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冰上茉莉 成功與失敗……

三千米接力決賽，向茉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賽場的殘酷！

B組預賽的四個隊，實力一般，決賽一二名之間的争奪其實還是預賽前兩名，也就是趙小洋與汪純潞兩大國手的代表隊之間的争奪。

從預賽成績來看，大部分人都覺得結果沒什麽懸念，兩隊之間的差距很明顯。除非趙小洋隊摔倒退出比賽，否則這個冠軍就不會是別人的。立省代表隊很有可能要包攬男女接力賽的第一名了。

真要是那麽順利，向茉也就不會被驚到了。

事實是，前四圈都很順利，就在鄧霞的第一輪次滑到只剩下半圈就要交接給向茉的時候，出了意外滑出了賽道。排名第二準備接第四棒的隊員提前起跑準備交接的進候，不知道怎麽回事，踢到了場內固定标志的場标，鄧霞正在滑行換腿的時候，那标志剛好飛到她兩腳之間，絆了她一下，高速滑行，一點點小磕碰就能改變滑行的方向，腳下拌蒜那結果能好得了？人直接就飛出去了。滾了好幾圈撞到防護欄上，倒在地上就不動了。

向茉已經起速滑行半圈等着交接棒了，回頭一看，人沒上來。都懵了。再回頭去找，就看到趙小洋快速的滑到鄧霞身邊碰了一下她，算是交接棒，然後努力起跑繼續比賽。

比賽是不能斷的。這一棒就得趙小洋繼續滑完。

場邊醫療隊上場怎麽救治鄧霞的，場上的三個人根本沒辦法去關注。剩下她們三個打人家四個。

耽誤了七八秒的時候，他們已經落在最後一名了。

向茉接了下一棒，原本該是蒙奇奇的第二個輪次的。這會兒也沒辦法按四個人的輪次滑。就一個接着一個來吧。

還剩下一半的賽程，三打四。

實力再牛，都白扯。

最後向茉最後一棒沖刺的，為此她還多滑了兩圈。真是拼了老命在追。追到最後，也只追了個第三名。

沖刺完腿都是軟的，堅持着滑到出場口，想第一時間去看鄧霞，沒拿到冰套呢，人直接跪在冰上，脫力了。

蒙奇奇本來累得彎腰雙手拄着膝蓋在大喘氣，趙不洋也是一樣的動作，看到向茉跪下了，都強撐着滑過來，一邊一個把人架起來。邊上教練和工作人員這會兒也都過來，幫着把人扶起來，在問過她不用單架能自己走之後，一直給扶到了休息室。

“清醒着呢，骨折了，得去醫院手術。你們別折騰過去了，好好休息吧。一會兒男隊比賽完還有頒獎儀式，完事兒再去醫院看她去……”體能教練和助理教練跟着在醫務室緊急處理傷口，往救護車擡好去醫院。錢教練走不了，後續頒獎他得在。向茉她們三個眼巴巴的看着他問鄧霞傷勢情況的時候，就給她們簡單的交代了一下。

國內最高級別的比賽，一半的賽程三打四，最終還能拿到第三名，非常了不起的成績了。

但是領獎的時候，向茉三個人并沒有想象中那麽高興，連個笑臉都笑不出來。趙小洋還好點兒，很有大将之風，該社交的社交，該感謝的感謝，向茉與蒙奇奇兩個真是全程沉默，崩着臉走完過場就回休息室拿背包準備走人。

很多媒體想要采訪她們兩個新人。這次比賽成績太突出太亮眼，大家都對她們很感興趣。特別是向茉，處在運動員最好的年紀，成績也好，冬奧會還有一年半就要開始了，她的出現給所有愛好短道速滑這項運動的觀衆帶來多少希望啊。更庸俗一點說，她還有一張混血的臉，膚白貌美大長腿，還是妥妥的富二代，她身上有太多吸引人眼球的看點，全都是KPI啊。

向茉可一點兒不想被采訪。

心裏老憋屈了。

就感覺有一口氣，悶在胸口，咽不下，出不來的，沒處發洩。

看看蒙奇奇，她也是一臉便秘的表情，哪有半點得五百米季軍時的興奮勁。

“行了，當運動員的，受傷是常事。別拉拉着臉，霞姐看到也不痛快。”趙小洋接受完采訪，回到休息室還得勸着倆新人，然後帶着她們一起跟着領導和教練去醫院探病。

到了醫院，手術都還沒結束。

一直等到深夜，足足過了七個小時，手術才結束。

跟腱斷裂，右腳踝粉碎性骨折。

“能恢複到自常人的水平就是萬幸，運動員肯定是做不了了。”

醫生短短的一句話，就宣告了鄧霞二十年的運動生涯終結。

誰都不能說，那塊場标是那個滑手故意踢到的，錄像回看了一遍又一遍，任誰去看，都是個意外。

可就是這意外，造成的結果，卻是這麽讓人難以接受。

什麽成績啊，積分啊，向茉這會兒都想不起來了。就是為鄧霞難過。是，她二十七歲了。是，她是老隊員了。是，她平時一年到頭也總有一半時間是帶着傷病的。是，既使沒有這次的傷，她也快到了退役的時候了。

理由千千萬萬，向茉就是覺得難受。

“挺好的，真的，至少我最後一場比賽，還能拿個全國賽的第三名。不是在訓練場上結束職業生涯，知足，我是真的知足。你倆別磨磨叽叽的行不行？特別是蒙蒙，你咋還流老貓尿呢？人家茉茉好歹是美少女，哭也好看，你哭起來怪吓人的。快拉倒吧。我都不難受，你倆整啥事兒呢？”鄧霞很樂觀，自己很看得開，看向茉和蒙奇奇哭，還能調侃她倆。“向爸不是還給準備了慶功宴嗎？趕緊去呀，等啥呢？肯定都是好吃的。”

還趕她們去慶功宴呢。

還慶啥慶啊。鬧心死了。

“那不行，你們不去，那飯不是白定了？那多浪費啊，快點兒去吧，有好吃的多留點兒，給我送過來。”

病號都這麽勸了，确實還有其他隊的領導，國家隊的領導教練也都請了。他們不去是不好。

去是去了，氣氛挺低沉的，都是圈裏人，大部分都是運動員出身，對于鄧霞的遭遇，感同身受，都能理解。也就都高興不起來。

向茉就默默的在角落裏吃水果，喝牛奶，飯都沒怎麽吃。連國家隊的主教練炎教練誇她有潛力，暗示她很快就會進國家隊，都沒多高興。

回到家，隊裏給放了兩天假。

向茉也沒休息，在自家冰場上，該怎麽訓練還是怎麽訓練。

她有了緊迫感。

賽場上意外太多了，根本不是說你按部就班的訓練了，按部就班的提高成績了，就能按部就班的拿冠軍得積分的。

不确定性太多了。

她好怕自己不知道哪一場比賽也受傷退役，就再也沒有機會拿冠軍掙積分了。

也後怕，更後悔。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千萬不能犯一千米預賽時候的錯誤。一定每一場都認真比。想想，要是一千米沒有想那麽多，一槍一槍老老實實的滑下來，說不定還能再拿一個前三名呢。想那麽多以後，有什麽用？又不能控制意外的發生，想出花來，接力不也失利了嘛！

“爸，等霞姐出院，她要是願意的話，讓她到咱家公司上班吧？你不是說要為我成立一個品牌嗎？就讓霞姐負責呀？或者，她要是有別的想法，你能幫幫她嗎？”

在家裏跟父母聊天的時候，向茉想起鄧霞退役以後的生活。她除了滑冰，別的都不擅長，也沒有經驗。找工作的話，不是到體校當教練，就是去學校做體育老師。這還算是比較穩定的工作。運氣不好，連這些工作都找不到，就跟普通的體育生沒什麽兩樣，到社會上去碰吧，找到什麽活兒幹什麽活兒。以向茉對鄧霞的了解，她就不是能窩在學校裏帶孩子的脾氣，她人外向，更喜歡有挑戰的工作。就想着，能幫就幫一把吧。多少年的老朋友了，只當是為原主做點事情也好。

“行啊。這有什麽難的，等她傷好了，我來安排。但是你也別問得太直白，別讓人家心裏不痛快，記住了？”向總怕閨女直筒子脾氣，直接跟人家說我給你安排工作。她是好心，但是很容易傷了人家孩子的自尊心，辦了壞事兒。特意囑咐了一句，教閨女怎麽處事。

知道的。

“你們什麽時候走啊？”安排完朋友，向茉又問兩位大忙人，是不是又要飛走了。

“不着急。”向媽在一邊給父女兩個削蘋果吃，嘴上應着，“下個月30號世界杯第一站就要在蒙特利爾開賽了，你上調國家隊的通知應該很快就能下來，我們送你去報道之後再說。”

上調國家隊？

這麽快？

可不就是這麽快嘛！

國家隊的效率一點都不比當初省隊的效率低。

很快，當別人都在過國慶長假的時候，向茉與蒙奇奇兩個，包袱款款，帶着點兒懵逼的就被兩家家長親自送到國家隊報道了。

向總來勁了，飛機都不坐，給安排了一輛小客車，兩家人一起，還帶着給她倆準備了大包小包的行李上的路！

倆社會老爸，聊得那叫一個起勁，第一個服務區停車休息的時候，人倆就在餐廳裏幹掉了一小瓶二鍋頭，兩只溝幫子燒雞，稱兄道弟呀！

倆媽，開始還挺生疏挺客氣，維持着貴婦間矜持的互相試探。主要是因為向姥爺的基因占據了絕對優勢，向媽的長相很洋化，看不太出來東方血統，蒙媽是地道的東北主婦，外表看着不在一個維度裏。等聊開了，發現向媽比東北人還東北，蒙媽也就放開了。

家長們搞小團體，交小夥伴去了，連回東北的小燒烤聚餐都約起來了。特別利索的就不管孩子，讓她倆自己玩去。

向茉與蒙奇奇這大悲大喜的。才剛剛為霞姐傷心完沒幾天，正為進國家隊興奮着呢，又讓爹媽給晃一下。

心氣兒都卸了。

得，也沒有人在乎咱們，睡覺吧！

愛咋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