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李行舟收到催繳通知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傻的。

“師哥，這是什麽意思？”李行舟問。沈啓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但話卻說得很流暢，像是演練了無數遍：“當初咱們創立啓樂科創的時候，在工商局備案，注冊資金認繳五千萬，每人股份是50%，這些年也沒有融資，現在我補繳了兩千五百萬，如果你在規定時間內拿不出來同樣數額的現金，我會申請追責，你拿不出的話……”

“就要把手裏的股份拱手讓給你？”李行舟替他補全。

沈啓擡起頭：“對。”

李行舟：“沈啓，為什麽？”

沈啓：“……”

李行舟提高嗓門：“沈啓，這他媽是為什麽？”

沈啓依舊沒說話，但也沒有退讓的意思。

“你算到我沒有錢了。”李行舟看着他說，“去年年底，你就推脫說公司需要擴張、招人，所以騙我放棄了分紅，本來咱們一直是找外包公司做賬、報稅，你後來背着我開招聘會，新招來的會計是你的人吧？師哥，你早就算好了。”

見沈啓沒反駁，李行舟又自顧自繼續說：“當初認繳沒有實繳，認繳數額填得大一點，都是為了好看，這都是你的主意。從一開始，從公司成立開始，你就算計好了……兩千五百萬，你攢了三年，竟然攢了兩千五百萬現金？我要查賬！”

“你查不出問題。”沈啓這時候才說，“行舟，我沒從公司挪用過一分錢，去年的分紅你沒拿我也沒拿，這是事實！……別的你不用管，現在把股份全交出來，我按市場價給你賠償，如果你再堅持，可就一分錢都沒有了。”

李行舟氣笑了：“啓樂本來就是我的心血，你拿了我的血汗錢，再跟我充好人，拿我的東西做我的人情？沈啓，你簡直可笑！”

“你的東西？”自打進門以來，沈啓那鎮靜的面具終于被撕掉，冷笑，“啓樂科創原本就是我一個人創立的！當初只是找你入夥，替我打工罷了，你張口就要五成的股份……我承認，當初我堅持認繳五千萬，是存了一點私心，但你是怎麽做的？現在員工大多服你不服我！好事你來拍板，壞事我做惡人，項目都是你李總一個人拉來的，我呢？不過是個挂着老板名號的程序員！憑什麽！我每天熬夜加班的時候你在幹什麽？你一年來公司幾次？”

“……”李行舟冷冷地看着沈啓，仿佛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原來，所謂的師兄弟情誼，所謂的白手起家共患難的感情，只有他一個人記得，在別人心裏，屁都不值。

難怪業內大佬們都說“不要跟朋友合夥開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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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李行舟迅速冷靜下來，這種時候再說什麽感情的屁話，都顯得可笑，顯得他像是道德綁架，沒有意義。

李行舟平靜地問：“你的兩千五百萬是哪兒來的？”

“……”

“到底是誰在背後幫你？”

就在李行舟以為沈啓不會回答他的時候，沈啓忽然說：“盛意。”

“？！”

“就是盛家那位大少爺，你現在的……枕邊人，我沒猜錯吧，你們那點事，公司裏不是沒人看出來，只是沒人明說罷了，”沈啓，“早在去年，他就跟我商量過怎麽對付你。”

盛意？怎麽可能？

這個答案太超乎意料，他為什麽這麽做？若他真想對付自己，聯合沈啓無可厚非，但後來……又為什麽跟自己在一起？這根本就是矛盾的。

“不相信？”沈啓，“不信的話，你也可以去恒元問問，他們為什麽一下子跟咱們簽了一系列合同？你不覺得順利得過了頭嗎？這是盛意跟我達成的交換條件，恒元裏你也是有熟人的，一問就知道我是不是在騙你。”

李行舟頓覺頭重腳輕，險些踉跄，但他穩穩地繃住了，只是臉色瞧着難看而已。

如果沈啓說得是真的，盛意……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但不管是不是真的，如果他湊不到兩千五百萬，啓樂科創就跟他沒關系了，這麽多年的心血就全要拱手讓人。

“行舟，你簽字吧，”沈啓嘆了口氣，“我只是想拿回我應得的，并不想虧待你，你交出股份，我會按價補償的。”

“……”

“……”

“我沒來公司的時候，基本是在外跑生意，就拿第一年來說，喝到胃出.血住院就兩次。”李行舟平靜地說，平靜地看向沈啓，“這點別人不知道，你是應該知道的。”

“我沒否認你的付出。”沈啓也平靜地看向李行舟，“所以該給的補償，我會給你。”

“你他媽給得起嗎？”李行舟轉身就走，開門之後，又折回來，一字一頓地說，“規定時間內，補齊認繳注冊資金是吧？等着，我砸鍋賣鐵也給你補齊。”

李行舟一路心煩意亂，闖了紅燈才反應過來，好在沒有出事故，勉強到了家，結果開了門，就看到等在家裏的盛意。

這種時候，再看到盛意，再想起昨晚他們還曾那樣親密，李行舟就覺得惡心，可他還是忍着惡心，說：“有事跟你聊，坐下說。”

“怎麽了？”盛意也被弄得有些緊張，生怕是季樂回來，并住在他家裏的事露了餡，幾乎立即就想淘手機——手機裏有他那幾天住酒店的check in信息，可以證明他的青白。

然而李行舟說得根本不是那件事，而盛意的緊張在李行舟眼裏，又解讀成另一種慌張。

李行舟盡量克制而平靜地把沈啓跟他說的話，一五一十地說出來，盛意還沒來得及松的那口氣，又提了起來，這次是真的緊張到語無倫次：“沈啓……他跟你說的？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行舟，你聽我解釋——”

“所以說，都是真的？”李行舟啞聲道。

“不，我是跟他說過，但後來，就沒再提了。”

“閉嘴吧。”怒急攻心的感覺已經過去，李行舟只覺一陣無力，覺得沒意思透了，之前還巴巴地提前從老家趕回來，就為了和他提前見面，還有什麽驚喜，甚至還把他的存在循序漸進地透露給家人，真他.媽.的，傻透了。

一把年紀，突然想認真談感情，結果，果然翻車了。

傻X。

“行舟，你聽我解釋。”盛意急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從那以後我再也沒——”

“我不想聽什麽理由。”李行舟不耐煩地打斷他，“我最讨厭法制節目裏剖析犯罪嫌疑人心理，挖掘他們背後的苦衷，殺人放火，就是殺人放火，理由不重要。盛意，你滾吧。”

“不，我不走！你得聽我解釋。”

“好，”李行舟看着他，“那我問你，沈啓那兩千五百萬是不是你借給他的？”

“什麽兩千五百萬？”

李行舟失望地看着他，“滾吧，咱倆好歹睡了一場，別鬧得太難看，讓鄰居們聽到，不然這房子該不好賣了。”

盛意：“你要賣房子？！”

李行舟一把薅住盛意的領子，猛然用力把人提起來，按着兩人的力量差距，李總本來遏制不住他，但撕扯之間，李行舟死活不松手，駭得盛意臉色都變了，“你別這樣用力，胳膊會被我掰斷的！”

“老子他媽什麽都沒了，還在乎一條胳膊？”

盛意被吓得主動放了手，李行舟眼疾手快，狠狠在他裆.部補了一腳，将人踹到門外，狠狠摔上了門。

盛意猶不死心，在外拍門喊：“沈啓的錢是從哪兒來的，我真不知道，跟我沒關系！”

他那大嗓門，絕對擾民，但喊了幾遍後，盛意卻突然走了。

‘大概是事實擺在眼前，放棄狡辯了吧。’李行舟嗤笑，他只有一點想不通，盛意想坑他，為什麽後來又睡他？這算什麽，讓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到底是什麽深仇大恨呢。

李行舟也懶得想。

他很慶幸，付出的真心還沒說出口，只不過自己知道而已，自己難受幾天也就算了。感情嘛，再難得，也是虛無的，物質才是能握在手裏的東西。

被沈啓擺了一道不重要，被盛意擺了一道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啓樂科創的股權不能丢。

啓樂是他的心血，說什麽也不能拱手讓人。

不就是兩千五百萬嗎？

李行舟開始盤算自己的資産，想變現，房子是肯定要賣的，這是他最值錢的不動産，按着市價，大概能賣一千兩百萬左右，但出手急，又要對方付全款，也許只能賣到一千萬出頭，車子落地五折，頂多賣幾十萬，老家給姥姥買的房子肯定不能賣……至于銀行的存款、信托、基金、股票和理財，他疏理遍了所有資産，也不過三百多萬。

他這些年其實賺了不少錢，但花銷也大，真如沈啓所說，錢都被他砸在那些小男生身上了。

李行舟苦笑：用錢買來的陪伴到底是明碼标價的，盛意倒是不要他的錢，到頭來給他那麽大一個驚喜。

還不如用錢換的來得心安。

離兩千五百萬還剩下一千萬左右的缺口，倒也不是不能想想辦法，他在帝都混了這麽多年，也是有朋友的。

李行舟抓緊時間，又恢複了從前一天喝三頓酒的拼命三郎的狀态，幾乎是把能找的朋友都找遍了，三天時間，籌到了兩百多萬。

這已經不是小數目，但對于資金缺口來說，還是太多，李行舟沒辦法，除了關系好的朋友，連只是認識的人也要拉關系，試一試。

而蔣億是主動找上門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