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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似乎是同時想到這一段往事，場面一時有些尴尬，陸雨不自在的輕咳一聲才道：“年紀小，不懂事兒。”

秦煦陽挑眉看了他一眼，明顯不滿意他這種解釋，卻也沒再說什麽，因為很明顯，最起碼那時候，陸雨是真想咬死他，那個牙印整整在他胳膊上呆了有半個月才下去，他簡直記憶深刻。秦煦陽于是繼續往後想：

他把他送進學校以後，基本上就不太能見到陸雨，因為陸雨實在是太努力了，他真的是把他的話當真，要考了第一名才肯見他，他有好幾次去學校看他，他都在跟着家教補習，他那時候太忙，根本沒空關注他的學習，家教什麽的也都是他自己找，他只管出錢。

他還記得，第一個學期陸雨因為差的太多，并沒有拿到第一，那時候正值過年，陸雨獨自回了自己家，跟他那個癱瘓的奶奶，還有吃奶的弟弟一起過年，他曾經去看過一次。

其實他還是挺心疼這小子的，全家所有的事兒，都是他一個人做，給他奶奶喂藥，給弟弟喂奶換尿布……

養家糊口這種事兒，一個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做好，他小小年紀卻都擔下來了。

其實也難怪陸雨不願意去念書，他們家這種情況，請個保姆都費勁，那時候程乾還抱怨，現在保姆都挑三揀四的，他們是好不容易才請到人照顧他們家的，但到底都太忙，誰都沒時間關照，因為這個後來出了事，秦煦陽想到這些也很不是滋味兒。

陸雨的奶奶是個很強勢的老太太，當年的事，秦煦陽也算是見識了什麽叫為老不尊。

老太太認為請來的保姆就是低人一等，想怎麽說怎麽說，平時幹活兒指揮着也就算了，有時候說話難聽的很，保姆照顧着個癱瘓的老太太，和一個吃奶的小孩兒，本來就活兒重，所以最後就無法忍受了，因為沒人在，就大着膽子罵了幾句。

老太太也不好惹，怕自己吃虧，表面上不跟保姆争執，可暗地裏一直在給陸雨打電話，那時候也就初一第二個學期，他為了趕課，周末也不回家，平時也不看手機，手機停機了也不知道，所以電話最後就打到了程乾那裏，說保姆打她。

程乾知道秦煦陽挺照顧陸雨，所以很快就把這事兒跟秦煦陽說了，秦煦陽知道後趕緊抽時間往陸雨家去了一趟。

然而，他當年也是年少氣盛，去了以後事情沒解決，反而更糟糕。

程乾保管着陸雨家鑰匙，為了方便照顧，所以他也沒敲門，直接就進去了。

然而，他一進家門，就聽見老太太哭哭啼啼，說保姆惡毒，咒人家不得好死，恨不得嘴上都淬上毒，一句一句直往人脊梁上戳。

秦煦陽估計這老太太是知道他今天要來，才跟敢跟保姆這樣鬧，所以就一直站在門邊聽着。

聽老太太越說越過分，秦煦陽最後都有些聽不下去了，準備直接往裏面走，才聽到保姆有了點反應，她像是把什麽東西丢到了地上，發出咚的一聲，然後老太太就更加惡毒的破口大罵。

秦煦陽實在不想聽了，就直接尋着聲音進了裏屋，誰知道他一進門，保姆看見他就直接嚎啕大哭，老太太見此也跟着哭，秦煦陽簡直要被逼瘋，哪還有心情解決她們的事兒，自己的脾氣先就上來了。

先對着老太太就吼了幾句，老太太被他吼得不說話了，保姆卻哭的更厲害，秦煦陽沒了耐心，最後只丢下一句：“你要不想幹就別幹，我明天重新找人。”

保姆聞言趕緊就各種解釋，什麽家裏不容易，什麽根本沒動手，什麽以後會改，車轱辘話一直說來說去，秦煦陽聽到最後腦子都疼了，只能暫時答應不換人，老太太出了一口氣也沒說什麽，但是要秦煦陽答應，以後再有事兒，一定要換了這個保姆。秦煦陽不想讓這些破事兒打擾到陸雨，就答應了下來。

沒想到，沒過幾天就出事兒了，還差點兒毀了陸雨。

他那時候在國外拍攝，接到老太太電話以為又是老太太作妖，就沒當回事，只讓程乾抽空去看看，結果還沒等程乾有空過去，這事兒就直接上了社會新聞的頭版頭條。

老太太直接打電話給報社，報社采訪了以後第二天就報了出來，一時間陸雨家裏全是人，老太太可算是火了好幾天，這老太太也是會搬弄是非，只說保姆的不是，還誇大說保姆虐待她。最後直逼得保姆走投無路，讓有心之人有了可趁之機。

事情很快就從社會新聞轉到了娛樂新聞，但是角度卻完全變了，報道的都是老太太不尊重人，對保姆任意打罵，還涉及到陸雨，雖然沒有明說，卻也透露出，陸雨為了自己讀書，不顧家裏情況，知道事情後根本沒有露面……

這件事情經過一系列的發酵，最終都落腳到陸雨身上，因為陸雨是公衆人物，最能吸引讀者，陸雨一時各種被黑，不孝順老人，做戲博同情，自私自利……

等秦煦陽回國，陸雨基本上已經被攻擊的體無完膚，就連所在的學校也受到影響，學校沒辦法只能給陸雨放假，秦煦陽第一時間趕到陸雨家裏時，陸雨正蹲在地上，給他奶奶擦手。

知道他來了，才站起身來，看他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的，秦煦陽毫不懷疑，那時候陸雨是氣紅了眼。

秦煦陽簡直覺得，陸雨那時候就是撲上來打他都是正常的，可是他什麽都沒做，只是慢慢的走到門口，扭頭對他說：“秦煦陽，你出來。”

那是陸雨第一次指名道姓的稱呼他，他小時候，基本上是情緒平靜的時候叫他煦陽哥哥，不高興了就什麽都不叫。

所以，秦煦陽這三個字一出來，基本就代表，陸雨生氣了，很生氣。

秦煦陽做事強硬，但也不是不講道理，這件事他沒有第一時間通知陸雨，又沒把事情處理好，是他的不對，他也是從那個時候才意識到，面對陸雨确實不能像面對其他小孩兒一樣，因為陸雨身上擔的東西不一樣，他不可能像個普通孩子一樣，他需要考慮的很多。

但是陸雨對着他怒氣沖沖的瞪了半天，他只問了他一句：“那個保姆，到底有沒有打過我弟弟？”

據秦煦陽所知，是沒有，但是他也不敢肯定，估計是老太太說了什麽，所以秦煦陽只能把那保姆再找來，陸雨自己問過，才算放心，後來陸雨跟他說：

“我奶奶是什麽人我知道，但是我弟弟還小，他什麽都不懂，保姆也沒打過我奶奶，只是說了幾句實話，她就受不了了，所以這件事不能怪你，保姆經過這種事，怕是沒人敢用了，我想照顧他們的事，還是交給她，換個人不一定能忍受我奶奶，到時候恐怕會出更嚴重的事情。

我以後每周末都會回來，家裏的事，以後不會麻煩到你了。至于網上罵我的那些，還得麻煩你處理一下。”

他這番話說的理智周到，但秦煦陽那時候覺得，陸雨肯定是恨極了他。

是他不經過他的同意把他丢進學校，家裏出了事讓他被人黑，悲慘童年的那點同情分都沒了，如果操作不好，會成為一輩子的污點，而且這次也不是故意有水軍黑他，而是人們自發的評論。

有時候這些有看法卻不明真相的吃瓜群衆比水軍還可怕，水軍好歹是有利益驅使，想控制還是有辦法的。

但是那些站着說話不腰疼的人，他們天不怕地不怕，全世界的道理都在他們嘴裏，你說什麽都沒用，誰知道他們在網上大放厥詞的時候會不會只是因為買菜多花了兩毛錢。

最終秦煦陽也只能雇了水軍多刷同情分，然後出了幾篇報道關于陸雨的真實生活，好歹讓這些人想起來，陸雨那時候也不過十三歲。

別的他什麽也做不了，後來這件事的影響降下來了，但是直到現在要搜陸雨最大的黑歷史，也還是這個。

秦煦陽越想越覺得氣悶，他那些年到底也不算成熟，事情發生後，雖然一直在努力解決，可最終連聲對不起都沒說過。

現在看見陸雨就坐在他面前，心裏不由五味雜陳，想了半天才問道：“當年你奶奶那件事兒，你挺恨我的吧？”

陸雨好像沒想到他會這麽問，擡起頭瞪大眼睛看着他，最後居然笑了，雖然笑容裏帶着幾分苦澀，但語氣卻沒怎麽變，他說：“其實，嚴格來說，我應該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才慢慢不讨厭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