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起床氣

這周三走廊的通告欄上，陳瑞西跟裴湛揚的名字竟然同時出現在了上面。

上周五的數學競賽市裏出了結果，陳瑞西獲得了三等獎。

對于這個名次陳瑞西還是覺得蠻遺憾的，那天并不是他最好的狀态。但一切塵埃落定，陳瑞西只能下次再努力了。

校方對裴湛揚的嘉獎不僅僅表現在口頭上，謝主任特意弄了一份像模像樣的表彰通知，在日期上蓋上校方的公章，大力贊揚裴湛揚這種助人為樂的精神。陳瑞西站在走廊上看着這張獎狀似的通知，想起第二天下午裴湛揚特意翹課來找他，不知怎麽的就覺得有些荒誕。

通告欄上還提起了這周五要繼續舉辦的籃球賽，不過沒有了裴湛揚，陳瑞西也沒了興趣。

沈老師在課間的時候把陳瑞西喊到了辦公室，其實他對于這個結果也有些意外。因為陳瑞西參加過那麽多競賽，拿回來的基本都是一等獎，鮮少有拿三等獎的時候。

他是知道陳瑞西試卷分數的，因此才會覺得吃驚。

沈老師不知道他是頂着高燒去考試的，于是對他說道：“如果對結果有異議，可以申請複核的。這次舉辦的競賽協會裏有一個是我的師兄，我可以托下關系，讓他幫忙重新看看你的試卷。”

“應該沒什麽問題。”陳瑞西回複道，“我那天身體不太舒服，所以發揮不太好。”

沈老師回想起前一天他打架的事情，皺起了眉：“是因為打架？”

陳瑞西搖了搖頭：“不是，那天發燒了，考完就去醫院了。”

沈老師看着陳瑞西一直不太精神的小臉，憂心忡忡地問道：“那現在呢？有沒有好點？”

“已經好了。”陳瑞西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謝謝沈老師。”

“嗯，身體最重要，這次沒發揮好下次再考就行了。”沈老師看着心愛的學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平時多吃點，我看你這麽瘦，以後高三了體力都跟不上別人了。”

“好。”

“嗯，去吧，多注意身體，不舒服了要及時跟老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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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級裏有一些同學看見了通告欄上陳瑞西的獲獎信息，都聚在一起讨論他什麽時候參加了這個競賽。

“他是自己報名的嗎？還是沈老師讓他報名的？”

“我問了一下二班的，他們班也沒有人知道這個數學競賽欸，我感覺是他自己報名的吧？”

“是吧，不然沈老師只叫了他一個人，也太偏心了。”

“三等獎......這不是也一般般嘛。”

“我也覺得，他不是我們高一數學的頂梁柱？我看沈老師每次看他的眼神都跟看兒子似的。”

“笑死，我看了一下他的分班成績，除了數學特別好，其他也就是正常水平。”

“看這次期中考呗，反正我看他挺不順眼的。你們能懂那種感覺嗎？就是看他的第一眼就很不喜歡他。”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有點假清高。”

“欸，算了，少說幾句，背後議論別人不好。”

陳瑞西回到教室，那些簇擁在通告欄前讨論他的人早就散了。他從課桌裏拿出一本習題冊，然後翻到了昨晚他布置的那幾頁。

裴湛揚的字跡倒是跟他本人一模一樣，龍飛鳳舞的，陳瑞西慶幸自己沒給他補語文。不然一行閱讀理解看下來，說不準他都認不全幾個字。

陳瑞西大概了解了裴湛揚數學基礎在什麽水平，而這幾天的數學習題都被他加了點難度上去。他要求裴湛揚要把簡略的解題過程都寫在題目旁，眼下一整面習題冊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筆字。陳瑞西一邊看一邊拿紅筆改，如他所設想的一樣，裴湛揚的準确率維持在了70%左右。

這是高一上學期的數學題，不算很難，而且題目都是那些考試必考的經典題目。陳瑞西一道一道改下來，改到第一道大題目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上面的一行字。

“解：現在是晚上十二點鐘，還剩三道大題目，三十道客觀題我做了兩個小時。數學真的很難，希望我的補課老師能體諒體諒我，明天不要給我布置那麽多的作業。”

“陳瑞西！”

陳瑞西唇邊的笑意還沒蔓延開，就瞬間凝固住。他“啪”的一聲合上這本習題冊，猛地轉頭看向身後悄無聲息出現的人。

奚溫婉被他這麽大的反應吓了一跳，她瞧着陳瑞西有些兇狠的眼神，一瞬間沒反應過來自己哪裏做錯了。

“你......”她有些尴尬地開口，“你怎麽了？”

陳瑞西默默呼出口氣，神情慢慢變得平靜。他斂了斂眸，再擡眼時又變成了衆人眼裏那個謹慎小心的陳瑞西。

“有什麽事嗎？”

奚溫婉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那本習題冊上，可除了封面上的“陳瑞西”三個字，她也沒察覺出哪裏有異常。

那本習題冊她也有，但她沒想明白陳瑞西拿一本高一上學期的習題冊是要做什麽。

陳瑞西見奚溫婉探究的目光，微微覺得不适。他把習題冊收進課桌裏，把話重複了一遍：“有什麽事嗎？”

“哦——”奚溫婉回過神，面上挂上笑，“我們想讓你幫點忙，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有空。”

“你們？”陳瑞西琢磨着這句話，抓住了關鍵詞，“你和誰？”

“我和陶嫣嫣啦。”奚溫婉有些為難地說道，“你知道的，那天聚餐......”“嫣嫣這個人很固執的，而且被拒絕那麽多次，那天晚上傷心完馬上就不死心了。我感覺你跟他的關系有點特殊，所以我們想着讓你勸一勸他。都認識這麽久了，可以試着談談看嘛，如果真的不合适可以再分手的。”

由于在教室裏，人多口雜的，陳瑞西身旁的鄭堯哲早在她出現的時候就豎起了耳朵，所以奚溫婉并沒有說出裴湛揚的名字。

陳瑞西不介意裴湛揚的那些追求者不代表他會心甘情願地幫她們做任何事。雖然他與陶嫣嫣他屬于後到的那一個，可是感情又不分先來後到。況且他之前幫過她們一次，那次裴湛揚還與他置氣了。如果再讓他去幫她們助攻，陳瑞西都覺得自己不用努力讀書，明天就可以報名去當活菩薩了。

有些事可大可小，陳瑞西那麽聰明，他肯定不能仗着裴湛揚喜歡自己就去消耗他對自己的喜歡。

“你們想多了。”他輕聲開口，卻果斷地拒絕，“你們跟他認識那麽久應該比我更了解他，別人的話根本左右不了他。”

奚溫婉還在不死心地勸說：“哎呀！沒有你說的那麽嚴重啦！”

“陳瑞西——”教室門口總能在恰當的時候傳來呼喚，“有人找——”陳瑞西連忙站了起來，逃離了奚溫婉對他的糾纏：“我出去一下，有人找我。”

來找他的是張元耀，張元耀見到陳瑞西之後跟做賊似的把他拉到了一旁。

“怎麽了？”

“弟弟，你知道裴哥這兩天在做什麽嗎？”

陳瑞西以為裴湛揚出了什麽事，語氣頓時焦急起來：“他怎麽了？”

“欸不是不是！你別急！”張元耀趕緊解釋道，“裴哥沒事！他很好！就是這兩天他每天都在睡覺，從上課睡到下課。今天我聽他們的班人說昨天他睡到班級裏的人走光了才醒，可這兩天明明沒什麽事......所以我想來問問你，可是感覺你也不知道。”

他撓了撓腦袋，又覺得自己過于敏感了：“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陳瑞西稍微動動腦袋就猜到了裴湛揚缺覺的緣由，他看着張元耀小聲地回答：“我知道了，今天放學的時候我去找他。”

本來今天張元耀是想跟裴湛揚一起回去的，不過既然陳瑞西開口，他心想自己跟陳瑞西也沒什麽區別。

“也行，那你跟裴哥一起回家吧，順便還能去叫他起床。”

“對了弟弟，裴哥有起床氣，你自己當心一點，不要怪我沒提醒你啊。”

放學鈴聲響起以後，陳瑞西坐在教室裏改完了裴湛揚的數學作業。此時整個樓層的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陳瑞西整理完書包，離開教室上了樓。

十四班的人在放學鈴聲響起的五分鐘內就已經走完了。陳瑞西走到十四班的教室門口，果然在最後一排看見了那個眼熟的身影。

他站在窗邊看了半晌，才擡腳走了進去。

教室裏安安靜靜的，落日的餘晖投射在透明的窗戶上，氤氲在腳下。陳瑞西踏着這些橘黃色的光暈，不聲不響地走到了他面前。

裴湛揚的課桌竟然比陳瑞西整潔了許多，他把臉藏在胳膊裏，只露出了一個腦袋。陳瑞西默了一瞬，不受控制地把手覆在了他亂糟糟的頭發上。

如想象中的觸感一樣，裴湛揚的頭發硬而紮手，也很符合他給人的感覺。陳瑞西摸了一會兒便撤了手，輕聲喊他：“裴湛揚。”

“裴湛揚，放學了。”

“別睡了。”

“裴湛揚。”

被吵醒的男生皺着眉擡起頭，眼角眉梢全是不耐。

陳瑞西垂着腦袋，注視着他滿臉的困意，很耐心地問他：“數學這麽難嗎？昨晚幾點睡的？”

裴湛揚仰着脖子直直地盯着陳瑞西，他仿佛還在夢裏，看陳瑞西的目光都是沒有焦距的。

“你怎麽來了？”他的嗓音裏帶着濃濃的困頓，又沙又啞。

“來找你。”

“嗯......”他撐着手肘，迷迷糊糊地呢喃，“昨晚一點多睡的吧......”陳瑞西望着他眉間的褶皺，擡手輕輕撫了上去：“怎麽不跟我講？你跟我講一聲，我就不讓你做這麽多題目了。”

眉心冰涼的感覺讓裴湛揚怔了幾秒，他呆呆地描繪着陳瑞西熟悉的眉眼，失焦的眼神在這時才重新有了焦距。

他忽然笑了起來。

陳瑞西愣了一下，疑惑地問：“笑什麽？”

暖黃的夕陽給陳瑞西的側臉塗上了一層亮色的金粉，他生的白，整個人浸在這樣的光線裏，顯出了一種異樣的不真實。

裴湛揚伸長手，越過課桌去摸陳瑞西的臉。細膩柔軟的觸感熨在他的指腹，裴湛揚彎着嘴角，有些恍然地說：“原來我不是在做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