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個月之後，宗主金光在深夜進入密林，找到了刻在樹上的标志，然後坐在樹下默默等待。他也是想和七夜見面的，除了他，心中的擔憂和苦楚又能向誰說，對未來的計劃和對策又能和誰相商。所以他如約而至。沒多久，就看到了密林中出現的一個小小的身影。

“你來了。”聲音透着一點輕松和愉悅。七夜在陰月皇朝，無論看着誰都有種疲憊和壓抑，看着母後，想到她體內的月魔，想到她的陰謀，看着小倩，想到她和寧采臣的糾葛，看着鏡天緣，又想到他的妹妹。這些事千頭萬緒，縱然都知道了，他也不知該如何解決，畢竟很多故事的牽連者，現在還不過也只是孩子。還沒有發生，如何能阻止。所以，只有見到金光時，他才能覺得松一口氣，因為他不是自己的責任，而是自己的幫手。

“本座一向守約。”金光說的傲氣，不過眉目帶笑。這樣能好好相處的關系，确實比上一世要來的舒心。

七夜如上個月那樣，坐到金光身邊。他決定今天，說一些沉重，但他覺得很有必要的事。

“金光，你願意聽聽我的經歷嗎，也就是未來的事。”這裏面有金光知道的，也有他不知道的，不過了解一切，有可能對未來有裨益。

金光知道他的用意，點了點頭，等他開口。

有那麽一陣，七夜才開口講述。那些事，就像一個故事。

用了将近有一個時辰，他講了他所知道的小倩和寧采臣，燕紅葉的糾葛。講到了無淚之城中，他了解到的自己和小倩七世怨侶的由來，和寧采臣的關系，講到了藍魔之淚。他講了很多金光可能知道或者不知道的，而關于金光促成的，他往往一帶而過，或者并沒有提。

“也許這些故事會有用。”七夜對金光說。

金光點頭，“不知道我們回來會不會對這個世界本身産生什麽影響，不過現在看來，軌跡還是差不多的。”确實知道的更多比較好。他暗想，看樣子七夜是信任他的。而他呢，這一世應該是值得他信任的。

那麽多的事情說出來，天已經蒙蒙亮了。今天的任務已經都完成了，他既然已經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給了金光，希望他明白，這是他完全信任的表現。

看着頭頂清冷的月光，“我們去轉一轉怎麽樣？”七夜突然說。

金光點頭應允。未來的事還沒有到，難得清閑，他願意和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知己轉一轉。

其實七夜對人間并沒有多少了解，大多數時候也都缺乏閑情，現在，他倒是想好好看看這個人間了。天色大量，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不絕于耳。地攤小販通通出現。金光也不常接觸這樣的環境，以他的地位衣食住行都有人服侍，幾乎不會來這樣嘈雜的環境。何況，他也不喜歡。他喜歡清靜，這些地方太過吵鬧。

七夜挺喜歡，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中，他會感覺安全，所以他就走走停停，東看西看。有時他會想，既然重頭來過，自己又放下了很多，為什麽不能假裝自己真的就只有十歲，是個孩子，偶爾也能像人類的孩子一樣單純快樂。本來，自己就是人類的孩子，卻無奈在魔宮長大。

金光跟在後面，也不說話，既然來了，自己也看一看，就當是國師的責任，體恤一下民情吧。

Advertisement

七夜看到遠處一個賣糖葫蘆的，突然玩心大起，回身拉着金光的袖子往前拽，還蹦蹦跳跳的，像極了一個十歲的活波的男孩。

金光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點兒沒反應過來，愣愣的被他拉着往前走。一個魔君，一個宗主，縱然不再對立，這樣拉拉扯扯地也有些別扭。

“七夜！”金光小聲叫他，但是七夜沒有回頭，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沒有聽見。金光怕太引人注目不敢有太多的舉動，只能靜觀其變。

七夜在賣糖葫蘆的人面前站定，仰頭望着金光的一臉迷惑，用稚嫩的語氣和孩子的興奮口吻說：“叔叔！我想要吃糖葫蘆。”

金光一愣，似乎有點兒聽不明白七夜的意思。七夜晃了晃金光的衣袖，繼續道，“給我買一串糖葫蘆吧！”然後沖着金光咧嘴笑。

他分明在那微笑中看出了一絲算計和得意。

金光反應過來，拿出一錠銀子給了老板，“給他一串。”不知道為什麽，金光為自己在大街上買一串糖葫蘆而感覺有些不自在。

老板有些為難，吞吞吐吐的說“公子這銀子我可找不開啊，能。。。”

金光揮手打斷他的話，随便拿起一根糖葫蘆遞給笑的陰險的七夜，沖老板說，“銀子你留着吧。”

然後牽起七夜的手，大步向城外走去。

老板看着這離開的一大一小，激動的難以置信，這可真是遇到貴人啦。

“別告訴我你是真的想吃。”

走到外面，金光瞪着吃着糖葫蘆，一臉陶醉的魔君。

小魔君故作驚訝，“我不想吃為什麽要買？”然後無辜的看着金光。

兩人對視一會兒突然放聲大笑。

七夜高高的舉起糖葫蘆，“你也嘗一個吧。看你也不像吃過的樣子。”

金光低頭看着那串糖葫蘆，略微猶豫了一下，然後伸出手來輕輕地捏住一個，小心的放進了自己的嘴裏。輕輕咀嚼着，這滋味，酸酸甜甜的。

小魔君有些期待的看着他，他遂答到，“不喜歡。”

七夜低下頭，肩膀抖動，實在沒忍住的笑了出來。一直笑着，笑到眼角都有淚水劃過。然後緩緩擡頭望着金光，“金光，你知道嗎。兩世的責任和宿命，壓的我喘不過氣來，我想你也是這樣。可是，這一世，我希望，不管我背負的有多重，有多痛，我都希望我能放聲大笑，沖破宿命和痛苦，放聲大笑。這樣，我才沒有白活一世。”

金光陷入沉思，心裏微微震驚，他分明聽到七夜最後還說了一句，“上一世，你錯了，錯在保護人間，卻從未作為一個人而活過。”

到了晚上，時間已經不早了，七夜該回魔宮去了。

“魔君，”金光叫住七夜，“要是一直能和你這樣相處，感覺也不錯。”

七夜對着金光笑。“我也一樣。”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不過你可不要忘了。”金光微微眯起眼睛，凝神細聽着七夜後面要說的話。“你可不要真把我當孩子處了，你可不是我的長輩，只是我的朋友。”又在笑了笑，七夜閃進了夜色之中。

“下個月見。多帶點兒錢。”遠處傳來了七夜的喊聲。

金光站在原地。原來，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嗎。對着七夜走的方向笑了笑，下個月見，金光心裏說。然後轉身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