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回來
沖出去的時候李敏棟什麽都沒想。
他的打架經驗告訴他,等思考完了再行動就晚了。
被追的口罩男一回頭,赫然發現自己身後追來了一個熊般高大的青年。
和體格給人的印象完全不同,李敏棟跑起來又輕又快。到成年人肩膀高的金屬護欄他兩步爬上一秒翻過。
“卧-槽……!”
心裏罵了句鐵塔都他-媽生腳會跑步了,口罩男再一次回頭時發現李敏棟幾乎到了已經快能夠抓住他的地方。
破罐子破摔,不想被人抓住的心理讓口罩男掏出自己拿來劃人包包的陶瓷刀,跟着瘋狂揮舞手臂。
“別過來!”
看見刀子,周圍頓時被吓出了一片尖叫。通勤的白領們相互推搡着,跑的慢的人一下子被推倒在地,又急忙連滾帶爬地試圖離口罩男遠一些。
李敏棟一個急剎車,就停在距離口罩男不到兩米的地方。
他微微沉下腰,放低聲音,放緩語速:“大哥,別激動——”
“誰是你大哥!!”
口罩男更氣了,他揮着手裏那柄小小的陶瓷刀,像是隔空就能在李敏棟身上戳幾個窟窿。
滬市的地鐵站入口都有安檢,但此時正值春節過後沒多久。春節期間不僅無休、還得加班加點的安檢人員們都因為疲憊而有些松懈。
口罩男的陶瓷刀不能被金屬探測器感知,平時刀刃又縮在圓柱狀的刀柄裏頭,外觀上看不出來。只有小拇指三分之二長的圓柱體挂在鑰匙圈上就像個有些土氣的鑰匙圈挂件,口罩男過安檢的時候非常老實,早高峰人擠人的安檢人員又沒法把安檢做得太細致。就這樣,劃人包包的慣犯口罩男就這樣混進了地鐵站。
口罩男萬萬沒想到今天被自己劃了包的女白領這麽快就反應了過來,更沒想到居然有人會沖上前來“見義勇為”逞英雄。
“給老子爬開!不然小心老子劃爛你這張小白臉!”
對于李敏棟來說“小白臉”算是個褒義詞,這讓他腼腆了一下。
“謝謝你誇我。”
“哈???”
即便揮舞着小刀的男人戴着口罩,在場的人們依然能從他臉上看出“你有病啊!?”的表情。
有人不嫌事大,拿出手機舉高了就開始拍視頻。還有人事不關己,瞧見有人拍視頻頓時靈機一動,先拍照發公司群、朋友圈,後說自己遇到點麻煩得遲到。
一個個手機攝像頭就這麽對準了李敏棟與口罩男,也不知道其中有沒有人記得先報警。
在李敏棟身後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只追了李敏棟幾步就頭暈目眩的聞月差點兒摔倒在地。
她慌慌張張地去找自己的手機,找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找到。然而她那雙抖個不停的手卻是一滑,讓手機掉在了地上。
發軟的身體不聽使喚,顧不得地鐵站的地面是不是千人踩萬人踏,聞月撲在地上撿起手機,抖着手想打報警電話。
——刀尖距離李敏棟那麽近,聞月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僅僅是那麽一個剎那,聞月的腦海裏就浮現出了所有不好的想象。
她渾身冰冷,像是又回到了爸媽去世的那一天。
那天早上天氣就陰沉沉的,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當時的聞月還沒有上幼兒園,成天就窩在爸媽-的畫室裏,抱着自己的小畫夾當自己是在認真搞創作的小畫家。
下午四點,雲-雨暫收。聞姬有事出了門,她說馬上回來,就沒有帶傘。
結果聞姬出門不到半小時,雨又開始下了,還越下越大,大到讓人看不清前方兩米開外的東西。
張濟便連忙拿了傘準備去接老婆。
“飯已經在鍋裏熱好了,爸爸出門去接一下媽媽。月月你要是實在餓,可以先吃,但要小心燙到手。”
“月月不吃!月月等爸爸媽媽回來一起吃!”
“哈哈哈,我們月月真棒!知道疼爸媽!”
張濟出門前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聞月就站在門邊,看着爸爸的背影消失在雨裏。
然後……
然後無論她怎麽等、怎麽等,她都再也沒有等到爸媽。
聞月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
那種不知道向誰去求援的無助。
那種除了等待之外什麽都做不了的無力。
那種不可名狀的、無法向他人訴說的悲戚。
她記得的只有周圍的大人們看起來一個比一個傷心,所有人一個勁兒地說着她“好可憐”、“太慘了”。
聞月對着這些大人哭不出來。因為在她的心裏,她的爸媽只是暫時出門去了。她們會回來。
只要她做個好孩子,只要她繼續等着,她的父母,一定會回來。
“喂,110嗎?”
抖着嘴唇的聞月還沒能打開指紋鎖,旁邊就有人報了警。還有學生叫來了地鐵的工作人員。
而這時候,面對口罩男的李敏棟也出手了。
口罩男仗着手裏有武器,不斷朝着李敏棟瞎比劃——他可以相信李敏棟不怕死,但不相信李敏棟會願意為了素不相識的人受傷。口罩男絲毫沒意識到李敏棟正一點點地向他靠近。
“大哥,你這是何必?行竊就判幾個月,傷人得判你幾年。”
“關你屁事!給老子滾開!”
口罩男叫嚣着,再度往前一揮手裏的陶瓷小刀。
就在他揮的這個瞬間,李敏棟忽然兩手往前一伸就抓住了口罩男的手腕。
“嗚啊!!”
手腕上的劇痛讓口罩男一聲慘叫,陶瓷刀應聲落地。而李敏棟已經旋身鑽入他的咯吱窩下方,雙臂用力一個過肩摔把口罩男砸在了地上。
李敏棟升上高二,跑來找他麻煩卻反被他教訓了的高三學長也畢業了。
那貨畢業之後沒做什麽正經營生,跑去混了幫派。大概是在開學的三個月後吧,這學長大搖大擺地帶着剛結交的“新朋友”來堵李敏棟了。
拿棒球棍的,耍蝴-蝶-刀的,還有戴指虎的……李敏棟很是在小混混們手下吃了些虧。只是在他赤手空拳地打過帶武器的小混混一次兩次三四五六七八次之後,李敏棟就對如何對付鈍器、小刀、指虎有了一套自己的心德。
李敏棟沖上前來并非有勇無謀,他是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只要口罩男掏出的不是槍支,他就能打倒他。
而在華-國,別說平民了,就是犯罪分子都很難弄到槍支,更別說帶着槍支到處走。
換句話說,李敏棟制服口罩男的這個結局是注定的。
拽着口罩男的右臂往他背後一掰,在殺豬般的痛叫聲中,李敏棟膝蓋抵在了口罩男的背上。
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李敏棟的動作流暢得讓人群中發出了:“這是便衣?”、“是不是便衣在執行公務?”的聲音。
穿着制服的地鐵工作人員在稀稀拉拉的掌聲裏趕了過來。被李敏棟控制住的口罩男很快有人接手。
工作人員剛想向李敏棟詳細詢問事情的經過,就見李敏棟瘋了一樣穿過朝着他鼓掌的人群,奔向跪坐在地的聞月。
——一抓到人李敏棟就回頭看,無奈周圍全是人,他為了鉗制口罩男又沒法起身,便看不見人群後面的情況。
到地鐵的工作人員接手的口罩男,李敏棟立刻站起身來焦急地尋找聞月的身影。
誰想他一眼就看見聞月跪坐在地上。
“聞月姐!”
看到平安的李敏棟面色大變地朝着自己跑回來,聞月努力嘗試着站起。偏偏她的腿就像是兩根煮軟了的面條,她再用力也直不起來。
“怎麽回事,是被人撞倒了嗎?誰撞得你?”
李敏棟表情不好,他不能說後悔自己丢下聞月去抓了那劃人包包的口罩男,但他确實後悔沒安置好聞月、沒和聞月說上一聲腳就邁了出去。
聞月的臉色白得像刷了一層漆。她好一會兒才微微啓唇:“你……回來了?”
不理解聞月這麽問是什麽意思,李敏棟困惑着回答:“?我當然會回來啊?”
缺乏血色的嘴唇顫抖兩下,聞月還想說些什麽,地鐵的工作人員卻是已經過來對李敏棟道:“對不起先生,能麻煩您過來一下配合我們的調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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