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
不知道為什麽,從今兒個早晨起身後,馬蘭眉的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仿佛有什麽事要發生似的。
撫揉着不停跳動的右眼皮,她停下清掃院子的動作,暗暗在心裏數念着。
人道,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她這從早晨開始跳的便是右眼,莫不是有什麽禍事要發生?
不是迷信,打從她小時候開始,只要她右眼皮一跳,必定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百試百靈,無一例外,就不知這回即将發生的事是大還是小了。
就在她心神不寧、兀自胡思亂想之際,忽然,小丫拉着石頭急匆匆地奔了進來。
“不好啦、不好啦!姊姊,我跟石頭哥哥在村口玩時,看到吳嬸嬸領着一大群官兵正往家裏來。”
“什麽,官兵來了?!”馬蘭眉聞言臉色大變,在心裏暗叫聲壞了。
這官兵怎麽會突然來他們家呢?是了,定是吳嬸子那婆娘昨日瞧見了皇甫殇的身影,回去後認出了皇甫殇,再加上她昨日被她以言語氣走,心懷怨恨,故悄悄跑到官府去密報了。
真是的!她怎地如此粗心大意忘了這攸關性命的大事呢?事先沒做半點防範,現在可好,她窩藏朝廷欽犯的事情東窗事發,該怎麽辦才好?
“大姊,”石頭在旁冷靜的道,“我瞧他們走得極快,大概再過半盞茶的時間就會到了,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你們跟我來!”馬蘭眉用力咬了咬下唇,扔下手中掃把,一手拉一個,飛快地領着他們進屋去尋皇甫殇。
一進那藏匿皇甫殇的房裏,他正巧在換藥,換下的沾血布條就擱放在一邊,而他半卸下上衣,露出精練壯碩的上半身,口咬着幹淨的長布條,包紮着自己的傷口。
“發生了什麽事?怎麽這麽驚慌?”見貿然奔闖進屋的馬蘭眉神色不好,他微蹙着眉,關心的詢問。
只見她一個急步上前,顧不得什麽男女大防,迅速接手他包紮到一半的動作,飛快地替他裹好傷口,并取來他褪放在一旁的衣袍,為他穿好。
“事情敗露了,你躲在這兒的事情被人發現了,有人去密報,官兵正往這裏來,你不能再繼續待在這裏了。”她用簡短的幾句話告知他外頭的事,并匆匆将他因換藥換下的沾血布條與治傷用的金創藥塞進床底下。
皇甫殇聽了,幾乎是想也未想地便立即做出了決定。“既然如此,你不必管我,領着你的弟妹快走吧,此事因我而起,自然由我一人來解決,你無須為我擔心,你已幫了我許多,倘若我今日不幸被他們捉拿,定然不會将事情牽扯于你,你盡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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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取出馬蘭眉救他時一并攜回的軟劍,仿佛已做好随時出去與前來的官兵生死拚鬥的準備。
而聽了他這回答,正彎腰藏物品的馬蘭眉先是一楞,而後怒氣沖沖地直起身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當我是什麽人,是膽小怕事、貪生怕死之徒嗎?若我馬蘭眉怕死,那麽一開始就不會冒着被官兵發現、掉腦袋的危險救你了!”她怒瞪着他,恨不得狠狠揍他一拳。
瞧瞧他說的那是什麽話,莫非在他眼裏,她馬蘭眉就是一遇到危難,便會無情無義丢下親友不管的無恥之徒嗎?
“我并非這個意思,”他緊遵着劍眉,耐着性子與她解釋,“只是覺得……你沒必要為了我付出如此大的犧牲與代價,不值得。”他不願她因為自己而被牽扯進皇家謀權争鬥的危險之中。
“閉嘴,值不值得我說了算!你現在住我家,就得聽我的!別忘了,我可是你的恩人、債主,在你沒報恩之前,你這條小命都是屬于我的!”
之後,她不顧他的意願,強硬拖扯着他及一雙弟妹來到位于院子旁儲藏糧食用的地窖,掀開上頭鋪蓋的幹燥玉米稭稈,搬開底下沉重的木板,露出下頭的地窖入口。
“時間不多了,官兵就要來了,你快帶着我弟弟妹妹躲進去吧。”她急聲催促他。幸好他們家窮,這儲藏糧食用的地窖幾乎是空的,如今才能讓他們拿來躲藏。
“那麽你呢?”在她不斷的推肩催促下,他反身扣住她的手臂,高大的身子卻動也不動,深如黑潭的黑眸牢牢盯視着她,仿佛要看進了她心底深處,“你不跟我們一同躲藏嗎?”
“我不能走,家裏得有人負責留下應付他們,放心,他們要抓的人是你不是我,找不到你的人,是不會為難我的。”眼見遠方有人影晃動,腳步聲漸近,她掙脫他的箝制,索性狠心猛力一推,将他與身旁一雙弟妹一同推進地窖之中,“好了,別說廢話了,快點進去,記住,不管聽到什麽聲音或發生什麽事,千萬別出來,也別理會人在外頭的我,知道嗎?”她半俯在地窖上頭朝裏面的他們交代道。
“姊姊……”
“大姊……”石頭與小丫兩人在地窖裏頭,早已焦急擔心得紅了眼,不斷呼喊着她。
她不舍的望了他們一眼,咬了咬下唇,心裏掙紮了半晌,才硬着頭開口向他請求,“皇甫殇……若是你真覺得對不起我,真的想報答、感謝我,那麽,我只求你一件事,那就是……請保護好我的弟弟跟妹妹,千萬別讓他們出事。”
皇甫殇聞言,深深地瞅視她那張帶着懇求的小臉,一手悄然握起拳頭,語氣堅定,如同起誓般地對她承諾,“我用生命向你發誓,一定會護好他們!”
絕不讓他們傷到一分一毫!
馬蘭眉朝他露出一抹他從未見過的燦爛微笑,輕聲道:“多謝。”
下一秒,她緩緩關起地窖口的木頭門板,僅留一絲能透氣見光、瞧見外頭情況的細縫予他們,沒有瞧見當她關閉地窖入口時,皇甫殇那最後望着她的複雜眼神。
她匆匆将玉米稭杆搬回原處,盡量将其恢複成原先模樣,幾乎就在她将最後一捆玉米稭稈搬回原位時,吳嬸子已領着官兵殺到了。
“官爺,就是這兒,那官府要抓的朝廷欽犯皇甫殇人就躲在這兒!”她站在馬蘭眉家院子外,伸手指着他們家,既激動又無比興奮的高聲喊道。
馬蘭眉則深呼吸口氣,極力維持鎮定,強迫自己帶上微笑,轉身提步踱向他們。
“嗯,這裏是十兩銀子,倘若按你的舉報真抓到了人,我自會派人将剩下的賞銀送給你,現在,沒你的事了,快走吧!”那蓄着短胡、模樣像是領頭的官兵,随手從懷裏掏出了袋銀子扔給那領他們前來的吳嬸子,接着便不耐地朝她擺手趕人。
“多謝官爺,多謝官爺,那我就不妨礙您逮人的大事了,我先走了。”吳嬸子領了賞金,笑得那是眉開眼笑,眼神滿是惡意地斜瞥了正朝這兒走來的馬蘭眉一眼,冷笑一聲,迳自抱着告密得來的銀子興匆匆地走了。
馬蘭眉忍着那想痛打她那張肥臉的沖動,略略加快了腳下速度,迎向那群手持武器、此時已踢踹開院子栅門兇狠闖入的官兵們。
“這位官爺,不知您來我們這鄉下農家小院有什麽事?是官爺們辦差恰巧路過累了想歇歇腿嗎?若是,還裏面請,我這就去備些茶水、果子點心給官爺們食用。”她陪笑地朝那站在最前頭的官兵頭子如此說道,但話才說完,下一秒,她便被人給惡聲駁回了提議。
“少跟大爺我裝蒜!有人檢舉你這裏窩藏朝廷欽犯,我們此次前來,便是要搜索抓人的,你最好配合點,別想作怪!”官兵頭子一把推開她,目光冷厲地搜巡着院中一切可疑的地方,非要找出皇甫殇躲匿藏身的地方。
她聞言,心猛地一跳,卻努力保持沉着、冷靜的微笑回道:“官爺,這怎麽可能,我們可是奉公守法、半點壞事都不敢做的良家百姓,怎會做這種窩藏逃犯的壞事?您是不是被人欺瞞訛騙,誤會了啊?”
“有或沒有,本大人查了便知,”那官兵頭子橫睨了她一眼,擡手一揮,冷聲下令,“搜!”
“是!”
接着,只見他身後那群官兵立即沖闖進她家,在屋裏屋外開始翻找搜查起來,一時間,宅院淩亂,塵煙四起,院中雞飛狗跳,到處亂得可以。
馬蘭眉死咬着紅唇,置于裙前的雙手緊緊絞握着,她緊張地看着官兵四處搜着她家,心裏暗暗祈禱他們別發現皇甫殇與她弟妹所秘密躲藏的地窖位置。
但老天似乎沒有聽見她的祈求,那原本守在院門口的官兵頭子不知發現了什麽,突然眯了眯眼,挪動了腳步朝那堆放着玉米稭稈地窖方向步去。
“官爺!”她見狀,心驀地一驚,忙開口喚住了他,“既然您的手下已在搜索了,那您要不要過來這兒歇一歇,這裏有石凳可坐,我去煮些茶水,您大老遠趕來這兒定然累了……”
她勸誘着,想将他給引到別處去。
“不必!”官兵頭子卻想也不想地便回絕了她,“我并不疲累,你只須安分待在那兒,別妨礙我們辦事即可。”
“可是……”
眼看阻礙無效,就在那官兵頭子即将要踏上鋪堆着玉米稭稈的地窖入口木板時,忽然,從屋裏傳來一陣官兵急促激動的叫喚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有發現了、有發現了,頭兒!”
官兵頭子聞聲,瞬間打消了原本欲查看玉米稭杆處的主意轉身離開,令她頓時舒了口氣。
幸好,沒被發現。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又讓她情緒緊繃了起來。
一名官兵手裏捧着從屋內搜出的傷藥與沾了血的布條急急走向官兵頭子,一邊呈上,一邊朝他禀報,“頭兒,這是我們在屋裏床底下搜出來的東西,你看!”
官兵頭子眯了眯眼,伸手拾起那染了血的布條,輕輕于指腹間摩挲了下。
“嗯,血漬未幹,應該是才剛換下不久。”他挎起那染血布條,徐緩地轉過身,聲音嚴厲地逼問馬蘭眉,“說!你這染了血的布條及傷藥從何而來?是不是我們要抓的那朝廷欽犯皇甫殇的?”
“這是……”馬蘭眉腦子轉得飛快,瞬間便編出了借口,“官爺,您誤會了,這是我家爹爹方才出門上工時,在過門檻時不小心絆了一跤跌倒受傷,我幫他換藥留下的,不是什麽朝廷欽犯皇甫殇的。”
但她這番解釋,那官兵頭子卻不信,他冷笑的睨着她說道:“喔,是你爹爹跌倒受傷,你幫他換藥留下的?那你為何要将它塞藏于床底下?你真當這種鬼話我會相信嗎?若再不說實話,就別怪我不顧你是女子對你動粗了!”
他大聲地朝她斥喝,并将手中那染血布條狠狠扔砸到她臉上,聲音中已然動了殺意。
藏于地窖中的皇甫殇聽見官兵欲對她不利,幾乎忍不住胸中那驟然高漲的怒意,欲現身出地窖去護衛她。
而身子對着地窖方向的馬蘭眉,正好瞧見他這邊的異樣動靜,急忙提高了嗓音嚷道:“即使官爺您對我對粗,我也還是那句話,這是我爹爹方才出門前跌倒受傷換藥留下的,哪怕您問再多遍也一樣。您若不相信我也無法,誰讓我是個人微言輕的老百姓呢,明知自己說的是實話,是無辜清白的,但官爺您不信,我又能如何?只能‘隐忍苦吞’下這冤枉,‘委屈待時’,讓時間還我清白了。”
她刻意加強了“隐忍苦吞”及“委屈待時”這兩句話,相信人在地窖裏的他會明白她的意思的。
果然如她所料,皇甫殇聽懂了,他勉強忍下那燒灼得他胸口幾乎發疼的怒焰,只是一雙拳頭握得死緊,幾乎要将掌心給握出血來。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都證據确鑿了還敢如此狡辯!既然這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來人,将她抓回去好好審問,定要問出逃犯的下落!”官兵頭子一揮手,令人将她綁了。
“是!”頓時,一群官兵手持兵器團團包圍住她。
馬蘭眉毫不掙紮地任由官兵用粗繩将她雙手及身子緊緊綁縛住,在即将被官兵們押着走出家門時,她默然低垂下首,悄然回頭瞥了地窖方向一眼,而後,露出一個終于保護了他們的滿足微笑,什麽也不做地随着官兵離開。
待官兵們全部撤離走人,屋子恢複一片寂靜後,皇甫殇這才運功掀翻了地窖上頭堆放的玉米稭稈及厚重木板,抱着她交付給他看顧的一雙弟妹躍出了地窖。
石頭與小丫兩人見到自己姊姊被官兵抓走,心裏焦急不已,不禁為她的安危擔心地哭了起來。
“嗚,大姊……”
“嗚……姊姊……石頭哥哥,姊姊被抓走了,怎麽辦?”
皇甫殇伸出了因長時忍耐而不小心掐出血的寬厚手掌,安撫似的摸了摸他們的頭,語氣低沉又铿锵決然的對他們承諾保證道:“放心,我一定會将你們的姊姊救回來的,我保證!”
他擡頭凝望着她被抓走的方向,在心裏暗自發誓,他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将她救回來,絕不讓為他付出了那麽多、做了那麽多事的她出一點事!
之後,他從懷中掏出那專門聯絡旗下暗衛的信號煙火彈,對空鳴放,聯系他旗下的暗衛領人前來。
暗無天日的地牢裏,沒有一絲光線,冰冷的寒氣透過牆面石磚傳來,隐隐混雜着血腥與死亡的氣息,教人心生恐懼。
被官兵們抓回來的馬蘭眉,雙手上了鐵鏈,被人牢牢綁縛在地牢的刑架上,她咬着下唇,環顧這陰暗封閉的地牢,原本,她還帶着一點妄想,若是他們抓了她回衙門,查無她私下窩藏皇甫殇的證據,便會将她給放了,但如今看來,他們未将她帶回衙門,反而将她私自關押在這不知道位在何人別院的監牢裏,就表示他們并不打算放了她。
這可真是糟糕,情況似乎跟她想的不一樣啊!
正當她還暗自思忖着自己該如何從這場禍事中脫身時,聽見一陣靴子踩過濕濘地面的聲音傳來,接着兩名身披青色披風、身着銀色繡蟒鑲邊華服、頭戴金冠的俊美男子,在官兵帶領下緩緩走進了地牢。
她一見便立即認出,前來的二人正是那日在賞石酒宴上見過的三皇子與四皇子。
只見領着他們前來的官兵頭子,雙手一揖,恭敬有禮的朝他們禀報——
“三殿下、四殿下,方才屬下與二位所說的便是此人,我們按照那密報,前往馬家搜索皇甫殇,卻未尋着那叛國欽犯,反而在這丫頭屋裏搜出了極為可疑的沾血布條及傷藥,屬下親自逼問過她,她對這些東西的來歷用途皆交代不清,所以屬下便做主将她帶回別院,如今如何處置,還請三殿下、四殿下示下。”
“喔,竟有這種事。”盛清崇聞言,一邊挑高了眉,一邊踱近,“找不到逃犯,卻找了一堆染血布條跟傷藥?聽你這麽說,這人确實可疑,擡起她的頭,讓我瞧瞧。”
讓他看看是什麽人,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包庇、袒護他要除掉的人!
他撩袍坐在官兵早已備好的紅檀太師椅上,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輕輕敲擊着扶手,唇角雖是噙笑,但眼神卻顯得格外陰狠冰冷。
“是!”
就在官兵強擡起她的頭,轉而面向兩位皇子時,與盛清崇同行前來的四皇子盛子駿不禁蹙眉咦了聲,大步走上前粗魯地擒扣住她的下颚,左右扳轉審視了下。
“三哥,這女的怎地這麽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他緊擰着眉頭仔細翻索着回憶,過了一會兒,終于憶起她的身份,“是了,這不是皇甫殇的貼身丫鬟嗎?咱們在賞石酒宴上見過。”
記得那日皇甫殇便是帶着這女的前來赴宴,那尊令人看了生氣的白玉卧佛,便是由她負責獻上的。
盛清崇聽了,從太師椅上起身,親自來到刑架前,以随身的玉扇勾起她的下颚,眯眸審視咬着唇、一句話也不肯說的馬蘭眉。
“不錯,果然是她!”向來過目不忘的他,一眼就認出了她,“原來這些日子,便是你在窩藏皇甫殇這逆賊啊,倒是沒想到,你這丫鬟還挺有情有義的,即使主子身陷險境、落魄了,仍對他不離不棄。”
馬蘭眉只是憤恨地瞪着他,依舊半句話也不說。
倒是一旁的官兵頭子看不下去了,出聲朝她喝道:“放肆!三皇子問你話,怎麽不答?說!”
“我不知道三皇子你要我說什麽?我早已離了皇甫府,不是他們家的丫鬟,那皇甫殇現在如何、人又去哪兒,與我何幹?我反倒是想要問問三皇子,你命官兵私将無辜的良民百姓捉來您的別院密室關押監禁,到底有何意圖?”終于,在官兵頭子兇惡的怒斥下,她張口說了第一句話,但卻死不承認自己與皇甫殇有關系,也不知曉他的下落。
“呵,本殿下有何意圖?本殿下不過是想查出皇甫殇那通敵叛國逆賊的下落,我瞧你這丫頭倒是個忠心護主的,可你這麽護着他,你那主子知道嗎?會因此感激你嗎?我看,最後也不過将你當作一枚棄子随意丢棄,你又何必為了護他,不顧己身安全到如此地步呢?”盛清崇恍若由衷為她惋惜的嘆了聲,伸手輕執起她散落到頰旁的一撮發絲,替她勾到耳後,嗓音輕柔而蠱惑的道。
“還是乖乖地将皇甫殇的下落說出來吧,若是你肯将皇甫殇的下落如實告知,那麽本殿下允你一個願望,不管你是要金銀財寶,或是華宅府邸,本殿下都答應賜予你,如何?”
但馬蘭眉聽了,卻是冷笑一聲,嘲弄地勾起唇角,諷刺地瞅着他,一字一字回道:“金銀財寶?華宅府邸?三皇子,我只知道再多的富貴榮華,若是靠背棄、出賣他人才能得到,這種肮髒的榮華不要也罷。人,活在世上,絕對不能作惡,更不能昧着良心做出誣陷忠良好人的事情,因為這世道尚有天在看,我們在世間所做的一切,上天自會有審判,但我想這道理,也許終其一生,三皇子是不會明白的。”
“你這不識好歹的臭女人!”盛子駿當然聽出了她話中不齒他們行事、濃濃嘲諷他們的意味,按捺不住自己暴躁的性子,他一個上前便要出手掌掴教訓她,卻被一旁的盛清崇給阻止了。
“三哥?!”
盛清崇陰沉着臉看着她半晌,才緩慢地開口對她說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你竟還不知死活地敢對本殿下說道理?真是愚昧至極!既然你如此堅決不肯交出皇甫殇的下落,那就是決定要與本殿下作對了,那麽就別怪本殿下狠心無情了,來人!”
他一聲令下,站于他身後的官兵頭子立即上前拱手應道:“是,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好好‘招待’我們這位貴客,務必要從她嘴裏問出皇甫殇那逆賊的下落!記得,無論用什麽方式,定要将人的蹤跡給我問出來!”他就不信,在嚴刑拷打下,有人會寧可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與她毫無關系的另一人!
“是!”官兵頭子領了命後,随即朝負責刑訊的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小男子使了個眼色,“噩毒,這兒交給你了。”
之後,便恭敬地護送着兩位皇子出牢房。
“嘿嘿,姑娘,你也聽到了,這可是殿下的吩咐,就別怪我不懂得憐香惜玉,下手狠了。”只見那個長得厭惡可憎、名叫噩毒的男子,一一巡視過刑具架,最後從中挑中了一條帶着刺的鞭子,“就是這個了。”
他雙眼放光地取起這鞭子,持鞭猛地朝地面試揮了兩下,發出非常駭人的抽甩聲,接着,他陰狠地朝她笑道——
“姑娘,你放心,殿下既然說了要好好‘招待’你,我一定會遵照他的吩咐,好好‘伺候’你的,絕不草率地取些上不了臺面的胡亂之物來應付你,你瞧,我選中的這鞭子可是好物,一鞭下去,包管你能感受到皮膚遭鞭刺劃破的美妙滋味,當然,我會記得不往你臉上招呼,畢竟未出嫁的姑娘,要是不小心傷了臉,那可怎麽辦啊?”
他奸笑了兩聲,将鞭子沾浸過牢房裏一旁早備好的鹽水,然後持鞭緩緩朝她走去。
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逼近,馬蘭眉緊緊咬着唇,即使心裏對這即将到來的可怕刑求害怕恐懼不已,卻依然堅持一聲不吭,什麽話也不願說,因為她知道,除非她交出皇甫殇的下落,否則哪怕她開口向對方求饒,對方也不會放過她的,既然如此,那麽她又何必沒骨氣的哀求對方,索性咬牙忍受這用刑吧。
她用力地閉起眼,心裏已做好遭人鞭笞的準備。
她不想因貪生畏死而成為一個為保全自己便卑鄙出賣別人,連自己都瞧不起的人。
“嘿嘿,那我們這就開始啰,得罪了,姑娘。”
尖銳的刺鞭揚起,從高空無情揮甩而下,狠狠朝她的身上抽甩而去。
“啊——”她忍不住仰首發出一聲痛呼,如火的灼痛,霎時從她身上傳來。
那帶鈎的利刺劃破了她的衣衫,連帶将她衣衫底下的皮膚殘酷的抽傷割裂,豔紅的血珠,點點從她雪色的肌膚冒了出來,然後在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兇狠的鞭打下,無聲聚集、蜿蜒成條紅流,一滴滴慢慢墜落地面……
一回又一回的毒打拷問、淩虐折磨,幾乎摧毀了馬蘭眉的心智,她甚至已經記不得自己待在這可怕的監牢裏幾日了。
她無力地低垂着頭,原本淺色幹淨的衣裙,早因一遍遍無情的鞭打破爛不堪,又遭鮮血染得通紅,身上那從各處鞭傷不斷傳來、仿佛刻進靈魂裏的劇烈疼痛,令她痛不欲生,幾乎想要自盡,唯一支持自己的,只是一個微弱的信念——她不能死,一定要活着回去。
但她的意志力卻随着那越發殘酷的刑求逐日減弱中,這在現代從未嘗過的痛苦滋味,幾乎要剝奪了她的理智,令她不禁想放下自己的尊嚴,向對方求饒。
只是每當她真想這麽做時,心裏會突然浮現那個冷漠男人的聲音,告訴自己再支撐一會兒,再忍耐一會兒。
那聲音仿佛近在耳邊,又似非常遙遠,她已經分不清楚那是現實還是幻想了。
驀地,一桶冷水狠狠潑向被人以鐵鏈牢牢綁縛在刑架上的她。
她睜開眼,模糊地瞧見那多日未見的三皇子盛清崇與四皇子盛子駿就站在她面前。
“怎麽樣,經過這麽多天,可想清楚了?”盛清崇卸下手套,露出一雙修長好看的手,一邊問,一邊将手套丢給一旁的手下。
她扯開幹裂的唇,朝他咧開一個難看至極的微笑,“想什麽?想你為何無故囚禁良家百姓,讓人動刑施虐嗎?”
許是明白進了這裏,或許再無出去的一天,所以她不再敬畏、顧忌尊卑,完全秉持着自己在現代的真實個性來應對他。
“都到這個地步了,竟還如此嘴硬,看來,你是鐵了心要與本殿下拖了,只可惜本殿下已經沒有耐心了,我再問你一次,皇甫殇他人在哪裏?說!”他掐住她的脖子,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陰狠毒辣地喝問。
“不知道,你問我再多遍,我還是同樣的答案,那就是……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她用盡全身力氣對他回吼。
那膽大包天、目無尊卑的态度,當場惹怒了一旁的盛子駿,換來他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放肆,你這賤民,誰準你這麽跟我三哥說話的!”
“四弟,看來這個忠心愛主的丫頭,真的為了護那皇甫殇,連性命都不要了,既然如此,本殿下……就成全你!”盛清崇冷笑地收緊掐扣在她脖子上的力道,“本殿下倒要看看,你能為了那皇甫殇撐到幾時。”
掐握她脖頸的力道越來越大,眼看他便要掐死她、讓她窒息而亡時,忽然從外頭匆匆走進了一名護衛,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只見他臉色一變,頓時失去了平時泰然冷靜的模樣,暴怒的大吼,“皇甫殇你竟敢!”
“三哥,出了何事?”見到遇事一向從容鎮定的三哥失态變了臉色,盛子駿忍不住微蹙着眉,關心的上前詢問。
“咱們藏在西南密莊,原待月後要交給大食那蠻賊皇帝的兵器,被皇甫殇的手下給劫走了,不但劫走,甚至還放火燒了咱們的密莊,将咱們藏在裏頭的贓銀,燒得一幹二淨!”
“該死!沒想到皇甫殇都被人追殺通緝了,還能在我們背後動手腳、搞這些鬼!”盛子駿聽了,也氣得跟着端翻了刑具架。
莊子、贓銀被燒事小,但和大食那蠻皇帝約好交兵器的日子就要到了,沒了那些兵器,他們如何跟大食那蠻橫難纏的皇帝交代?
盛清崇将發狠的目光緩緩調向馬蘭眉,“我最後再問你一次,皇甫殇人到底在哪兒?說!”
若之前只是單純想鏟除皇甫殇這個不識好歹、不肯依附至他旗下的家夥,現在,則是新仇加舊恨,他非要尋出皇甫殇那家夥,将他千刀萬剮,以洩他心頭之恨!
“不……知道……”即便被掐得呼吸困難、喉嚨劇痛,馬蘭眉還是撐着最後一點力氣,咬牙堅持不肯道出他的行蹤。
“真是可惜啊……”盛清崇緩緩收緊脖子上的力道,語氣冰冷已無任何溫度,“原本我還想,若是你肯乖乖配合交出他的下落,我可以看在你舉發叛賊有功的分上饒了你,放你走,但既然你如此嘴硬,不肯合作,那麽我也不必留情了。”
對他無用之人,他從來不留!
正當他手裏一個使勁,想擰斷她的脖子狠取她的性命時,外頭傳來一陣騷動,伴随着刀劍相碰的铿锵聲響,一個身上帶傷、負責看守地牢門口的獄卒匆匆奔了進來。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闖入別院要劫囚犯!”他捂着遭人砍傷的肩大聲地向暗牢裏的衆人嚷道。
“什麽?!”盛清崇聞言一驚,不待他細想,一群身着暗色服裝的蒙面人已持劍闖入了暗牢,帶頭的,是一名臉戴銀色面具的黑衣男子。
那戴着銀色面具的男子一沖進地牢,看見讓人以鐵鏈綁吊在刑架上,渾身遭鞭打傷痕累累,此時正被盛清崇惡狠狠掐扣住脖頸的馬蘭眉時,幾乎怒紅了眼,全身上下頓時迸出令人心驚的冷例氣勢,揮劍便往盛清崇這兒攻擊襲來。
“保護殿下!快保護殿下!”
在貼身侍衛的保護下,盛清崇險險閃過這一劍,而後連忙在官兵、侍衛們的保護下與盛子駿匆匆撤離地牢。
那戴面具的神秘男子倒是不管盛清崇他們如何,在逼退他們後,便飛快地直奔至幾已陷入昏迷的馬蘭眉身前。
他揮劍砍斷了她手上的鐵鏈,一個跨步上前摟住因受淩虐渾身浴血的她,而後卸下身上的披風緊緊包裹住她。
“主子!”這時,另一個蒙面人在斬殺了身邊的官兵後快速來到他身邊,向他禀告狀況,“外頭的人已除,但三皇子、四皇子的手下已放煙火通知援兵,大約再過半炷香,便會趕到這兒。”
“嗯,既已救到人,就無須戀戰,通知他們,盡快撤退!”那戴着面具的男子交代道,之後,他抱起她急步出了暗牢。
一路闖出了盛清崇的別院,男子抱着她躍上馬,在一群蒙面暗衛的保護下縱馬離開。
在策馬疾馳的途中,她因身上那嚴重的傷勢不停疼痛抽搐着,一張清秀的小臉滿是因傷勢而引起的高燒燙紅,在疼痛迷濛間,她感覺有個溫暖的懷抱緊緊護着她,仿佛要将她給鑲嵌進身體裏。
耳邊是對方不斷怦怦作響、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是誰?”她不禁沙啞的開口詢問此時正緊緊抱着她的男人身份,“你……是誰?”
這個戴着面具、特地領着一群人闖入盛清崇別院暗牢前來救她的神秘男子究竟是誰?
對方聞言一頓,擡手摘下了面具,露出他的真面目。
“是我,皇甫殇。”他俯下頭,深感歉疚而溫柔地瞅着她,聲音低沉地對她說道:“抱歉,是我來晚了,因為必須調查盛清崇關押拘禁你的地點,所以晚了這麽多天才來救你,讓你因我受了這麽多折磨和痛苦,對不起,但你放心,你安全了,從此刻起,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我會在你身旁一直保護你,一切都交給我。”
他再不會讓她受半點苦了!
“皇甫殇……”她怔怔地仰頭凝望着他,輕喚着他的名字,似乎想張口對他說些什麽,可下一刻,黑暗突然朝她襲來,她的意識被眼前那片昏茫的黑暗給席卷帶走,最後什麽也沒法說地昏倒在他懷裏。
見她暈倒,皇甫殇只是緊緊蹙眉,狠踢了馬肚子一腳,加快速度,欲帶着她回他那旁人皆不知曉所在的隐匿別莊治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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