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車子突然間輕輕一震，郝泊心疑惑的轉過頭，卻不想正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狹長的睫毛微卷，點點秋波自其中氤氲開來，她目光幽幽不知在看往何處。

“車，開了。”她嘴裏輕嚼着，好像在說給自己聽，又好像是在說給我聽。

深邃的瞳仁中漸漸沁上難言的情緒，如墨玉一般，諸色混雜。郝泊心尋着她的視線看去，是一處高臺，上面空蕩蕩的，并無人影。

“呵...”耳邊傳來一聲苦笑，郝泊心回過頭，卻發現溫珣已經閉上了眼睛。不知為何，她覺得她是能夠理解溫珣的，在對一切絕望之後，便不願去看，去想，任思緒在混沌中慢慢停滞，凝固，仿佛這樣心就不會再痛一般。

悲憫的目光就這麽流露出來，并自然而然的落在溫珣白皙的臉上，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一束強烈的白光直射進來，溫珣才睜開了眼，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還殘留着微苦的情緒，她看着陽光下的郝泊心，斑駁的光暈散落在她的周身，清明的眼中是她所熟悉的悲苦。

她懂，這目光的意思。于是她搖搖頭，臉上重新挂上溫柔的淺笑。

這是拒絕，拒絕兩個悲哀的人互相痛惜，郝泊心明白，所以她也收回了目光，轉向窗外。

連綿不斷的群山峻嶺縱橫交錯，蔥綠茂盛的密林覆蓋在地面上，不時地，還能聽到幾聲野獸的低吼。

半空中，陸面上的事物都變成了芝麻大小的黑點，讓人看不真切，耳邊只有風的呼嘯和光線的灼熱。

郝泊心拉上窗簾，開始閉目養神。

“怎麽了，外面的風景不好嗎？”溫珣柔聲問道。

“不，只是太耀眼了。”因為太耀眼了所以灼痛了我的眼睛。

“太耀眼了嗎？”呵呵，溫珣不禁輕笑出來，是呢，太耀眼了所以藏不住污穢，太耀眼了所以只能隐藏。

“笑什麽？”郝泊心輕輕詢問。

“沒什麽，泊心你想選擇什麽樣的職業呢？”溫珣輕巧的跳過這個問題，轉問另一個疑惑。

既然溫珣不想回答，郝泊心也任由那個問題擱淺，對于職業，她不是沒想過，只是那時的她認為什麽職業都是無所謂的，直到前幾天，她才恍然明白，她最想選的職業，于是，郝泊心微微睜開了眼，認真道：“弓箭手。”在細微的幾許光線中，她好像看到了冥冥中伸出了無數的荊棘，纏繞住她。

不過，她不悔。

“我想當盜賊呢～”溫柔的仿佛讓人身處在陽光底下的聲音，此時卻橫生出些許涼薄。

“...”

...盜賊嗎？那你的靈魂将永遠的堕入黑暗......你明白的吧？那個冰冷的世界，不過既是你選擇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了。

“恩”

聽到肯定的回答，溫珣開心的笑了，笑容由心入眼，直達深處。她明白，只有郝泊心懂得她的選擇代表了什麽。

不過，她亦不悔。

之後，一路無話。

淡淡的默契流淌在兩人中間，拉近了她們心的距離，燦陽的華光滲過厚重的窗簾映射進來，剝落了金色的外衣之後，那一束光透出血樣的芳華，久久凝滞。

千裏之外，一座高聳入雲的塔樓底端，漫天燦星綻出如夢一般的絢爛，突然，一顆璀璨的星失了顏色，消隐在漆黑的暮色之下。

“禍水降至，世道将亂。”上首處，一個穿着黑色鬥篷的人操着沙啞的聲音說道。如瀑般的銀色發絲垂至腰際。

“大人，那我們當如何是好？”旁邊昏暗處，一道惶恐的聲音急急問道。

“靜觀其變，不動既是萬動”被稱作大人的人背手靜立，金色的半臉面具下，如玉般的肌膚散出溫潤的光澤，“這次，你該殺了我罷，我就在這裏...等你”灰色的瞳孔下滿是輾轉時光歲月的缱绻。

“是”

************************************************************************************

“泊心，泊心，快起來了，我們到了。”耳邊傳來溫珣溫柔的叫喊。

“恩？”郝泊心緩緩睜開雙眼，精亮的光芒劃破蒙沌的霧霭，她坐起身子，右手按上太陽穴輕輕按壓着，剛剛的小憩竟是熟睡了嗎？

“我們該走了，泊心”溫珣的氣息飄蕩在耳際，忽浮忽沉。

郝泊心站起身，看向一旁已準備就緒的溫珣，眼裏浮現出勢在必得的自信：“走吧。”

“好，我的同學～”溫珣的臉半仰在陽光之下，細碎的光影散落一身，像是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衣。

“嘩”走出車外，數以萬計的人頭像一堆堆的螞蟻烏壓壓一片。純白的地面上只露出幾點空隙，車站的警衛紛紛抽出腰間的刀，大叫着想維持秩序。

“呵，泊心～考場上見”溫珣低低笑着，溫潤的眼睛饒有興致的看着眼前的情景。然後，身形一

閃不見了蹤影。

“這算是對我的試探嗎？”郝泊心斂下眸子，神色冷漠。她縱身一跳，落入了人群之中，削瘦的身子靈巧的躲避着周圍的人潮。

腦子裏憶起了那抹久遠的記憶，在做打雜的之前，她可是一直都生活在深淵的中心阿......

頃刻之後，她完好無損的脫離了人海，進入這片久逾盛名的暝淩城。

無愧于擁有聖城之稱，整個城的建築到處都體現了優雅和大氣，因為現下大多數人還困在車站，所以街道上還不顯得擁擠。

“請問這位同學，你是來參加暝淩學院的招生考試的嗎？”一個穿着藍白相間的制服的男人，臉上挂着優雅的微笑問道。

郝泊心點點頭。

“那請你随我來，我是這屆的接引者，守碚”湛藍的眸子一下子晃了郝泊心的眼睛，也亂了她的心，暮秋煙似乎也有這麽雙眼睛呢。

思緒一下子紛亂起來。

“同學，同學？我們走吧？越早到，你通過的幾率越高。”守碚依舊優雅的笑，面容上滿是得體的謙遜。

郝泊心被他連喚的幾聲打斷了思緒，“恩，抱歉”她回過神來跟上守碚的步子。

“你很優秀啊，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穿過那片人海。”守碚笑着說道。

“不，只是運氣而已。”郝泊心搖搖頭，她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有時候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你不必太自謙。”守碚滿臉不相信的說道。

畢竟能從幾萬考生中逃出來的，怎能只靠運氣？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郝泊心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也就只有她高超的跑路技巧了，要不然她憑什麽從極淵裏逃出來呢。

“呵呵”郝泊心見狀也只能低頭笑笑，不說話。

“同學，你看那裏，就是那棟棕褐色的房子，你只要進去直接測天賦就好了，不要擔心其他問題，你的天賦資料會直接送到各位老師的手中。”守碚停下腳步說道。

“嗯”揮手送別後，郝泊心便慢慢向那房子踱去，牆面有點老舊，幾片苔藓從屋頂垂挂下來，看上去很普通但卻透着歷史的滄桑。

郝泊心走進門，屋內只有一名坐着的老者，他緊閉眼睛，身體僵硬的像一座雕塑。回想起剛剛守碚說的話，郝泊心當下腳步一轉朝老者旁邊的一個水晶球走去。

把雙手附于水晶球光滑的表面上，郝泊心只感覺心頭一悸，然後什麽感覺都沒有，晃眼四周，郝泊心疑惑的看向老者，下一步該怎麽辦？

“跟我念，至高的規則，輪回的宿命，泣血的悲歌，吾願獻上今生吾之一切，探索浩渺的真知。”蒼老的聲音像是黃昏下烏鴉的哀啼，滲人的很。

郝泊心說：“至高的規則，輪回的宿命，泣血的悲歌，吾願獻上今生吾之一切，探索浩渺的真知。”每念一個字，水晶球的光芒就更亮一分，直到最後一個字落下，水晶球已經被凍成了一個冰球。

而老者則霍地瞪大了雙眼，震驚的看向郝泊心。嘴唇哆嗦的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麽。

“彭”一聲巨響，通往內室的門被猛地踢碎，一個個子高高的女人，踏着穩健的步伐直直向郝泊心走來，她的氣場極為強大，而她的路經之處，時間與空氣都好像被凍結了一般，一片冰涼的白霧彌漫。

淡若梅香的味道傳來，女人高挑的眉眼透着蔑視一切的威壓，她說：“吾乃弓神--祭舞，爾可願成為吾唯一的弟子？”

短暫的呆愣過後，郝泊心的視線掃過那片被凍結的世界，唇角一勾，深邃的瞳孔中射出懾人的寒意，她道：“老師。”

作者有話要說： 寫得如何？能看嘛？

小時表示很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