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駕崩

濃烈的黑暗元素緩緩散去，露出明朗的藍天。明媚的陽光盡情地揮灑着，照在一片狼藉的戰場上，竟有着一種異樣的瑰麗之感。柔柔的風吹動着蔥翠的綠草，明明是那麽明麗的景色，為什麽卻襯托着這樣的結果？

當楓玉和瓦沙克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景象。人類的四個稱號級獵魔團被徹底打殘了，其中兩支完全覆滅，二十四位人類九階強者，最後只活下來七位。

可是……

代價卻是……

三根巨大的魔神柱伫立在荒原之上，彙聚了魔族之中排名前三的神器，本來理應是極盡恢弘的場面。而今看來，卻有種分外蕭索凄涼之感。

其中那根屬于魔神皇的逆天魔龍柱，那根魔族七十二根魔神柱中最為恢弘壯麗，引人注目的魔神柱，此時斂盡了它所有的光華與威嚴，就似一根普通的金屬柱子一般，靜靜地伫立在那裏。那麽地不起眼，甚至不如一邊的月魔柱和星魔柱。

因為，它的主人此時正虛軟地倒在月魔神阿加雷斯的懷裏，氣若游絲，分外狼狽。所以，才會這般，華光盡逝。

“……”

張了張唇，想說什麽，卻連半個音節都沒有發出來。有什麽模糊了他的視線，似乎有液體順着他的眼角滑落，一滴滴地落在衣袍之上，而後順着不吸水的綢緞緩緩滑下，不知道落到了哪裏。想要撲過去，去到父親身邊，偏偏雙腿卻猶如灌了鉛一般沉重，似乎緊緊黏連在地面上，怎麽都拔不動。

“咳咳……”

低低地咳嗽了一聲，片片暗紫從口中咳出。微微搖了搖頭，示意抱着自己的阿加雷斯和一邊瓦沙克不要出聲。楓秀微微眯起雙眸，努力集中焦距，望向離自己不過十幾步遠，卻宛如石化一般的孩子。

“玉……玉兒……”

聲音低沉而嘶啞，斷斷續續，呼吸聲也時輕時重，仿佛随時都會停止。此時的楓秀，就如花之将殘，燭之将熄，勉強維持着自己最後的一點點力量，想要向自己最寶貝的孩子再親□□代幾句。

“父皇……父皇！”

父親的一聲輕喚，令得楓玉從之前的呆愣中清醒了過來。十幾步的距離，平日一閃就能到的距離，楓玉卻踉踉跄跄如學步稚子一般，狼狽不堪地撲到父親身邊。低低的聲音中帶着哽咽和絕望，以楓玉的醫術，怎麽會看不出此時的父親已經是油盡燈枯的狀态？

“玉兒……抱，抱歉了。為父，并……并，并不是一個……合格的父，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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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秀看着一貫堅強，從小到大掉眼淚的次數屈指可數的兒子滿臉淚痕的樣子，止不住地心疼起來。無奈地開口，說出的是自己的心聲。即便知道有些事情并不适合讓自己的兩個弟弟知道，但此時的楓秀卻真的顧不得了。因為，這些事再不說就真的沒有機會再說了。

其實，這次面對人類獵魔團的圍攻，他并不是完全束手無策的。如果是他一個，即便是勝不了，勉強逃走卻還是可以的。但是，偏偏他身邊還有一個阿加雷斯。為了保護他，楓秀放棄了逃走的機會，也就變相選擇了現在的結局。他知道，這是他任性了。他為了保護自己的愛人，選擇了放棄自己的生命。

作為魔神皇，他自然知道現在的魔族是怎樣一副爛攤子，更知道自己現在就撒手離去是對兒子多大的不公。所以，此時的楓秀才會開口對兒子道歉，說自己并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再聰明再早熟，楓玉也還只是個孩子，一個還沒完全長成的孩子。

自己的任性，說白了其實就是在殘忍地剝奪了這個孩子繼續平穩成長的機會，逼着他提前接受并不應該在這個年紀就背負的責任。

作為一個父親，他真是失敗啊……

有些無奈地想着，看來自己欠這個孩子的永遠都還不清了……

真是可笑啊！他楓彥這輩子誰都不欠，卻沒有想到，最後虧欠的，竟是自己最寶貝的孩子……

“不，孩兒一點都不怨父皇。”楓玉碧天藍色的美麗眼眸之中噙着淚，雖然不想在父親面前哭，讓父親挂心自己，可是淚水卻怎麽都止不住。聽聞父親帶着愧疚的話語，楓玉用力搖了搖頭，幾乎是泣不成聲地說道，“父皇，孩兒真的一點都不怨您！”

“咳咳……”楓秀聞言，釋然地一笑，卻又是咳出了一口血。

“玉兒……以，以後……魔族就要……要交，交給，你……你了……”

想要伸手為兒子拭一拭眼淚，手卻剛擡起一半就無力地垂下。

“還，還有……小，小心……死……死靈……魔神……”

斷斷續續地呢喃着，楓秀眼瞳中的焦距逐漸渙散起來。

“大哥！”

察覺到楓秀的氣息就快要消失了的阿加雷斯不由得哀聲喚道，眼淚不住地往下落。想要說什麽，但話語卻噎在喉嚨裏，怎麽都說不出來。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因為他拖累了大哥，大哥怎麽會隕落？！阿加雷斯從沒像現在這樣痛恨過自己的弱小，從沒像現在這樣痛恨過人類……

瓦沙克倒沒像阿加雷斯一樣痛哭失聲，只是隐隐能夠看到似乎有什麽晶瑩的東西順着那白皙的臉頰滑落，一種悲傷的氣息同樣從他身上彌漫開來。讓人，有種想哭的感覺。

就在這時，楓玉突然想到了什麽，望着眼眸半阖的楓秀急聲喚道。

“父皇，父皇您醒醒！您不能就這麽，就在這裏去了啊！”

楓玉突然想起，巴爾曾經告訴過他，只有在魔皇宮中隕落的魔神皇才能夠進入龍墓！他就說剛剛父親為什麽會這麽急着對他交代遺言呢！而且，最要命的是，歷代魔神皇都曾與龍墓簽訂過靈魂契約，只要身殒後靈魂就會進入龍墓。如果進入的不及時很有可能就會魂飛魄散！

“來，來不……及了……”

楓秀無力地挑了挑唇角，他自然明白兒子話中的意思。可是他自己的身體狀況他自己知道，以他現在的情況來看，他是撐不到回到魔皇宮了。

“二弟……三……弟，以後……玉，玉兒就交給……你，你們了……你……們，一定……要好……好……輔佐他繼……位……”

最後的聲音幾乎是完全含在口中的，這表示着楓秀生命力的極度衰弱。

“不！”

阿加雷斯和瓦沙克不明白楓秀為什麽說來不及了，但是楓玉卻一清二楚。難道自己真的就只能這麽眼睜睜地看着父親消逝在這裏？甚至連龍墓都入不了？被楓玉緊緊咬着的下唇幾乎滲血，腦海中飛速地過濾着能夠挽回父親的方法。然而，一種種方法想到之後卻又立刻被淘汰，就在楓玉幾乎絕望了的時候，一點靈光突然閃過。

伴随着一道清晰的骨裂聲，阿加雷斯和瓦沙克驚怔地看着楓玉竟然生生掰斷了自己左手的無名指。原本戴在其指上的一枚黑色指環自動從斷掉的手指上脫落下來。楓玉咬着嘴唇，雖然斷指的痛楚讓他生生疼出了一身冷汗，但他手上卻是毫不遲疑地将那枚巴爾給他的黑色戒指套在了楓秀指上。

眼見那枚黑色指環無聲地套上楓秀的手指，其上閃過一點微弱的銀芒，雖然楓秀的氣息依然微弱得幾乎感受不到，甚至連意識都模糊了起來，但楓玉仍然略微松了一口氣。

“二叔，三叔，快，必須盡快回到魔皇宮！詳細事宜到時候我再向你們解釋，要是再遲疑下去就來不及了！”

剛剛他突然想起了這枚指環的作用，在晉位九階之後他才知道，這枚指環最大的作用其實并不是讓他能夠自由往返與聖魔大陸與龍墓之間，而是在一定的時間內将靈魂保存在肉體裏，保護靈魂凝而不散。只不過，這枚指環是巴爾送給他的，如果想要取下來就只有他自己折斷手指。

不過……

這樣應該能撐到回魔皇宮吧。

“嗯。”

雖然不知道楓秀和楓玉這父子倆到底在打什麽啞謎，但是出于對于楓玉的信任和對楓秀的關心，這兩人還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阿加雷斯手上一用力将楓秀虛軟的身子抱了起來，直接進行空間跳躍。

幾乎是同時，楓玉的身形也消失在了風中。在同一時刻消失的還有伫立在平原上的逆天魔龍柱與月魔柱。而瓦沙克在即将離開之前，身形微微一頓。而後微微咬着牙，手掌一翻，數枚火球從天而降，将人類那些獵魔者們的屍體燒成了灰燼。而後，瓦沙克連帶着星魔柱也消失在了這裏。

這般，不過一眨眼之間，此處平原上的三根魔神柱便已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魔都心城的某座宮殿裏，卻是悄然響起一道不大的呢喃聲。

“快要不行了嗎？這樣啊，那個小鬼不足為懼，倒是阿加雷斯和瓦沙克……唔，看來，還是需要謀劃一下……唉！真是勞碌命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