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這一晚，是秦煦陽第一次完整的看到陸雨的內心世界，他終于開始理解陸雨對他的感情，開始明白當年陸雨看着他訂婚時的心情，他不知道陸雨是怎麽熬過這兩年的。

事實上，秦煦陽不得不承認，這份感情對他來說，有些沉重，，他似有那麽一瞬間感受到陸雨的眼淚，但他不确定，這份柔軟到底是他的，還是陸雨的。

陸雨最後啞着嗓子，緊緊攥着他的手，跟他說：“秦煦陽，你別走。”

秦煦陽沉默了很久很久，都沒有回答。拒絕的話，他說不出口。

陸雨等了很久，等不到回答，反而放心了，他就那麽靠着秦煦陽慢慢睡着了。

或許有秦煦陽在身邊，陸雨就是最安心的。但秦煦陽卻是一夜未睡，他心如亂麻毫無頭緒，只是他強烈的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這一晚，慢慢的變了。

他就這樣睜着眼睛坐到了天亮，肩膀都被陸雨壓得發麻了，他卻還是沒有醒來，末了秦煦陽只能伴着清晨柔和的陽光，忍着麻木的感覺，漸漸睡去。

等他醒來，陸雨已經去工作了，秦煦陽知道他有部電影快殺青，這幾天一直在趕戲，可他從沒忘了他的一日三餐，秦煦陽有時候都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做的。

陸雨忙了有二十多天，這期間秦煦陽基本處于修生養息的狀态，兩人基本就說過幾句話，但秦煦陽心裏還是隐隐有些改變。

某天他迷迷糊糊的剛醒，一下樓就看見陸雨坐在餐桌前等他。

桌上擺滿了香噴噴的早餐，陸雨擡起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一看過去，就對上他如星空般迷人的眼眸，一時有些失神。

然後他就直接的被陸雨拉到了桌邊，陸雨彎腰在秦煦陽耳邊說道：“今天我去拍一個MV，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其實這個距離不算近，可就因為是陸雨，秦煦陽還是一下就清醒了，陸雨溫熱的氣息灑在他脖頸間，那種細微的觸感讓他渾身都不太自在。所以，他完全忘了要回答他。

于是乎，桌上的早餐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秦煦陽頂着一雙熊貓眼，吃的津津有味，早餐是他最愛吃的豆漿油條，油條做的很好，皮脆，有嚼勁，一點兒也不老，味道剛剛好，其實這幾天秦煦陽一直都在想，陸雨好像是從初中畢業以後才開始會做飯的，難道那時候，他已經有所表現了？

秦煦陽有些不敢确定，但是看着陸雨又從開放式歐式廚房裏，拿出幾根剛炸好的油條的時候，秦煦陽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學做飯的？”

陸雨微微愣了一下，才回道：“怎麽了？油條不好吃了嗎？你吃這些，這些是剛弄好的，桌上的可能涼了。”

說着就把桌上的油條換下來，把剛炸好的擺在秦煦陽面前，把之前的放進自己碗裏。秦煦陽頓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陸雨卻是自己吃了幾口才放下心來，喝了口豆漿，才緩緩開口道：“還是你只是想問，我到底什麽時候學的做菜，還有，為什麽學？”

秦煦陽低着頭只管吃飯，一點兒接話的意思都沒有。陸雨笑的眉目生花，繼續說道：“應該是我初中畢業的時候，你帶着我去拍了一支廣告，然後又在段總家吃過一頓飯，那頓飯是段總親自下廚做的，你當時跟我說，就憑段總的廚藝，你願意做他一輩子的兄弟。還記得嗎？”

秦煦陽內心真的是拒絕的，但是他确實記得，他粗略的回憶了一下，基本上從那次以後，只要條件允許，陸雨一定會下廚給他做飯，段東瑞有好幾次想單獨做都沒機會，合着這小子從那時候開始就已經表現出來了，他居然完全沒注意。

現在他真的完全不想談這個話題了，哪個大男人會願意聽，一個小男孩兒從十幾歲開始就在默默的觊觎自己的故事。

反正秦煦陽是聽不下去，于是他很快接道：“不記得。”

陸雨知道秦煦陽想起來了，笑了笑沒再說話。

于是秦煦陽無比認真的吃了一頓早餐，吃完了起身就往卧室走，他一夜沒怎麽睡，腦子昏昏沉沉的，陸雨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秦煦陽扭頭看向他，表情不算友好。

秦煦陽還是有些起床氣的，陸雨知道他的習慣，卻還是說道：“拍攝人員都是我的朋友，拍攝的地方也還不錯，你不想出去走走嗎？”

秦煦陽這才想起來，陸雨剛剛在他耳邊問他的事，但他實在困的厲害，皺着眉就想拒絕，可看着陸雨眼神裏那種小心翼翼，卻還是什麽話都沒說，黑着臉去洗漱了。

他出來時，陸雨在沙發上放了一套衣服，陸雨已經不在屋裏了。秦煦陽換上衣服出門，陸雨正坐在車裏等着。

然而，他畢竟一晚上沒睡，于是基本上一上車就開始睡，等他醒來，陸雨已經不見了。

他身上搭着一條薄薄的毯子，蜷縮在後座上不知道睡了多久，秦煦陽有些郁悶的睜開眼，發現自己真的是渾身都不太舒服，他扭着腦袋，揉着肩膀，臉上隐隐有些不悅。

以前他有空或者陸雨有空，都會到彼此工作的地方陪着，那時候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但早上陸雨那麽看着他的時候，他就覺得好像不答應就會傷到他似的，但是答應了卻……

秦煦陽透過車窗往外看，發現自己是在地下停車場，他想要打電話給陸雨，才發覺自己好像沒手機，出事兒的時候，手機也不知道被誰順走了，他到現在都沒買新的，工作的事有段東瑞幫他處理，生活上，他父母在國外也不知情，朋友都是圈內人大家心裏都有數，所以直到現在他才發現沒有手機很不方便。

他皺着眉想着該怎麽辦，車裏卻突然響起一陣手機震動，秦煦陽尋着聲音找到放在副駕駛的一部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是陸雨。秦煦陽也沒多想就接了電話：

“喂，陸雨，你在哪兒？”

“你醒了？我下去接你，你等一下。”

然後就挂了電話，秦煦陽有些懵，拿着手機翻看，才發現手機裏存着各種他朋友，和以前一些工作人員的電話，這毫無疑問是陸雨給他準備的新手機，陸雨一向細膩，秦煦陽看到手機上二十幾個未接來電，差不多每隔十幾分鐘就一個電話，秦煦陽臉上不悅的情緒慢慢就消失了。

不一會兒陸雨就小跑着過來，秦煦陽直接下了車，整了整衣服等着陸雨走到他面前，陸雨微微有些喘，臉上帶着歉意的說道：“你昨晚沒睡好吧，你要還困就在車上再睡一會兒，我……”

“廢什麽話……”秦煦陽明顯有些不耐煩，“來都來了，進去吧。”

陸雨笑了笑，沒說話，在前面給秦煦陽帶路，秦煦陽這才發現陸雨走路的姿勢不太對，

“你腿怎麽了？”

“沒事兒，拍滑冰的鏡頭，摔了幾跤，剛剛跑過來我都沒感覺，現在不知道怎麽就疼起來了。”

秦煦陽聞言就停了下來，看着陸雨面色不善，說道：“摔了幾跤你還跑什麽跑，再說你不會滑不得先帶着護具學會了再說，直接赤膊上陣，你以為自己是鋼筋鐵骨啊。”

陸雨以前常被秦煦陽這麽說，時隔兩年再次聽到秦煦陽式的關心，心裏暖烘烘的，他笑着說道：“我已經學過了，就是有一個鏡頭設計的有點難度，所以才摔了，沒什麽大事兒。”

秦煦陽扭頭瞪了他一眼，沒再說話，他也是演員，因為某些鏡頭受傷這種事兒太常見了，陸雨要是因為動作難就不拍了，他恐怕會更生氣。

所以秦煦陽不說話，卻是放慢了腳步，陸雨走在一旁嘴角不由自主的就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兩人一路走進攝影棚秦煦陽才發現這是一個小型的滑冰場，場地顯然被包下來了，所以周圍都沒什麽人，難怪陸雨會叫他來。

陸雨一出現，就有兩個人朝着他們跑了過來，然而這兩人發現陸雨旁邊站着秦煦陽，都愣住了，秦煦陽現在還敢露面卻是夠有膽量的，可這些人都是陸雨信得過的，所以表現的還算不錯，愣了一會兒就走過來，很周到的跟秦煦陽打了招呼，然後跑在最前面的女生才對陸雨說道：“陸雨你快坐下，我看一下你的腿，要讓青青姐知道你今天摔成這樣，肯定要罵死我的。”

陸雨從善如流的坐了下來，女生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卷起陸雨的褲管，另一個拿着藥箱站在一邊，秦煦陽雙手抱臂居高臨下的看着，陸雨膝蓋處一大片的紅，周圍的毛細血管都已經開始滲血了，這以後可得腫幾天，秦煦陽也是常受傷的，他知道陸雨膝蓋這種情況，至少摔了有十幾次，心裏頓時就湧上一股子邪火，他扭頭對其他工作人員說道：

“這是要拍什麽動作，給我演示一下吧！”

他說話間帶着一種不容置喙的霸氣，畢竟資歷擺在那裏，有幾個人立刻就動了起來，有一對穿着很利落的男女進了場子，秦煦陽扭頭看了看給陸雨處理傷口的人，看他手法很娴熟，才扭頭往前走了走，站在場外看着。

那兩人先開始是并肩滑着，然後男生突然加速把女生甩在身後，女生努力的追卻沒追上，所以只能慢慢劃着，等着男生轉一圈回來，男生很快出現在女生身後，卻開始慢慢減速，等兩人距離差不多遠的時候，再次突然加速，急速從女生身側滑過，拉起女生的手，一個華麗的旋轉讓女生在他眼前轉了一個圈，幾乎要倒的時候，男生突然彎腰，直接将女生抱起……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雖然這男孩子長相普通，但做出這些動作來都顯得帥氣逼人，秦煦陽很能理解陸雨為什麽膝蓋傷的那麽重了，這種動作在高速彎腰的時候就容易摔，抱人的時候平衡更難掌握，最容易出現雙膝着地這種摔法，而且這種鏡頭最好是能一鏡到底，所以完全不可能有任何防護措施。

秦煦陽頓時就不明白了，不過就是個MV，至于廢這麽大勁嗎？

他剛想說什麽，場子的另一邊就又進來一個人，遠遠看着是個身材很不錯的女人，周圍跟着兩個人，慢慢朝着他們走過來，可以看得出，女人走路的姿勢也有些別扭。

秦煦陽這兩年一直都有關注陸雨，所以一眼就認出這個女人是姚曼曼，是陸雨大學同學，當年的校花。

姚曼曼一看見秦煦陽站在那裏，立刻就小跑了幾步，走到秦煦陽面前就彎着腰伸出手來，“秦前輩好，我是姚曼曼，一直很喜歡您的戲，能在這裏見到您實在太開心了。”

秦煦陽伸手和她握了一下，點了點頭沒說任何話，場面頓時就有些尴尬，秦煦陽當然不是那種會給新人臉色的人，他只是有些出神，他在想，陸雨就為了培養新人，也用不着這樣吧，其實這種鏡頭想拍好看也可以有別的辦法，不需要把動作設計的這麽複雜，演員的演技完全可以彌補動作的缺憾，陸雨心裏應該有數。

等他回過神，才發現周圍人都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秦煦陽幹咳一聲，才道：“我看你走路也不太對，是不是也摔了？”

秦煦陽語氣算不上溫柔，但是關懷之意還是有的，姚曼曼立刻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來，說道：“多謝前輩關心，拍這個場景算我的一個小願望吧，就是覺得這個動作特別帥，沒想着實現起來這麽難，我摔了是自作自受，陸雨摔成這樣，我是真的太抱歉了。”

說着就把目光投向陸雨，陸雨那邊正在處理傷口，工作人員一直在跟他交流，所以陸雨一直都沒擡頭，也就完全沒發現秦煦陽臉上一閃而過的不高興。

秦煦陽沒再跟姚曼曼說話，打了個招呼就走到了監視器那裏想要看回放，年輕的導演一看到他過來，立刻就站了起來，客客氣氣的跟秦煦陽握了個手，然後給秦煦陽讓座，秦煦陽也沒多說什麽，坐到監視器前開始看回放。

陸雨整整摔了十次，基本每次都是膝蓋着地，秦煦陽看着看着就皺起了眉，臉色也不太好看，看完第十次摔倒，他扭頭就看向導演，說道：“這個鏡頭是不是可以改一改？”

他的語氣其實很平常，可是導演還是怔了一下，趕忙接道：“可以改，可以改。”

秦煦陽也愣了一下，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是什麽樣的，居然把導演吓成這樣，于是笑了笑，說道：“我滑冰還不錯，我教教陸雨，如果實在不行，可以商量着改改。”

他刻意的放緩了語氣，導演這才不那麽緊張了，只是朝着秦煦陽點頭如搗蒜。

秦煦陽有些尴尬，不由也覺得自己如今這個處境，這些人還能這麽敬重他，也是不容易，其實他知道，陸雨敢讓他來，必然就不會讓他有任何不舒服，秦煦陽想到這裏臉上的神色也緩和不少。

他走到陸雨那邊，陸雨傷口已經處理好了，見他過來，立刻就站了起來。秦煦陽手上拿着一套護具，對陸雨說：“坐下。”

陸雨習慣性的聽他的話，徑直坐下，卻沒想到秦煦陽會直接蹲到他身邊，他要親手給他帶護具？這個念頭一出現，陸雨的心跳就變得有些快。

秦煦陽自然不知道陸雨怎麽想，只是仔仔細細的給陸雨帶護具，在膝蓋的地方更是格外的小心，陸雨低頭看着秦煦陽，呼吸有些亂，“秦，秦煦陽，我自己來吧。”

他剛想伸手，秦煦陽就瞪了他一眼，然後繼續手上的動作，直到他把護具帶好，才站起身來，說道：“走吧，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