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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行舟心裏全是優美中國話，可惜不能一吐為快。若是從前，李總肯定對這種行為嗤之以鼻，幼稚，不愧為毛都沒長齊的毛頭小子，用這麽危險的方式發洩不滿。

然而，他現在心裏只剩下害怕。

“慢點！”

“啊啊啊啊卧.槽！要撞上了！”

“盛意你踏馬慢點，紅燈啊！法律還能約束得了你嗎？！”

又是一個急剎，李行舟死死攥.住扶手，才沒被慣性拉扯出去，盛意則好整以暇地轉過來，眼神好像在說：你看，停住了，沒闖紅燈。

李行舟很想回一個“那你很棒棒”的淡定眼神，可惜心髒都快從胸腔裏跳出來了，實在表現不出雲淡風輕的鎮定。

李總那張小白臉此時因受驚吓而泛了潮.紅，薄唇微張，粗重地喘氣。

盛意盯着看了片刻，又忽然扭過頭，“害怕的話，就下車吧。”

李行舟又兀自喘了一會兒氣，平靜下來之後，卻說：“這有什麽好怕的，走吧。”

他想得清楚，現在盛意能這麽橫沖直撞地開無非是因為在科技園的內部路，這個時間沒什麽車，也沒什麽人，一會兒上了主幹道，就算盛意想發瘋，帝都的車流量也不允許。

果然，出了科技園區後，盛意便被迫開回30邁。

李行舟好脾氣地問：“小盛主管，咱們這是去哪兒？”

盛意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随口說：“去吃飯。”

李行舟：“有飯局？”

盛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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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行舟：“那我請客吧！”

“……”盛意沒回答，沉默地跟着車流慢慢走，李行舟倒是絲毫不怕尴尬，即使盛意不搭茬兒，一個人也能聊起來，話題從“您的保時捷性能真好”，聊到大熱的豪車車型，從元築員工卡系統聊到盛世恒元集團的幾場漂亮商戰，極盡恭維之能事，卻又侃侃而談，間或聊一聊自己的看法，看得出知識面非常廣，連盛意這個恒元的正牌大少爺知道得都沒他多，更沒他想得那麽深入。

讓盛意一時忘了和他保持距離，不由自主地聽了進去，越聽越覺得，自家親姐對李行舟的評價挺中肯，小白臉其實很有些水平的。

這樣的人，怎麽能像那些小電影裏的男主角，被壓在身下，但若是真能把這樣的人……想什麽呢？！不能再想了！！

盛意一個急剎，吓了李行舟一跳。

李行舟：又來？？

結果，這次卻是誤會了小盛主管，盛意順勢掉了個頭，把車開進一家川菜館，這家川菜很有意思，是連鎖的，每個門店都藏在高速或者環路的輔路附近，裝修古色古香，有小橋亦有流水，非常婉約，但菜色卻十分勁爆，出了名的麻、辣。

而李行舟是不能吃辣的。

兩人在包間坐好，拿了菜單，盛意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菜單上似乎沒什麽是李總能吃的。這……不是巧了嗎？

盛意點了一大桌子重麻重辣的菜，李行舟看着紅彤彤的一片，只覺菊.花一緊，連忙加了一份酒釀小湯圓，和一碗冰粉。

他本來是打算靠這兩樣混過午飯，沒想到剛剛還對他愛答不理的盛大少爺，這會兒卻突然熱情起來，一個勁兒給李行舟夾菜。

“夠了夠了，”李行舟看着碗裏快溢出來的辣子雞，說，“我吃不完這麽多.肉……”

盛意于是從善如流地給李總加了一大塊虎皮尖椒，“那吃點青菜，營養均衡。”

“………………”你管這玩意叫青菜？

李行舟決定實話實說：“其實我不太能吃辣。”

盛意：“那剛剛進來的時候怎麽沒說？”

李行舟心道：你也沒給我機會說啊。

盛意把筷子一放，“李總不是不能吃辣，是不給我面子。”

李行舟：…………

好熟悉的話術，李行舟剛跟着沈啓創業那年，聽到最多的就是“你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他那時候雖然已經有了三四年的工作經驗，但不過才22，換做別人，就是剛從象牙塔裏走出來的小孩兒，哪裏會喝酒？

但為了拿下訂單，他頭一次喝高度白酒，就一口氣幹了一分酒杯，喝吐過多少回，李行舟已經記不清了，酒量倒是這樣一次次練了出來。他被逼着喝過很多酒，還是頭一次被客戶逼着吃菜。

罷了，辣椒還能有酒難以下咽嗎？

李行舟咬咬牙，把碗裏的辣子雞丁扒進嘴裏，倒是還好，雖然辣，可油滋滋酥脆脆，還挺香的，一口下去，他鼻尖就冒了汗，趕緊舀了一大勺冰粉，澆滅火辣辣的味覺。

盛意再接再厲，又給他夾了一筷紅彤彤油汪汪的幹燒魚，還不忘勸：“虎皮尖椒最下飯，嘗嘗。”

就這樣開了頭，李總生平第一次被勸菜，很快吃得嘴巴都紅了，他唇色本來淡，嘴唇也薄，給人一種薄情、禁欲的感覺，而現在被辣得又紅又腫，倒像是塗了性.感的chili色口紅，看起來很……不一樣。

額頭也汗濕.了，李行舟熱得脫掉厚外套，裏邊果然還是很商務的白襯衣，襯衣是最誠實的一種款式，既能勒出中年油膩男的大腹便便，也能凸顯健身人士的胸肌窄腰，李行舟穿襯衣就很好看，儒雅、挺括、勻停，既養眼又穩重，但現在，被辣得渾身冒汗，他解開了上面兩顆扣子，露出一小片肌膚，身體和臉一樣，被辣得白裏透紅，讓人想到初夏的粉海棠。

對于不能吃辣的人來講，黑胡椒都算重口味，這頓重油重辣的川菜真的要了李總的老命，為了緩解口腔裏火辣辣的感覺，他紅腫的嘴唇也微張，嘶嘶地小聲吸氣。

然後就看到盛意直勾勾地瞪着自己，李行舟以為他要笑話自己不能吃辣，搶先一步說：“今年帝都的氣溫真奇怪，十月末冷得不行，專家一直說什麽拉尼娜現象，還提前供暖了，現在到十二月，反而又轉暖了，真熱。”

盛意也不知聽進去沒有，收回目光的時候，也松了松自己的領口，附和一句：“真熱。”

“你突然這麽殷勤，是因為我是盛建平的兒子？”過了好一會兒，盛意突然主動挑起話題。

李行舟沒想到他居然這麽直白，但想了想，也很坦蕩地回答：“是的。”

這個答案一點也不意外，盛意卻突然一陣不爽，說：“再怎麽殷勤，我也還是很煩你。”

很好，盛大少爺比他還直白。

李總摸了摸鼻子，态度仍舊讓人挑不出毛病，“我知道，你恐同嘛。但我向你保證，我對你絕對沒有任何非分之想！”李行舟知道，很多直男都自我感覺良好，會懷疑gay喜歡上他，又覺得被gay喜歡很惡心。

李行舟舉起中指和食指，做指天發誓狀，“你就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這一點大可放心！”

盛意：“………………”

李行舟：“其實要說‘你是盛董事長的兒子’，也只是原因之一，說實話，我對你本人也很欣賞，就拿每天準時到公司報道這一點來說，很多年輕人都做不到，看得出來，你是個非常有毅力的人，時間觀念也非常強，我從十八歲起就半工半讀，這麽多年，見了這麽多人，別的不說，看人還是準的，盛意，你這樣的人，只要真心喜歡，想做什麽都能成，你說你在國外打職業比賽，管中窺豹，我想，你的職業生涯肯定也很出色。”

其實李行舟只是在閉眼吹，如果要舉行一場“誰更讨厭誰大賽”，他們兩人的最終評分大約不分軒轾，李總是強行按捺住“挺大個子啥也不會就會添亂的纨绔子弟”的評價，劍走偏鋒地硬誇。

然而，這頓毫無感情的胡說八道，竟是盛大少爺這輩子聽到過的，對他‘玩橄榄球’這件事的最正面的評價。

“是麽？”盛意輕聲反問，“打球有什麽用呢，就是玩而已。”

看到他這個反應，李行舟知道自己馬屁拍中了，再接再厲，“誰說只是玩玩而已？術業有專攻，職業選手很難得的，像湯姆布雷迪，年薪曾經超過兩億美元，比多少中小企業一年的利潤都高？很有前途的！”

盛意：“你怎麽知道這些，你也喜歡橄榄球？國內很少有人關注的。”

為了跟天南海北的客戶有共同語言，李行舟一直都有意擴充知識量，說什麽領域都能陪着談上兩句。

他禮貌地随口附和：“我覺得橄榄球比那些足球籃球有趣多了，又激烈，又野性，這才是男人該看的體育項目。”

“你真這麽想？”沒想到盛意當了真，竟來了興致，“這次NFL決賽的七人箱形防線是不是很經典，可惜內側搶球失誤，都快到得分區了，你覺得冠軍隊的四分衛表現怎麽樣？”

李行舟：“？？？”

完蛋，他在說什麽？？？就聽懂一個NFL，有名的球星和隊伍他能勉強聊幾句，但那些專業術語都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