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盛意從13歲起，暗戀了季樂九年，那個憂郁纖細的美術生，貫穿了他整個青春，盛意從不敢奢求從季樂口中聽到“我想你”這般親密的字眼。

然而今晚親耳聽到，他居然沒有想象中的興奮和激動，反倒有些心虛：“還沒。”

他又解釋道：“我……我經常去他的公司，總能找到合适的辦法。”

季樂沒聽出異樣，柔柔地說：“盛意，謝謝你。他差點要了我的命，只要他付出代價，我的心結就能解開，病也就好了，我會忘了他，重新開始。”

季樂：“所以快一點，快點解決他，我等你回來，好嗎？”

盛意：“……嗯，好。”

·

盛意不在的日子，啓樂的程序員們起初還不大習慣，但沒有甲方爸爸監工，壓力總歸會變小不少，工作氣氛都輕松了些。

而李總心情更好。

自那天以後，李父沒再來鬧過；李行舟還得到了個內部消息——臨省某市醫療系統改革，醫保卡系統升級将會列入計劃，并在社會上公開招标。提前拿到消息，提前做準備，就比別人多一分勝算，李總現在又信心滿滿地投入到新目标裏。

不止生活、工作在走好運，就連感情生活也有了新進展。——為着新目标，這幾天李行舟陪人喝了幾頓大酒，借機向小舞蹈生裝醉撒嬌，連着打了幾通深夜電話，感情極速升溫，蘇銘洛居然提出給他送愛心便當，以保護李總被“酒精考驗”的胃。

李行舟自然欣然接受，臉不紅心不跳地對着電話低聲調情：“比起便當，我更想吃你——”

騷話剛講到一半，緊閉的辦公室門突然被推開，李行舟吓了一跳，老臉一紅，正要板起臉罵人，卻看到許久不見的盛大少爺。

“…………”是了，除了他，還有人敢不敲門就進自己辦公室？

不過現在看盛意，也不覺得那麽讨厭了，到底是個二十剛出頭的孩子，表現得再蠻橫，骨子裏還是善良可愛的，看他之前那別別扭扭關心自己的樣子，便可窺一二。

李行舟匆匆挂了電話，笑道：“意少怎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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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意卻皺眉問：“你和那小娘炮打電話呢？”

“…………”媽的，誰說他可愛來着？

“關你什麽事。”李行舟瞪他一眼，語氣卻還是輕快熟稔的，“人家不是娘炮，是正兒八經的舞大學生。……小盛主管決定回來繼續監工了？有什麽新指示？”

盛意黑着臉說了句“沒有”，轉身就走，“嘭”一聲帶上了門。

李行舟摸.摸鼻子，一臉懵逼。

哪裏惹着他了？難不成是因為他聽到自己跟小男生電話調情？啧，看來不是深櫃，是恐同實錘了。

科技園沒有食堂，但周邊就是繁華商圈，轉眼快到午休時間，張曉穎照例挨個問兩位老板吃什麽。

沈啓是個技術宅，基本不出門解決午飯，照例讓張曉穎幫忙點了外賣，奇怪的是，一向閑不住的李總竟也安安靜靜地縮在辦公室沒出來覓食。

問過老板，張曉穎又熱情地問盛甲方爸爸，盛意便随口問：“李總吃什麽？”

張曉穎露出八卦兮兮的表情，說：“他不吃飯，今天有人送愛心便當。……嘿嘿，盛主管，你吃什麽？”

“……不用了。”

盛意自顧自地出了啓樂科創，覺得有點煩，想出去透透氣。

午飯時間，附近寫字樓裏的白領們都傾巢而出，整個科技園熱鬧非常，臨街的快餐、飯店，商場裏也都人滿為患，一片欣欣向榮的煙火氣，可盛意一點胃口也沒有，漫無目的地繞了一大圈，還是回到A座寫字樓。

可他不想上去。

這時候上去，應該會看到姓李的和那小娘炮親.親熱熱的吃飯吧，說不定還會借着吃飯的由頭，做些什麽少兒不宜的事情，草，很有可能，難怪他聽到李行舟對着電話說什麽“吃你”。

真惡心。

姓李的怎麽那麽讨厭。

盛意對着電梯口，面無表情地瞪了半天，忽然掏出手機。

“喂，老徐，舞大有認識人嗎？”

半小時後，盛意吃過午飯，還打包了一份，優哉游哉地上了樓。

他将打包盒随手放在前臺桌子上，壯似不經意地問值班的鐘佳佳：“中午有外人進來嗎？”

“沒有啊。”鐘佳佳說，“只有外賣小哥，哦，還有一個閃送。”

盛意看了眼時間，已經快一點了，這會兒再沒人來，姓李的恐怕要餓上一中午，他滿意地拎起打包盒，推門進了總經理辦公室。

卻看到李行舟桌子上一字排開一排樂扣飯盒，有菜有肉，米飯上還插着卡通小魚板，看得出準備便當的人花了不少心思。

李行舟見盛意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愛心便當，便問：“沒吃飯呢？”

打包盒還藏在身後，盛意倚着門說：“李總這是哪家的外賣，看着不錯。”

李行舟興致缺缺地說：“不是外賣，別人送的。”

盛意故意問：“是那小娘……大學生送的？他人呢？”

“本來已經過來了，可學校突然有事，叫他立刻回去。”但蘇銘洛舍不得辛苦做了一上午的午餐，便叫了個閃送送來，可人沒到，飯到了有什麽意思呢？

“你喜歡的話，拿去吃吧。”

盛意：“你舍得給我吃？”

李行舟滿不在乎地說：“這有什麽舍不得的？”一個還在上學的男孩哪裏會做什麽飯，只是看着好看而已，米飯都涼了，李行舟正準備再重新點一份午餐。

盛意：“不是別人特意給你做的嗎？”

“無所謂，你喜歡就給你，我再點一份就是。”李行舟甚至把飯往前推了推，躍躍欲試地拿出手機，盛意視力好，一眼瞥到某團黃橙橙的點餐界面。

看來李總還真不是跟他假客氣。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吃吧。”盛意從外邊關上門，徑直走到前臺，把打包好的飯菜放到鐘佳佳面前：“送你了。”

鐘佳佳一臉懵：“？謝謝，可是我吃過了……”

“那就送給樓下保安，或者喂流浪貓，總之處理掉。”

喂貓都不喂給他。

盛意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姓李的小白臉跟別人卿卿我我他覺得礙眼，看到他把別人的真心不當回事，他還是不爽。

也許當初，李行舟也是這樣對待季樂的一片真心。

姓李的真是個人渣。

鐘佳佳好奇哪家外賣這麽難吃，還需要“處理掉”，掀開袋子看了眼，嚯，這不是那家有名的禿黃油拌面嗎？這一小碗蟹黃面要兩百多！她頓時舍不得送給別人或者貓了。

下午，盛意找了個機會和張曉穎聊天。

張曉穎不止是啓樂科創的“內勤總管”，還是公司元老，幾乎跟着李行舟、沈啓一起創業，貌似和李總私人關系也不錯。

“你不是說有人給送愛心便當嗎？怎麽沒看到人啊。”盛意壯似不經意地起了話頭，“你見過李總女朋友嗎？”

上次在公共茶水間，隔壁其他公司的人都知道李總喜歡男人，按理來說，張曉穎不可能不知道，不過小姑娘壓根沒糾正他，只笑着說：“我也沒見過。”

嘴巴還挺嚴，倒是對李行舟挺忠心的。

盛意又問了幾個問題，張曉穎有的直言不諱，有的打太極糊弄過去，這話術居然有幾分李總的影子，多少得了點他的真傳。

盛意見問不出什麽，便不再在她身上浪費時間，轉而把目光投向別人，這幾天盛主管都沒閑着，常常找人閑聊。

程序員們大多沒什麽心眼，可惜除了對李總的盲目崇拜，私生活方面知道的并不多，那兩位産品經理則太油滑，盛意怕問多了反而露陷，倒是前臺鐘佳佳沒什麽心眼，人又八卦，嘴巴又大。

其實這評價也不太客觀，佳佳小姑娘不是對每個人都能敞開心扉，她主要是記得那碗蟹黃面的人情，才對盛主管知無不言。

“你也知道李總的取向了？其實也不是什麽秘密，李總自己都沒藏着，我覺得很正常啊，性別有那麽重要嗎？兩個人互相喜歡不就行了。”

“男朋友确實換得勤了一點，不過他那麽帥，肯定很多人喜歡，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好像沒對哪一任特別上心過，沒見過他因為分手消沉什麽的……不過那是李總的私生活，我知道的也不全面。”

“兩位老板的關系？他們一起創業的嘛，還是科大的師兄弟，關系肯定挺好的。但沈總偶爾會有一點小不滿，就拿上回加班來說……”

“感情和事業相比？他當然更看重事業啦，一旦忙起來，老板就要冷落男朋友的，還有個男生因為這事兒來公司鬧過，他以為李總劈腿呢，其實李總只是太忙了，當老板也挺累的。”

舒服的日子果然不能長久，最近一段時間，李行舟本來就忙，而盛·甲方爸爸·意回來沒消停幾天，就故态複萌，繼續亂提要求，還變本加厲地雞蛋裏挑骨頭，逼着李總本人跟他一起加班。

這就直接導致李行舟每天忙得不可開交，一丁點私人時間也沒有，跟舞蹈生剛培養出的火花，又差不多滅了。

李總決定徹底收回“盛意還挺可愛”的評價，當初真是腦子壞掉了，那種身高一米九，一身腱子肉，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怎麽可能跟可愛沾邊呢？

他現在看到盛意就腦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