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吃醋

時間慢慢從白天走到了夜晚,陳瑞西被裴湛揚打擾到,一下午的狀态都不對,導致寫作業的效率大打折扣。

他把剩下的作業放進書包,而放學鈴聲在這時響了起來。陳瑞西聽見對面那幢樓漸漸響起的喧鬧聲,從教室裏走了出來。

陽光傾斜下來的影子在走廊投下深深淺淺的痕跡,陳瑞西鎖好教室的門,向靜茹不停地發消息催促他回家吃飯。

陳瑞西回到家的時間是晚上六點。向靜茹拿着筷子和碗,習慣性地責備他每次一寫作業就要忘記時間。

“陳瑞西,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向靜茹注意到他毫無血色的臉頰,苦口婆心地勸說,“你的成績已經夠好了,平時可以多跟朋友出去玩玩,不要每天就窩在房間裏寫作業。”

“我今天在學校。”

“你在學校教室裏寫作業!”向靜茹高聲反駁他,“不是一樣的意思?”

“作業太多了,不寫就寫不完。”

“寫不完就寫不完呗。”

“寫不完老師就要找你。”

“讓他找!”向靜茹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他們最後的手段也就是找家長!讓他們找,媽肯定幫你說話。”

陳瑞西實在不理解向靜茹,別的家長都巴不得把孩子綁在書桌前從早學到晚。怎麽到了他頭上,向靜茹竟然會成天盼着他出去玩?

“你自己照照鏡子看看你的臉色。”向靜茹又氣又心疼,“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裏苛待你,讓你沒吃沒喝。”

陳瑞西接過筷子和碗,失笑着安慰母親:“媽,我從小就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我才想不通。”向靜茹嘆了口氣,苦惱地說,“為什麽別人家的孩子都是越養越胖,我每天挖空心思給你做飯,還把你越養越瘦。”

“哪有?”陳瑞西反駁她,“最近我還重了兩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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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麽?那你再多吃一點,盡量重二十斤。”

“好。”

“頭不疼了吧?”

“不疼了。”

“明天有出門的打算嗎?”

“應該沒有。”

“小裴不來找你玩啊?”

陳瑞西疑惑地看她:“他為什麽要來找我玩?”

“你們不是好朋友嗎?”向靜茹兩眼放光,欣慰地說道,“昨天在醫院的時候,我還跟他聊了好久呢。”

陳瑞西夾菜的手頓了一瞬:“聊了什麽?”

“也沒什麽,就問問你在學校的情況啊。”向靜茹伸手給他夾菜,“平時你在學校裏做什麽啊,有沒有被人欺負啊......”說着瞥了一眼陳瑞西臉上的傷,意有所指地回答。

陳瑞西垂下眼睛,略有些不滿:“在學校裏還能幹嗎......不就是學習嗎?”

“打架是意外,我不是跟你解釋過了。”

“而且我跟他認識也沒多久,他不太了解的。”

“誰說的?”向靜茹責怪地嗔道,“小裴很了解你的好不好!他跟我講你就是不太愛說話,搞得每次他都要去猜你想說什麽。”

陳瑞西被噎了一下,像是沒料到裴湛揚竟然真的會跟向靜茹認真聊上。

“不過這孩子看起來也挺內向的,跟我聊天的時候結結巴巴的,看起來好像很怕我。”向靜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憂心忡忡的模樣,“兒子,我看上去很嚴肅嗎?”

陳瑞西專心吃晚飯,聰明地選擇了避而不答。

吃完晚飯陳瑞西拿着書包進了房間,五分鐘前裴湛揚給他發了一張圖片。

裴湛揚:【晚上一起看電影嗎?】

陳瑞西放大圖片,發現是一部最近很火的電影。他慢慢地在聊天框裏打字——我不去了,你們去看吧。

裴湛揚:【沒有你們,只有我和你,他們去打籃球了。】

陳瑞西迅速改口——好。

裴湛揚:【你在家裏吧?我已經到你家門口了。】

陳瑞西:【好,我馬上出來。】

陳瑞西打開房門,匆匆忙忙地從裏面跑了出來。向靜茹追的電視劇正好在這個點開播,她剛把屁股坐熱,就聽見了陳瑞西的腳步聲。

“怎麽了怎麽了!”

陳瑞西抓起沙發上的外套:“我出去玩!”

“跟誰啊!”

“裴湛揚!”

“你這孩子!剛吃完飯不要跑!”

“他已經在門口了!”

來的路上出租車的電臺播放着天氣預報,通知各位未來的氣溫将開始回暖,計劃旅游出行的市民可以開始做功課了。

寒冷的冬天很快就要過去了。

裴湛揚站在路燈下,風吹來刺得他臉頰生疼。他把羽絨服的帽子扣在了頭上,心想着現在的天氣預報越來越不靠譜了。

不遠處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陳瑞西轉眼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等很久了嗎?”

“沒有,剛到。”

裴湛揚伸出藏在背後的手,把手裏的一頂深藍色毛線帽戴在了陳瑞西頭上。

“什麽......”裴湛揚走近幾步,把陳瑞西亂糟糟的發型理順,幫他把帽子戴好:“下午逛街的時候看到的。”

毛線帽是最簡潔的款式,深藍的顏色襯着陳瑞西白皙的皮膚,劉海整齊地壓在額前,顯得陳瑞西更乖了。裴湛揚認真打量着,十分滿意自己的眼光:“果然很适合你。”

陳瑞西擡起眼,望着視線裏出現的深藍色毛線。他也不知道好看還是不好看,只是覺得多了頂帽子讓他暖和很多。

“好看?”

“很好看。”

陳瑞西躊躇了半天,開口:“謝謝你。”

裴湛揚用指節碰了碰他的眼皮,眼裏盛滿了笑意:“不客氣的。”

電影院是在一家商場裏,距離兩人上次看電影也才過了沒多久。然而今晚的場次卻與上次不同,陳瑞西捧着爆米花和奶茶進了七號廳,卻被裏面滿滿當當的人驚到了。

裴湛揚在後面推了他一下,提醒他:“我們在最後一排。”

電影開始只剩下不到一分鐘,最後一排也就靠近過道的那兩個位置還空着。陳瑞西坐在了裏面的位置,裴湛揚坐在了過道旁。

頭頂上的燈光漸次熄滅,另一側是一個陌生的男人,陳瑞西不自覺地往裴湛揚那邊靠。

他把奶茶遞給裴湛揚,小聲嘀咕道:“怎麽這麽多人……”

最後一排的位置都是兩兩的雙人座,裴湛揚把攔在他們中間那個礙事的扶手擡到了身後。陳瑞西眨了眨眼睛,顯然有些意外。

放映廳裏開着空調,兩人都脫了外套蓋在了膝蓋上。裴湛揚朝他這裏挪了挪,兩人的腿緊緊貼在了一塊兒。他調整了坐姿,心安理得的把腦袋搭在了陳瑞西的肩膀。

“因為這部電影太火了,所有的場次都滿了。”裴湛揚聞着陳瑞西身上熟悉的味道,滿足地嘆息了一聲。

黑暗的環境放大了感官,溫熱的呼吸撓得陳瑞西耳朵發癢,他無意識地偏了下頭,柔軟的毛線帽擦過了裴湛揚的臉頰。

“作業寫完了嗎?”

“沒有,還有好多。”

裴湛揚回憶着下午陳瑞西的反應:“本來想着跟他們一起去打籃球的,但感覺你會不自在。”

“嗯?”陳瑞西卻想到另一層去了,“你想打籃球就去,我又沒關系的。”

“我不想打,我想跟你一起待着。”

陳瑞西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于是就開始用爆米花來掩飾自己的尴尬。

“你還沒回答我呢。”

“回答你什麽?”

“下午的時候你是不是吃醋了?”裴湛揚努努嘴,瞧着陳瑞西指尖的爆米花,自然地說道,“我也要吃。”

陳瑞西把爆米花桶推到了裴湛揚眼前。

裴湛揚搖搖頭,沒接:“我要吃那個。”

陳瑞西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裏的爆米花,遲疑着喂進了裴湛揚的嘴裏。

剛出鍋的爆米花又香又甜,耳側細微的咀嚼聲融合在電影的背景音裏,聽不太分明。

“我還要吃。”

陳瑞西把爆米花桶的邊沿推到了裴湛揚唇邊。

裴湛揚偏頭避開,跟小孩子似地耍賴:“你喂我。”

身側那個陌生的男人奇怪地看了他們倆一眼,雖然黑暗的氛圍模糊了男人的神情,但陳瑞西還是覺得臉熱。

他把爆米花桶直接塞進了裴湛揚手裏,然後欲蓋彌彰似的,把頭上的毛線帽摘了下來。

“你自己吃。”

裴湛揚笑着接過,湊過去問他:“生氣了?”

“沒有。”

裴湛揚伸手抓了一顆爆米花,喂到了他嘴邊。陳瑞西擡起眸子,定定地望着他。

熒幕上的白光照映在男生的側臉,裴湛揚把爆米花強硬地喂進了他的嘴裏。電影在這時已經放完了片頭曲,然而這兩人什麽都沒有看進去。

“看電影吧。”

裴湛揚收回手,瞧着陳瑞西意味不明的表情,忽然說道。

話音剛落,他的手機卻突然振動了起來。裴湛揚拿出手機看見來電顯示,倏地皺起了眉。

他挂斷,又響起;又挂斷,再次響起。打電話的人仿佛很了解裴湛揚的脾氣,锲而不舍地對他發出攻勢。

而陳瑞西早在這個空檔裏看見了來電人的名字——秦若恒。

裴湛揚不勝其擾,最後還是劃開了接聽鍵:“幹嗎?”

“我在看電影。”

“不去,你們去吧。”

“也不吃了,你們去吃吧。”

“嗯,別來,是,很忙,在忙正事。”

“再說吧,有空再聯系你們。”

裴湛揚每句話都說得幹脆,陳瑞西眼睛盯着熒幕上的畫面,心思早飄遠了。

他餘光注意到裴湛揚挂斷了電話,沉默了半分鐘,還是沒憋住。

“是有什麽事嗎?”

“什麽?”裴湛揚一邊點開群聊一邊快速打字,他擡頭看了一眼陳瑞西,平靜地說,“沒事,他們打完籃球了,打算去別的地方玩,問我要不要一起。”

“秦若恒的電話?”

“嗯,他剛回國,所以一天到晚想着去哪裏玩。”

他點了發送以後立馬把手機調整成飛行模式,然後才發現陳瑞西一直在盯着他看。

“怎麽了西西?”

陳瑞西深吸一口氣,胸口那種悶悶的感覺一直萦繞不去。他低頭抓了一把爆米花,統統塞進了裴湛揚的嘴巴裏。

“唔......”“看電影的時候專心一點。”

陳瑞西學着裴湛揚平時跟張元耀聊天的語氣,惡狠狠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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