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李行舟整個人都是蒙的。

……操。

偏偏那個吻淺嘗辄止,一點都不過分,然後盛意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似的,小心地看着李行舟,眼神還有一點倔強的委屈,與方才的霸道動作判若兩人。

……操操。

算了算了。個子再高,力氣再大,他也是個半大孩子,自己也算奪了他的貞操,恰巧這孩子又有點死心眼……跟他計較什麽呢?

李行舟含糊地向那位搭讪的大哥說了句“不好意思”,逃也似的把自家孩子拉走了。盛意跟在他屁.股後邊,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直到出了清吧,走回大學城的馬路上,盛意還在笑,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李行舟,看得李總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笑屁啊。”

盛意:“你剛才牽我手了。”

“?”是麽?李行舟自己都沒注意到,而且,就算牽手了又怎樣?他們不是早就幹過更過分的事情了嗎?盛意的純情,讓李總覺得很不适應。

他粗聲道:“那是牽着你趕緊走,丢死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倆去騙酒喝的。”

“那個大叔一把年紀了,還請人喝酒,真油膩。”盛意酸溜溜地說。

“我不也是大叔?”李行舟說。

“你不一樣。”盛意中肯道。

路燈下的李行舟,一身棉花包似的羽絨服,又軟又棉,反而襯得人清瘦高挑,頭發被夜風吹得有點亂,竟吹出了幾根呆毛,跟平時西裝革履一絲不茍的模樣很不一樣,有點可愛。

盛意忍着揪他呆毛的沖動,說:“你就比我大四歲而已,長得還年輕,算什麽大叔。”

“就你嘴甜。”李行舟被成功順毛,笑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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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打算喝酒,李行舟壓根就沒開車,這個時間公交地鐵都已經停運——就算不停,他也不肯坐——而大學城地方太偏,打車軟件叫了幾次,附近都沒司機,倆人只好頂着寒風,往主路走再說。

盛意倒是很願意跟李行舟壓馬路,也不怕冷,走得頗為享受,可李總一邊走一邊打哆嗦,一邊碎碎抱怨:“本來還以為能在裏邊玩一晚上,順利的話,說不定能給你在附近情侶酒店開個房,誰能想到這麽早出來,早不早晚不晚,這個點兒最不好打車了。”

“那要不然,我們還是開個房算了。”盛意狀似不經意地提議。

“……”李行舟謹慎地說,“你要是困了可以先去找個酒店,我就不了,明天還有正事,資料什麽的都在家呢。”

理由充分,讓人無法反駁。盛意自然不願意自己一個人住在這兒。

終于打到了車,不過司機趕過來還需要十五分鐘,盛意看了眼凍得瑟瑟發抖的李行舟,嘗試着握住他的手,并搶在李總開口反駁之前說:“你手好涼,我換衣服穿吧。”說着就要脫自己的沖鋒衣。

李行舟自然阻止,推讓間無意捏住他的衣服,然後面無表情地說:“你的衣服好像比我的薄。”

……這就很尴尬了。

盛意也把手伸進李總衣擺裏,捏了捏,“真的啊,那你為什麽還這麽冷?”

可能因為你火力比較壯吧。

但李總不願意承認自己體質不如人這件事,沒回答。盛意又說:“那咱們靠近一點吧,互相取暖。”

倆人現在的狀态還是不清不楚的,但凡能扛得住冷,李行舟都不願意跟他靠得太近,可是……一月底半夜的寒風威力太強大了,李總養尊處優這幾年,早就忘了在寒風裏等車是什麽感受,還真的扛不住。

罷了,就湊活十分鐘,反正也沒人看到。

盛意心滿意足地摟住李行舟,還趁機調整角度,用下巴蹭了蹭他頭頂的呆毛。比想象中還要柔軟,蹭起來癢癢的。

李行舟半夜到的家,匆匆洗了個熱水澡,便鑽進被窩裏,暖暖地睡下。

第二天一早,李總被鬧鐘叫醒後,照例沒時間吃早飯,提前一點驅車前往技術峰會會場。說是技術峰會,其實也并不以讨論行業技術為目的,不過是互通有無,業內交流,談的都是生意,由大佬牽頭,不但有像啓樂科創這樣的技術外包小公司,也有一些創業新秀、投資人,李行舟代表啓樂參加,主要也是多結交一些人脈。

峰會要連開三天,今天他去現場看看,再決定後邊周一、周二要不要跟盛意請假——以他們現在的關系,請假也應該很容易,發個微信通知一聲的事兒。

其實挺神奇的,李行舟想,幾個月前,他們還水火不容的,不管做什麽,盛意都要無理由地攪和一番,着實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可現在呢,就睡了一覺,竟然什麽都解決了。

恒元集團、盛家大少爺,多少人擠破頭都巴結不上的人脈,被他睡一覺,就到了手,大少爺還一副要追着負責的癡情樣子,這也……太戲劇了。

李總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麽真愛,頂多把盛意的執着當做少年人的沖動,可這份沖動,也難能可貴,愈發讓他不忍心踐踏——盛意和那些前任都不一樣,至少他從沒給盛意花過錢。盛大少爺也不可能圖他的錢,只是圖他這個人罷了。

說到底,李行舟還是想給盛意物色一個正經男友,圈子裏那些亂七八糟到處亂約的不行,必須得幹淨、自願。

李行舟一心二用地想着,人已經進了會場,十點整有企業家、行業大牛的演講和互動環節,在此之前,大家自由發揮,半小時的工夫,李總已經發出去不少名片,也互換了一些聯系方式,效率挺高。

可帝都的科技公司,圈子就這麽大,李行舟不大意外地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蔣億。

這不是冤家路窄麽。

蔣億看到李行舟,眉毛也微微揚了揚,和身邊的中年商人說句失陪,徑直朝李行舟走過來。

蔣億:“好久不見。”

李行舟一秒進入戰鬥模式,亮出商業假笑:“好久不見。”

“你們認識啊?”剛與李行舟交談的投資人趙董笑呵呵地說。

蔣億皮笑肉不笑:“豈止認識,我們的關系可非同一般。”前任麽,相當不一般。

然而趙董沒聽出話外音,誇道:“果然人以群分,蔣總可是A廠最年輕的M4主管,前途不可限量,李總也年輕有為,還非常健談。”

聽得出趙董對蔣億非常推崇,一個誇得具體,一個只是“非常健談”,到底A廠是互聯網大廠,國內龍頭企業,無論人脈還是技術,都首屈一指,在一般人看來,都不是李行舟這種自立門戶的小公司能比的。

“是啊,非常健談。”蔣億陰陽怪氣地說,“趙董,你多跟他聊聊,他很好撩的。”

趙董終于聽出語氣不對勁,但一時也不明白怎麽回事,幹笑兩聲,準備撤:“蔣總,李總,你們老友見面,慢慢聊,我就不打擾了。”

趙董是李行舟看中的優質投資人,正卯足了勁兒攻克,本來已經相談甚歡,沒想到到嘴的鴨子就這麽飛了,李總怎麽不氣?

“我會撩,也比不上蔣總會聊。”李行舟,“上次酒吧的事我還沒找你,你倒先來找我了,勇氣可嘉。”

“別生氣啊,”蔣億嗤笑,“怎麽叫‘蔣總’,咱倆不應該這麽生分。”

反正周圍沒人注意他們,李行舟說話便也不用顧忌,“畢竟A廠現在還沒把你開除,當然得叫蔣總。你想讓我叫你什麽?怎麽叫不生分?像從前一樣叫億哥?都過去多少年的事了,你怎麽還是念念不忘,誰能想到蔣總腦子裏全是情情愛.愛的垃圾,公私不分,利用職權公報私仇,你不會以為自己特情聖吧?我只覺得惡心。”

“你——!”蔣億又驚又氣。

李行舟平時謹記“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人生準則,就算當年蔣億在公司排擠他最厲害的時候,也沒口出過這樣的惡言。

但上次灌酒下.藥的事,真的觸到了李總的底線。

李行舟:“蔣億,上次的事,大家心知肚明,是個男人你就認下來。”

蔣億也是氣急了,“認了又怎麽樣?你能把我怎麽樣?好好的前途不珍惜,跑出去搞什麽創業,到現在還不是小打小鬧,到處求人投資,你拿什麽威脅我?怎麽,上次盛家大少爺白睡了你,什麽好處都沒撈到?”

!!

李行舟罵了句髒話,一把薅住蔣億的衣領,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你他媽怎麽知道?”

李總在健身房裏練的花架子,對盛意那種職業運動員來說,中看不中用,只能助興。但毆打蔣億這種常年熬夜加班的社畜綽綽有餘。

蔣億驚恐之下,反應也快,當即高聲說:“李總,想看我的領帶,解下來給你看就是!”

本來沒人注意他們,這回,會展中心大堂裏的商業精英們都齊刷刷投來好奇的目光。混到這個位置的,都是體面人,怎麽好當着他們的面大打出手?李行舟暗罵自己跟盛意接觸久了,人也變得粗.魯沖動,鎮定地收回手,面無表情道:“領帶不錯。LV前年的款,蔣總真節約,值得學習。”

蔣億:“…………”

不愧是李行舟,處于劣勢也要見縫插針地嘲弄一波。

可惜蔣億身份地位在,自然有人幫他回怼,一個A廠的下屬站出來,“人啊,越缺什麽越在意什麽,蔣總年薪七位數,精力都投在技術上,哪會在意什麽牌子。”

一個投資人模樣的中年商人也湊過來附和,他比了個大拇指:“要論技術,蔣總真是這個,希望以後有機會多合作。”

“是啊,合作還是要選大公司,不但技術實力有保證,做人格局也大,不像某些人。”

李行舟忍得額角青筋都在跳,可他知道,現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時候,事情鬧大了,沒人把他當做自然人,都要把賬算在啓樂科創上。

蔣億理了理衣領,一副勝利者的姿态居高臨下地說教惡心人:“行舟還是年紀輕些,做事毛躁,以前在我手下幹的時候就這樣,要我說,先做人後做事,怪我,當初沒有好好教你。”

“你能教他什麽?”一道年輕而中氣十足的洪亮嗓門響徹整個大廳。

這熟悉的嗓音,不是盛意是誰?

可是,他怎麽會來這裏?

盛意不過二十出頭,又具有身高優勢,在一衆中年肥胖的商人中非常格格不入,就差把“愣頭青”三個字寫在腦門上,偏偏這人又自帶一股‘老子誰也不放在眼裏’的纨绔富二代氣質,和一股區別于銅臭味的、純荷爾蒙的悍勁兒,精英們摸不清底細,竟紛紛自動給他讓出一條路。

盛意沒什麽阻礙地行至李行舟面前,還挺刻意地撞了蔣億一下。

“行舟,你沒事吧?”

李行舟:“……”操,這種英雄救美的氣氛是怎麽回事?

“诶你誰啊?走路不長眼嗎,撞到我們領導了!”那位方才跳得最歡的蔣億的下屬說。

蔣億臉都白了:“閉嘴!”

呵斥完下屬,他才轉向盛意,忐忑地說:“意少,您怎麽來了?”

“行……我們李總事務繁忙,早上沒時間吃飯,我專程送過來,”盛意說着,從懷裏掏出一份嚴嚴實實的打包盒,塞進李行舟手裏,又義正言辭地說,“盛建平董事長叮囑過我,李總可是恒元集團的技術擔當,讓我跟他學本事的同時,照顧他的飲食起居。蔣總你這是什麽眼神,你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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