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郁塵鼎
許以卿的話,讓洛小天更加害怕了,但他依舊大氣都不敢喘,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寂靜的空氣裏,有“咚咚”的心跳聲,不太規律的顫動着,緊随左右的,是從那些牆壁的小洞裏發出的聲音,窸窸窣窣的,像是千萬只蟲子腿摩擦石壁發出的響聲。
果然,當數不勝數的黑色蠱蟲從洞裏層層疊疊的湧出來的時候,有人瞬間忍不住的尖叫。
洛小天吓得臉都白了,要不是被捆着雙手,他早就爬到顧言君的背上去了。
眼見那些黑漆漆的蟲子從四面八方向他們靠攏,顧言君不顧自己身上有傷,直接不作遲疑的催動起了靈力,可由于靈脈被封,他要沖破體內的封印,還需要一點時間。
腳上有蠱蟲爬了上來,洛小天拼命跺着腳。這時,身後有人驟然發出了一聲凄慘的喊叫,他一轉身,見那人的雙腿已經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蠱蟲,眨眼之間,對方的雙腿被生生啃斷,鮮紅的血液淌了一地,可一瞬間就被湧上前去的蠱蟲吸食而盡,看得洛小天胃裏一陣排山倒海。
他正要低頭吐出來,屁股上卻被人用力踢了一腳,疼的他一下子皺起了眉頭。他回過頭,發現許以卿正笑眯眯地盯着他看,說的話一本正經:“你屁股上有蟲子。”
洛小天瞪了他一眼,他知道許以卿是在報那一腳之仇,但是現在都火燒眉毛了,他還想着報仇,可真是小心眼。
不過轉瞬間,洛小天就意識到他竟然把身上的繩子解開了。
他感到疑惑:“你……你怎麽做到的?”
許以卿一邊脫了衣服,拿了火折子将布料點燃,一邊匆匆回複他:“我一個近百歲的老年人,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又怎麽在這修真界混啊。”
紅色的火光猛的把周圍照亮,他抓着衣服的一角,用力砸向地面,炙熱的火苗頓時讓蠱蟲後退了一段距離。
洛小天繼續說道:“原來你跟我師尊差不多的歲數,怪不得有點糊塗。”
許以卿的臉一黑,借着這個空隙,一邊趕緊替顧言君他們解開了繩索,一邊拿洛小天取樂:“是不是突然覺得,叫我一聲師父也不虧啊。”
洛小天沒空跟他拌嘴,他也脫了衣服燃起火來,驅趕那些讓他惡心的蟲子。
這時顧言君體內的封印已經有了破裂的跡象,他用盡最後一股氣力,以食指和中指猛的按壓住右手腕的脈絡,片刻的功夫,随着他忽的吐出一口黑血,那封印也被完全沖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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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他立刻施展術法結成結界,把衆人保護了起來。可如今的他,體內氣息紊亂,靈力就像是沙漏一般一點一點的耗損,他堅持不了多長時間,為今之計,只能趕快找到出去的辦法。
就在他們絞盡腦汁的思索着對策時,一側的石門處忽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石門崩裂,數十塊碎石滾了一地,門外明晃晃的光束照進來,一時刺得眼睛有些睜不開。
大概因為不喜歡明亮的環境,那些蠱蟲瞬間爬回到了石壁上的小洞裏,消失的無影無蹤。
洛小天眯着眼睛适應了一會兒後,才看到滾落的碎石邊站了一個人,他的手裏緊握着一把青色長劍,上面還萦繞着縷縷華光。
“若千晨……”他剛剛将這個名字脫口而出,就見段默帶着一些靈雲城的弟子趕了過來。
洛小天一看見段默,瞬間有種想哭的沖動。劫後餘生的他,剛要撲過去抱抱他的段默師兄,突然身側伸過一只手來,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随之而來的,是一把鋒利的劍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不知道燕睿使了什麽手段,竟然悄無聲息的就來到了他的身旁,他更加想不明白,他挾持顧言君不好嗎?為什麽要挑他這個無足輕重的菜鳥呢?
“原來你就是洛小天,”燕睿冷漠的語氣裏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還好我的蠱沒有把你給吃了,不然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費了。”
此話一出,顧言君的心立刻揪了起來。他曾經猜測鐘黎是在替燕門宗尋覓蕭寒的轉世,如今一看,的确如此。剛剛在牢房裏,他有意隐瞞洛小天的身份,便是擔心這個,可如今,燕睿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消息,認出了洛小天,顧言君猜不出燕睿尋找洛小天的意圖,便愈發心神不寧。
洛小天自然聽不懂燕睿的話外之意,正苦于自己命途多舛的時候,忽然眼前有一層白光閃過,他急忙緊閉雙眼,卻感覺雙腳下面空蕩蕩的,一時找不到了立足點,他又趕緊把眼睛睜開,才發現自己此時正以一種上不去也下不來的姿勢懸浮在了半空中,周圍都是堅硬的山石,而頭頂是一個只允許一人通過的洞口,白光潋滟,像極了日光下的一面圓鏡子。
他僵着身子,用力晃動了一下雙腿,卻在轉瞬之間,無所防備的掉了下去,“撲通”一聲,狠狠摔在了堅固的岩石上。洛小天感覺他的肋骨都要斷了,疼的龇牙咧嘴的半天都爬不起來。
等他緩過一口氣,把頭擡起來的時候,不覺被前方的一幕鎖住了目光。
那是一張檀木镂空的架子床,上面綴着一層純白如雪的紗幔,而四周則是爬滿了清麗脫俗的薔薇花,在冷冰冰的山洞裏,顯得那樣絢麗溫馨。
洛小天慢慢爬起身來,一瘸一拐的朝着那張床走去。等走近了,他才恍然一驚,那床上躺着的,竟然是鐘黎,而旁邊,還有一具幹枯的屍體,身上穿着粉色繡花羅裙,應該是一具女屍。
他神色驚恐的盯着那具屍體看了會兒,總覺得這種樣子的幹屍,他以前見過。思來想去,才猛然記起在靈雲城後山的靜室裏,段默曾從山下帶回來一具天清閣弟子的屍體,那屍體幹癟,形如枯木,與眼前這具近乎相似。
當時長然提到了蕭寒的郁塵鼎,郁塵鼎在吸盡人身體中的靈力後,便會讓人煞氣入骨,化作幹屍。
難道……她也是被郁塵鼎殺死的?洛小天正思慮着什麽,身後突然有人開了口。
“看樣子,百年前的事,你是半點都記不得了。”
他聞聲,急忙轉身看去。
此時此刻,燕睿的手心裏托着一只紅黑色的三足鼎,鼎壁上刻着一些奇形怪狀的圖案,不過只一眼看去,也察覺不出這鼎有何奇特之處。
洛小天眨眨眼睛,明明心裏對這燕睿感到畏懼,但面上卻沒表現出絲毫:“你提什麽百年前,說的跟你經歷過似的。”
燕睿輕笑,目光深沉的看着那只鼎說道:“百年前,靈雲城、燕門宗,還有天清閣,為了蕭寒用這郁塵鼎屠戮人間,便合力誅殺了蕭寒,只是他的郁塵鼎被他的護法穆陽拿去,當時燕門宗的先祖是最先找到穆陽的,便把這郁塵鼎奪了回來,只是沒想到,蕭寒臨死前,竟然在這郁塵鼎上施了一道血印,壓制住了這裏面的煞氣。”
洛小天怔忪地凝視着燕睿手裏的那只鼎,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就是傳言中駭人聽聞的郁塵鼎。他緩了緩思緒,才想起那具床上的屍體來,忙指着問道:“你剛剛說郁塵鼎被施了血印,那就是無法吸人靈氣了,可這具屍體,還有那具天清閣弟子的屍體,又是怎麽回事?”
燕睿神色一沉,他似乎并不清楚“天清閣弟子的屍體”是怎麽回事,可面前的這具屍體,他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的眼睛變得沒有了一絲的光亮,挪動着不知何時沉重起來的步子,緩慢地走到了床邊,凝視着那具幹枯的屍體,眼裏彌漫起一層薄薄的水霧。
這裏躺着的,可是他的妻子姚杉啊。
“三年前,我成為了燕門宗的新一任宗主,這郁塵鼎便也自然而然的到了我的手裏,我從我父親的口中,得知燕家幾代宗主用盡各種方法也沒能破解郁塵鼎的封印,便一心想着自己能有所突破,也怪我當時太過急于求成,我利用兇獸用來凝聚煞氣的妖丹來重新煉化郁塵鼎,卻不曾想,最後受妖丹的反噬,煞氣蝕心,要不是杉兒舍命救我,把她自身全部的靈力渡給我,又把我身體中的煞氣轉移到她的體內,我恐怕早就死了,可是就因為這樣,杉兒她……”
他有一滴淚落了下來,洛小天看着他,多少感到一絲驚訝,畢竟他所了解的,全部都是說燕睿冷酷薄情,一個薄情之人會流淚,說出去怕是沒人會相信了。
不過燕睿的一番話,也提醒了他,并不是只有郁塵鼎能夠讓人變作枯屍。世間的兇獸,以及其他一些生具煞氣的人,只要有意要取其他人的靈力為己所用,便同樣會使對方因為煞氣的侵蝕,變作枯屍。
燕睿的眼裏突然有些駭人的瘋狂,看向洛小天時,讓他瞬間感覺脊背發涼:“但好在我已經找到了複活杉兒的辦法,我現在只需要給那些蠱蟲喂食更多的活人,等它們吃得再也沒有想進食的欲望後,我就可以救杉兒了。”
洛小天被燕睿這種喪盡天良的想法吓得一怔,他擡了擡頭,正準備從那白晃晃的洞口處,尋得一個出去的辦法,就忽然察覺燕睿朝他靠了過來。
“我現在只需要你解了這郁塵鼎的血印,到時候我抓多少的活人,這整個修真界都不敢奈我如何。”
洛小天覺得燕睿徹底瘋了,他轉身想要逃,卻不知這偌大的山洞又該如何逃出去,正犯難的時候,燕睿突然将他的劍刺了過來。
洛小天武功太差,在這種強者面前,只能任其宰割,連掙紮一下都來不及。
鋒利的劍刃就那樣不偏不倚的刺穿了他的後背,流出的鮮血忽然化作紅色的綢緞,舞動着明豔的身軀,一直尋着燕睿手中的郁塵鼎而去,直至被對方完全吞噬。
體內血液的流逝,讓洛小天漸漸有些頭暈目眩,片刻的功夫,就已是兩眼抹黑,暈倒在地。
燕睿帶有侵略性的眸光深深映在郁塵鼎上,他眼見郁塵鼎的周圍閃現出紅黑色的光束,可是轉瞬間,那光束又無跡可尋,而他試着控制郁塵鼎中的煞氣,卻發覺這郁塵鼎和從前一樣,仍是被血印壓制着。
“不!不可能的!洛小天就是蕭寒,鐘黎不會騙我的……”
心底的希冀瞬間被失落的海水淹沒,他接受不了這種美夢破碎的感覺,便真的像是瘋了一般,試圖再從洛小天身上取血來用。
可就在這時,頭頂上方的洞口結界忽然發生異動,頃刻間,顧言君等人順勢跳下,來到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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