界面，網易雲音樂的軟件正在運轉。

時間點下，喻以看到了這首歌叫《寫給我第一個喜歡的女孩的歌》。

喻以臉上發熱，瞬間變得紅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點兒酒的原因。

一首歌曲播完，音樂聲停止，耳機傳來安靜。喻以把耳機拿下來塞到男人手裏，她用手給自己扇了兩下風，鼓了鼓腮嘴硬道：“又不是你唱的，不算不算。”

小心願完成後，賀知尋便不再碰手機了。

耳機放入耳機艙裏，賀知尋的臉色也有些紅，是紅酒帶來的。他擡着下颚，和她說道：“回去給你唱。”

之前借住在這兒的兩人搬走有了自己的新家。

賀知尋這兒變得安靜，私密。

兩人剛剛進房，賀知尋便從喻以身後環住了她的腰，細密的吻落在女孩兒的脖子上，再順到肩窩上。

明明只喝了一點紅酒，但兩個人卻到了這個時間點才醉。

一路纏綿到卧室，腳一伸，門被帶上。

男人眼睛變紅，急切的，內心迫切地想要完成上次沒完成的事。

他說：“喻以，我不想等了。”

在這一瞬間，他忽然就不想做人了。明明等了那麽久，但還是敗給了她。

喻以迷迷糊糊地從嗓間“嗯”了聲。

屋內的燈被關閉，只剩下一盞小小的臺燈發着光亮。影子交疊，喻以的視線看向亮處，餘光瞥見到臺燈旁的那串佛珠。

賀知尋手在床頭櫃裏摸了摸，拿出個東西用嘴撕開，手放了下去。

喻以腦子清醒了點兒，她抵着男人光潔的前肩，有些不确定地問他：“賀知尋，我喜歡看煙花，大海，你以後會帶我去麽？”

賀知尋的氣息重新貼近她，箭在弦上，突破最後一道障礙之前，他肯定了她的想法：“會的。”

男人的吻重新落下，藏滿了無數的溫柔說：“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