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抱

不過裴湛揚的計劃最後并沒有實現，因為同一時間章寧從辦公室裏出來，走到一班的教室門口讓一班的同學進教室。

陳瑞西對章寧倒不覺得意外，雖然他對這個班主任有意見，但并不能否認她帶出來的班級都有極高的重點率。

走廊上的人有點多，好在一眼望過去至少有一半是不太熟悉的生面孔。直到如今，陳瑞西似乎還存在一個誤區——他認為只要別人不認出他，或者在學校裏他故意和裴湛揚疏遠，那麽就不會有人去猜他跟裴湛揚的關系。可“裴湛揚的朋友”本就是一個十分特殊的标簽，一個學期的時間足夠讓整個年級都知道一班有個學霸跟裴湛揚關系很好，裴湛揚還為他撐過場子。所以無論陳瑞西怎麽躲，他早已經被劃入到裴湛揚的圈子裏面去了。

陳瑞西聽到章寧的話，悄悄地拍了拍裴湛揚的手背，示意他自己要回教室了。

跟陳瑞西獨處的時光再次被打斷，裴湛揚的神色由晴轉陰，胸口那團郁火又燒了起來。沒回國之前算不可抗力因素，裴湛揚忍忍也就過去了；現在好不容易回國了，兩人從昨晚開始就沒能單獨聊上幾句，裴湛揚攢了一肚子話，現在一個字都沒有機會說出口。

臨走前裴湛揚叫住了他，不大開心地說道：“中午一起吃飯。”

“好。”

陳瑞西進了教室，粗粗掃了一眼，也發現大概只有一半是認識的。現在沒有排座位，大家都自己随意找了空位坐下，陳瑞西低着頭找了片刻，找了第一組偏後的位置坐了下來。

他的旁邊也坐着人，是高榆斐。年級第一的“書呆子”看見他坐下來只是小心地瞥了他一眼，然後便避開了目光。

教室裏很悶，章寧做了一個關門的動作，把走廊外吵雜的喧嘩聲關在了門外。

然而因着這個舉動，頭頂上電風扇旋轉的聲音突然被放大。薄薄的夏季校服吸了汗，緊緊地貼在了身上。

“各位同學，我是一班的班主任章寧，以後就是你們的班主任了。”章寧的自我介紹非常簡潔，“想必有些同學已經認識我了，不認識我的同學也沒有關系，接下來的兩年我們将一起度過。”

可能是前面的話說得太過嚴肅，她停頓了一瞬，補了一句：“希望我能和你們愉快相處。”

“大家都應該已經看過通告欄了吧？明天我們将和七班九班的同學一起去秋游，三天兩夜，去的地方也不遠。同學們晚上回家以後收拾幾件換洗的衣物，帶一些零食，明天早上七點半在校門口集合。”

她叫了上個學期班長的名字：“你喊一些同學去教務處搬書，今天上午沒有課，發完書大家就自由活動吧。”

等章寧走後，教室的門被再次打開，外面的喧嚣瞬間湧了進來。高榆斐注意着身旁不知道在想什麽的陳瑞西，忽然主動開口：“我能跟你坐同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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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瑞西愣了一下，似乎非常訝異，他下意識地回答：“當然可以。”

“你數學很好。”高榆斐很快就解釋了原因，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所以我想着跟你坐同桌，以後碰到不會的數學題可以問你。”

如果陳瑞西沒有聽錯，剛剛自己落座的時候聽到前面的人說了句“年級第一跟年級第二”。既然自己是第二，那麽誰是第一自然一目了然。

“我......”他有些受寵若驚地開口，“你別這麽說！你成績比我好，以後我還要向你請教呢！”

高榆斐笑了笑，像是不想跟陳瑞西争辯“誰的成績更好”。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鏡，有些厚的鏡片遮住了他此刻的眼神，陳瑞西看着他的笑臉，無端端地覺得這個年級第一好像并沒有別人口中的那麽呆。

不得不說陳瑞西的直覺有時候準得可怕，就比如現在。

教室裏的同學聚成一小團一小團地聊天，高榆斐見陳瑞西一直盯着他看，掃了一眼四周，發現沒人關注他們，才猛地靠了過來。

高榆斐語出驚人，爆出了一個驚人的秘密：“其實是裴哥讓我跟你坐同桌的。”

乍一聽到“裴哥”這個稱呼，陳瑞西還以為是張元耀在跟他聊天，可現在跟他講話的明明是年級第一的高榆斐。

“他昨晚跟我說讓我跟你坐同桌，因為上學期鄭堯哲的事......”他看着陳瑞西，話只說一半，但陳瑞西肯定能聽懂。

陳瑞西忽然想起了上個學期發生的一件事——那是聚完餐的第二天，奚溫婉找他，裴湛揚卻在同一時間得到了消息。那時陳瑞西還問他一班是不是有他的眼線，裴湛揚沒否認，但他怎麽猜也不可能猜到這個眼線會是高榆斐。

“嘿嘿。”這個秘密好似一下子拉近了兩人的距離，高榆斐笑了兩聲，撞了撞陳瑞西的肩膀，偷偷摸摸地說道，“陳瑞西，你能不能幫我跟裴哥說說？我已經跟你坐同桌了，他能不能不要揍我？”

陳瑞西快要驚得說不出話了：“......他說要揍你？”

“他沒說，但是我怕。”高榆斐回憶了一下裴湛揚平時對他的态度，心有餘悸的語氣，“有時候他在微信裏跟我講話，我都好怕他沖出屏幕來揍我。”

“......有這麽可怕嗎？”

“當然有啊。”高榆斐使勁點頭，“他對你跟對別人又不一樣。”

陳瑞西總覺得他話裏有話，可又擔心是自己想多了，因此只是瞄着他，試探性地問：“你跟裴湛揚......是怎麽認識的？”

高榆斐似乎早就料到了陳瑞西會問這個問題：“是裴哥主動來找我的，因為我成績最好。”

他歪着頭思考了一會兒，接着說道：“可能他覺得我的性格跟你比較像吧，沒有什麽朋友，也不太喜歡說話，很适合當同桌。”

陳瑞西聽他叭叭叭的一直在講話，怎麽看怎麽也不像“不太喜歡說話”。

“對了！”說完這些無關緊要的，高榆斐終于說到了最後的重點，他緊緊盯着陳瑞西，猝不及防地問，“你跟裴哥在談戀愛吧？”

“咳！咳！咳！——咳咳咳！！——”陳瑞西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

四周在聊天的人都被這咳嗽聲吸引，紛紛望了過來。高榆斐“欸！”了一聲，趕緊去拍陳瑞西的背：“我又沒說什麽，你這麽激動幹嗎？”

陳瑞西漲紅了臉，咳得汗都流下來了。

“你這人——”高榆斐無奈地開口，他收回手，幹脆讓陳瑞西咳得舒服。

陳瑞西捂着嘴咳了好一會兒，終于啞着聲音承認：“是。”

高榆斐怔了怔，看了他半晌才說道：“我還以為你不會承認。”

“你都看出來了，我否認也沒什麽意思。”兩個聰明人聊天确實很省事，陳瑞西腦子轉得也快，咳嗽之前還有被發現秘密的驚恐，咳嗽完就想明白了——高榆斐一定是确定了才會這麽問他，即便自己否認，他多半也不會相信。

“不過你不要告訴別人。”陳瑞西慢慢等臉上的熱度褪去，輕描淡寫地威脅他，“不然我就揍你。”

“哈？”高榆斐頓時笑出了聲音，陳瑞西細胳膊細腿的，看起來也不比自己厲害多少。但是上學期他跟彭哲打架的場景給高榆斐留下了陰影——陳瑞西知道自己弱，所以他打起架是那種不要命的打法，高榆斐要命，所以他肯定打不過陳瑞西。

因而他承諾道：“你放心，我保證不會說出去。”

高榆斐嘴上這麽說，心裏想的卻是——就這倆人威脅人的神态和語氣，全成和中學找不出第三個。只要稍微有點腦子的都能想到那個方面去，只不過有腦子的人并不多，他高榆斐算一個。

很快班長便搬着嶄新的教科書回了教室，等發完書差不多也到了午飯的時間。裴湛揚提前給陳瑞西發了微信，他被老師叫去了辦公室，讓他在教室裏等自己一會兒。

這一等便等到了将近二十分鐘，裴湛揚終于從樓上走了下來。

整棟教學樓基本都沒人了，陳瑞西站在樓梯口等了片刻，就聽見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裴湛揚站在左邊向上的臺階，陳瑞西站在右邊向下的臺階。陳瑞西擡頭看着他：“老師叫你幹嗎？”

“沒幹嗎。”裴湛揚回答，“就讓我好好學習。”

陳瑞西應道，然後忽然叫他：“裴湛揚。”

“嗯？”

“高榆斐知道了。”

裴湛揚反應也很快，似乎并不意外這個結果：“哦，他問你了？”

“嗯。”

“那你怎麽回答的？”

“我說如果他說出去的話我就揍死他。”

裴湛揚笑了起來，附和道：“西西真厲害。”

說話間裴湛揚已經走到了陳瑞西身後，兩人僅隔了幾個臺階。陳瑞西回想了一下剛剛威脅人的經過，忽然覺得自己又酷又帥，以後他也要一直這麽保護裴湛揚。

想着想着他就開始膨脹了，竟然沖着裴湛揚大言不慚地開口：“上來，我背你下去。”

裴湛揚一時間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他瞧着他瘦弱的背脊，挑眉反問：“你确定？”

陳瑞西難得起了玩心，他轉過頭，瓷白的小臉上滿是嚴肅：“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做真正的男子漢，放心，絕對不會把你摔了。”

裴湛揚靜靜地看着他，接着擡腿再往下走了一步，沉默着俯身，伏在了陳瑞西的肩膀。

一米八幾的男生身高就比他高出一截，陳瑞西感受到背上的重量，一咬牙，一提氣，把人背了起來。

然後就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陳瑞西身形一歪，兩人雙雙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裴湛揚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結局，在場面不受控制以前立刻把陳瑞西抱進了懷裏。

“砰——砰——砰——”“嘶——”“唔——”幾秒鐘過後陳瑞西捂着臉從裴湛揚身上擡起了頭，摔下來的時候裴湛揚給他當了人肉墊子，他摔在了裴湛揚身上，裴湛揚摔在了地上。

陳瑞西有時會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最奇怪的就是他總是認為裴湛揚是很容易受傷的，所以需要他去保護裴湛揚。這種思想始終存在着，很早以前裴湛揚就發現了，可一直改變不了。

兩人在一起以後他才知道原來這就是陳瑞西對他的喜歡，因為喜歡他所以害怕他受傷，因為喜歡他所以想要保護他。

所以當陳瑞西提出要背他的時候他并沒有拒絕，無論是開玩笑還是真心話，裴湛揚肯定會順着他。

裴湛揚摔得渾身上下都疼，等緩過那一陣疼以後他才去看陳瑞西。這個角度正好逆着光，裴湛揚伸手去摸他的臉，疼得話裏都帶了顫音。

“也行吧……”他似是愉悅又像是疼痛地笑道，“好歹是抱到了。”

“裴湛揚！”陳瑞西手忙腳亂地去拉他，“你你你......沒事吧！”

其實裴湛揚的忍痛能力一直很強，以前打架的時候受過更嚴重的傷，那會兒他連眉頭都沒皺過一下。

只不過現在——裴湛揚被拉了起來，然後可憐巴巴地靠在陳瑞西的肩上跟他撒嬌：“好疼啊，西西，疼死我了。”

陳瑞西急得去看他的胳膊，又去摸他的背：“哪裏疼？”

“哪裏都......”冷不丁樓道裏探出了一個腦袋，是一個男生，似乎是剛從樓上下來，他好奇地望着他們兩個，目光裏帶着困惑。

裴湛揚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陳瑞西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面前閃過一道黑影，剛剛一直在喊疼的男生低頭望着蹲在地上的他，神情倨傲地開口：“走了陳瑞西，去吃飯了。”

作者有話說：裴哥：只要我跑得夠快，別人就會一直認為我是個酷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