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四分五裂(1)

這一柄刀胖子見識過它的威力, 光是鋒利程度,在他進入[游戲]以來遇到的各種兵器中就算得上上。這也是為什麽胖子覺得洛時并不簡單,好的兵器,用在敵人身上大快人心, 但是用在自己身上, 那就不怎麽愉快了。

刀鋒印着胖子的喉結,連吞咽口水都能感受到那股可怖的鋒銳感。

胖子身體僵硬, 肥肉禁止在空中, 不敢有絲毫顫抖, 臉上卻情不自禁地流下汗珠, 不上不下地挂着,像是往身體裏放了只蟲子, 心癢難耐,就想伸手擦掉。

鼻尖的血腥氣息令胖子不敢動彈。

洛時握刀的手很穩, 沒有顫抖,他比胖子高一點, 稍稍傾身過去, 垂眸看着眼珠亂轉的胖子,有點居高臨下的意味。偏偏洛時還是笑着,桃花眼裏含情脈脈,沒有絲毫殺意,更讓人身體發麻。

洛時伸手在胖子的脖子上點了兩下:“你感覺到沒有, 從這兒,到這兒……這一塊地方,已經不是你的脖子了。”

他的語氣很溫柔, 說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

胖子苦笑:“大佬, 我知道啊。”

他一邊說話一邊用餘光去瞥小刀, 從脖子到臉頰那一塊肉繃得死死的,看起來恨不能瞬間跳開離刀三尺遠。很可惜盡管他身後是随時可以後退的空曠地帶,胖子也不敢輕舉妄動,他知道那柄刀的威力,洛時的手指只要輕輕那麽一動,他就可以跟劉小小“抱頭”痛哭了。

“這不是沒辦法嘛,”胖子可憐兮兮地眨巴眨巴眼睛,妄圖喚起兩人間虛假的隊友情誼,“我又不可能跟肖姐一樣,把脖子砍了人不就當場去世了!也沒有把那一截削了再把頭按上去的說法吧,我積分也不夠啊!”

洛時拿起他刻到半途的作品,木頭雖然還打磨得比較粗糙,但已經被勾勒出流暢的形态,一些細節的處理也很到位。

“那你就有心思刻東西?”洛時疑惑道,“一點都不着急?”

胖子眼珠咕嚕咕嚕一轉,霎時間臉上湧出一抹菊花般的笑意,他谄媚道:“我當然不着急啊!這不是大佬您之前才說過,今天一定可以完成任務,我可相信您啦。什麽劉小小,什麽何銘,對上您,那都通通沒用!”

“您當然那是一言九鼎,說今天解決,那劉小小他們就活不到明天!”

胖子的馬屁拍得誇張,但卻有用,洛時的笑意漸深,似乎被拍得通體舒暢。

氣氛一點點緩和起來。

胖子小心翼翼:“您看,這刀劍無眼……比着刀怪吓人的……”

洛時聽了,覺得挺有道理,受用地點點頭。

然後持刀的手更近一寸。

“那你也不要總想着把傀儡拿出來啊。”洛時笑吟吟地,“有什麽用?我這個刀,深入哪怕一寸……”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完,胖子已經知道後果了。

随着刀身沒入一寸,胖子仿佛聽到了皮肉被刀鋒割裂,鮮血溢出的聲音。疼痛提醒胖子傷勢的嚴重程度,血液如同被放下的挂簾般不斷湧出,眨眼就将胖子半根脖子染紅了。

“要小心。”洛時低聲說。

什麽隊友情誼,存在過嗎?

以為自己能反殺?太天真了!

胖子心中刷過這兩條彈幕。

也不知道洛時是怎麽覺察到他要拿出傀儡,胖子認命般嘆了口氣,慫慫地舉起雙手,作出一個投降的姿勢。

“大佬就是大佬,我認栽!”

洛時被他這幅慫兮兮的樣子逗笑了:“放心,我不殺你。”

他笑着說:“我只是想和你交流交流,加深感情。”

“……”

被刀抵着,胖子不敢動,胖子不敢說。

“作為朋友,”洛時意有所指,“你一定不會隐瞞我、欺騙我,對吧?”

洛時握着刀,輕而又輕地在胖子的脖頸上滑動。

“作為正在被劉小小侵蝕的人,你也一定很希望我趕快解決掉她吧?”

胖子用眼神瘋狂點頭。

洛時:“說說,你瞞了什麽線索沒說。”

——這就是洛時要求和胖子待在一起的唯一目的。

“……”胖子始終繃緊的肥軀一瞬松懈下來,熟悉的笑容重新挂回臉上,把眼睛擠成一條縫,“大佬你早說啊,要是你早問我,胖子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沒錯,我是藏了一條線索沒說。”胖子放下雙手搓吧搓吧,狠下心說,“何銘不是殺劉小小的兇手。”

“就這一條,我也是剛想到的。就是不确定,所以才沒跟你和肖姐說。”他為自己辯解道。

洛時笑着握刀,冷酷地在脖子上戳了一個洞:“不是這個。”

胖子的臉皺巴:“這……我知道的其他線索大佬你也知道啊。”

洛時笑而不語地再戳一個洞,兩個洞排列在一條水平線上,剛好和胖子的兩只眼睛對應。

胖子心知洛時是有備而來,糊弄不了。

“行行行,我說!我說還不行!”這一次他終于橫下心來,說,“這也不是什麽很關鍵的線索……”

“劉小小是寄生者。”胖子猶如喪犬一般交出了自己珍藏已久的骨頭。

洛時接收到這個信息的一刻,任務進度那一欄線索收集度和世界觀解鎖度各自增加了13%。

寄生者?

洛時微頓。

雖然對于劉小小已經換了一個人早有準備,但是得到的答案還是有些出乎洛時的預料。他想過劉小小出車禍時,也許就有另外一個靈魂進入她的軀殼;想過劉小小患有多重人格,車禍中主人格去世,副人格控制軀體。但任務進度以及收集到的線索告訴洛時,他那些猜測都是錯誤的。

于是洛時想到了胖子——胖子、肖晏如和焰城都有隐瞞的線索這一點毋庸置疑。焰城一看就無法威脅;至于肖晏如,等到迫切需要的時候,她肯定會主動告知;胖子看着最好親近,實際上是最難以突破的人,絕對不會将線索主動告知于人,除非受到威脅。

于是洛時趁着游戲結束之前的時間威脅胖子,胖子最終也給出線索。

只是這個線索……

寄生者?怎麽聽都不是個好詞語。

連人類都不是。

洛時瞬間想到之前那個幻境的異常,當時他還疑惑為什麽焰城的附身對象與他和胖子的不同,現在想來,也許因為焰城和劉小小一樣,都是人外種。

這麽一說的話,就通了。

胖子:“寄生者是個規模比較小的種族,有的玩家可能幾百個副本都遇不到一只,我是因為之前在副本裏獲得過相關知識,才對他們有所了解。”

洛時心念一轉,笑說:“怪不得我怎麽都解不出這個謎題。”

“嗚嗚嗚。”胖子假哭道,“大佬,我也不是故意瞞着你的,我……”

胖子卡住了,哭得一愣一愣,就是想不出個合适的理由。

洛時無視他不走心的表演,道:“繼續說說。”

胖子一聲“明白”,猶如最殷勤的奴才一樣開始抖落自己這麽些年收集到的珍貴知識。

胖子可看得明白,洛時似乎很和善,但說要動手,那絕對不會含糊。

命在他這裏比什麽都重要。

“寄生者這個名字呢,其實也是系統翻譯過來的說法,具體叫什麽,我們人類不得而知。這個名字其實翻譯的并不好,給人一種很差的觀感——只知道名字的時候,我以為這個種族是很邪惡的那種,以寄生他人身體為生。”

胖子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地将自己的脖子稍稍後撤,洛時看在眼裏,只裝作沒看見。這種程度是允許的,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再退一點就不行了。

“其實寄生者并不以寄生為生,這個種族,據說是宇宙萬年的星風所化,萬年難得一個,數量極其稀少。他們的基礎形态是一團透明的流狀物體,可以反射不同顏色的光,也能和變色龍一樣與周圍環境渾然一體,所以極難被觀測到。”

“寄生者的實力很強,據我所知,他們擁有拟态、深度學習等多種能力,還擁有強大的精神力。比較有意思的是……”胖子嘿嘿笑了,“寄生者也分雄性和雌性,盡管從外表來看沒有任何分別,他們意識上也會存在性別的區分。”

“怪不得劉小小開口是男性聲音,”洛時若有所思,“原來不是小妹妹……”

胖子憋笑:“其實也可以是。”

“前面說寄生者并不以寄生為生,這個種族之所以被翻譯成這個名字,我猜測,也許跟他們一生都在尋找屬于自己的‘錨’有關。”

“錨?”

“具體我也不清楚,錨似乎可以是任何一個種族,也可以是石頭、木桌、飛船等等物品。寄生者何以認定錨一直以來都是個秘密,不過當他們找到屬于自己的錨之後,他們就會完全寄生在錨上,完成與錨同化。”

“同化之後,寄生者就再也不能自由地抽身離開,某種意義上相當于完全成為了錨。”

如果劉小小是一只寄生者,他待在劉小小身體裏直到被分屍也沒有離開,完全淪為副本裏的一個怪物……

也就是說,他在這裏找到了錨?

他的錨是劉小小?

洛時沉吟。

感應到主人的心意,小刀立刻抖抖身體飛到洛時身邊,迫不及待地離開胖子,好似非常嫌棄這個被迫害的胖子。

胖子總算能松一口氣,他伸手一摸脖子,血液扒在上面都有些凝住了,手指碰到傷口,胖子倒抽一口涼氣。

忍着肉痛,胖子趕緊拿出一個道具。

【道具:食傷蟲】

【描述:只要不瞎不文盲不智障應該都看得懂道具名?】

【提示:過猶不及】

還好洛時的動作很克制,留下的傷口沒那麽深,胖子一邊後怕一邊使用道具,這點傷他還是能應付的……

“……!”

脖間發起癢來,過一陣又停歇了,胖子知道那是食傷蟲在起作用,但是令他驚詫不已的是——在食傷蟲作用下,他的傷口根本沒有完全愈合,只是堪堪止住了血!

草!

忍不住在心裏罵娘,胖子心道,這小刀到底什麽來頭,這麽霸道?!

面上雖然不動聲色,暗地裏,胖子卻已将小刀和洛時的危險程度再次提升一級。

無法治傷,胖子也只能作罷,雖然他還有比食傷蟲更有用的道具,但用在這裏顯然不值當。這次浪費一個食傷蟲,胖子整顆心都在滴血,比自己受傷的時候都痛,再讓他大出血,還不如當場殺了他。

嗚嗚咽咽好一會兒,胖子才收拾好情緒。

“不對啊,”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左看右看,猛地幾步上前拉開窗簾,只看到天邊燦爛的晚霞。沒有找到人,胖子很疑惑,“劉小小呢?”

“她不是在吃我的脖子嗎?怎麽不在外面等着?”

嘀咕一陣,胖子臉一黑,大腿一拍:“這姑娘不會是區別對待吧!”

洛時失笑,小刀在指尖翻飛,給胖子看得心驚膽戰。

“也許她已經知道到最後時刻了。”洛時垂眸,又有些哀怨地說,“我只是想幫她,怎麽現在躲着我?”

胖子嘴角抽抽,他也是第一次遇見抱怨BOSS不出來見他的玩家,洛時這個人果然沒辜負他的眼光,各種意義上來說,都很……不同凡響。

洛時又轉了會兒刀,就把小刀收進去。

他冷不丁開口道:“我要把劉小小引出來。”

“?”胖子懵了,“現在把劉小小引出來?”

胖子覺得自己已經跟不上洛時的節奏了,怎麽現在加快到要引BOSS了?

轉念一想,他這個腦袋要麽給劉小小吃掉,要麽被洛時砍掉。前者是不可能的,如果到時間還沒解決劉小小,胖子相信不僅僅是洛時,肖晏如也會果斷動手砍掉他的腦袋。

為今之計只有抓到劉小小,解決她!

看洛時的樣子,也是胸有成竹,他這顆腦袋保不保得住,就全系在他一個人身上了。

胖子立馬狗腿地出主意:“我們要不去存放劉小小屍體的地方?或者想辦法找到她父母的屍體?我看那小姑娘挺有孝心,估計忍不了我們亵渎她父母的屍骨。”

一開口就老惡毒了。

不過胖子有一點說中了。

劉小小現在不肯出來,怎麽想也知道她是在做準備,胖子的腦袋都吸引不了她,能把她立刻引出來的只有……

“我們要找到何銘。”洛時起身,“去肖晏如那裏看看。”

胖子一頭霧水地跟上洛時。

見到肖晏如,洛時一點不含糊,開門見山說:“借《喪亂經》一用。”

——沒錯,離開劉家之前,他們拿走了《喪亂經》。

當時只是不抱什麽希望随手一試,畢竟何銘都拿不走,沒想到真被他們成功帶走,這下就免了他們把《喪亂經》的內容照下來的麻煩。

帶回來後,三個人商量一陣,決定把《喪亂經》放在肖晏如那裏。

一是肖晏如性格冷靜,也不是私底下搞小動作的人,洛時不怎麽放心胖子,但還算相信肖晏如作為隊友時的可靠程度。二是肖晏如是他們三個之中經歷最豐富的的玩家,雖然之前不怎麽顯山露水,實力肯定是有的。

肖晏如應該是正在研究《喪亂經》上的內容,聞言直接把手上的經書給了洛時。

“我剛剛再次看了一遍。”肖晏如說,“還是沒有找到能夠對付劉小小的其他辦法。”

“沒事。”洛時捏着經書,臉上帶笑,語氣很篤定,“很快就可以解決了。”

“有火嗎?”

胖子從兜裏掏出一個打火機:“有是有,但……”

就看見洛時點燃打火機,對着《喪亂經》直接開燒。

胖子:“!!!”

肖晏如:“。”

不過很可惜,普通的火焰對《喪亂經》起不了作用,這本經書似乎是用特殊材質制成,摸到手不像是紙,又滑又厚,更像是某種生物的皮膚。

“大佬,你這是……”胖子語氣虛弱。

肖晏如對洛時的行為也很不解,但她沒有任何制止的行為,只是看着洛時,等一個解釋。

“我想引出何銘。”洛時說,放棄火燒,轉為動手去撕,意料之中也沒有效果。

他這麽一解釋,雖然沒有說明白,但胖子和肖晏如瞬間就了然了。

幾種方法都試過之後,洛時抽出右臂內的小刀。小刀沉默,洛時卻感覺到刀中傳來的嫌棄之情,比之前威脅胖子時還要嚴重。

洛時只是非常不走心地安慰一番,旋即對《喪亂經》痛下殺手。

水火不侵、刀槍不入的《喪亂經》在小刀輕飄飄的那麽一戳之下,立時破了一個洞出來,随之而來的是一聲驚悚的哭嚎——何銘果然經不住魚餌勾引,啪嗒幾下就上了洛時的魚鈎!

洛時三人此刻在酒店二樓的一處活動室內,正中央是一面極為開闊的落地窗,何銘就是從落地窗外撞進來,一對畸形的黑翅膀撲扇撲扇,猙獰的雙手從翅膀中扯出,直接探向洛時手裏的《喪亂經》,如同聞到食物芳香直淌着哈喇子的獵狗。

不過這獵狗的模樣很可憐,本來就不美觀的腦袋無故比上次見面時還小幾號,安在碩大的身體上滑稽得可笑。豎着的嘴縫也橫遭禍事,不知道被誰橫着劃了幾道,遠遠看着像個“王”字。左邊翅膀的骨頭像是被拆掉了,軟趴趴的,右邊的翅膀則遍布傷口,現在還滴着血。

魚自動送上門來,洛時當然不會放過,更別說何銘此刻狼狽得跟剛從泥地裏撲騰出來的狗一樣,此時不抓更待何時?

何銘明顯也是因為心愛之物即将被毀,走投無路才突然現身試圖搶走《喪亂經》,都不用胖子和肖晏如一齊動手,洛時手一翻,刀一紮就将他整個人釘在了牆上。

“這麽輕松?”洛時有些驚訝,“剛被劉小小打過嗎?”

何銘疊着三個瞳孔的眼睛也是左邊青一個右邊腫一個,狼狽得很。他一只手被釘在牆上不能動彈,刀沒入手掌,不僅帶來劇烈的痛意,還帶來一股席卷靈魂的灼燒感。即便如此,何銘還是死死盯着洛時手裏的《喪亂經》。

似乎身上的傷已經影響到他的神智。

洛時四處看了看,揚聲道:“小妹妹,出來玩啊。”

胖子看着都有點心驚膽戰,莫名從洛時的笑容裏看出幾分癫狂意味。他湊到肖晏如身邊,低聲道:“肖姐,你覺不覺得他越來越放飛自我了……”

一開始禮貌溫和的洛時跟夢境一樣。

準确來說,胖子想了個形容,洛時那層迷惑人心的外皮依舊存在,只是他們看到了洛時表皮以下的東西。

就比如現在。胖子相信,換成其他玩家,絕對不會這麽沖動行事,也就洛時跟不要命了一樣。

不過……

胖子咧嘴露出一個笑容。

他就喜歡這樣的!

喊了幾聲無人應答,劉小小似乎打定主意躲藏起來,不管洛時怎麽叫都不出現。洛時也不意外,只是遺憾地嘆了口氣。

然後他一手按住何銘被釘住的手,小刀随他的心意抽身而出,順從地來到洛時另一只手手心。

“既然她不肯出來,那就又要辛苦你了。”洛時用一種憐憫的語氣說道。

下一秒,他持刀一斬。

“滋——”

鮮肉被炙烤的聲響。

何銘的嘴縫裂開,發出一聲凄慘的嚎叫——他一只手已經孤零零落到地上,脫離了身體,手霎時呈現出僵硬的姿态。而何銘的傷口好似被火燒過一般,散發出一股焦糊的味道。

合誅在小刀裏越來越活躍,已經隐隐壓過刀身上附着的冰系術法。洛時沒有主動使用的意圖,火焰的氣息就自然溢出,看來等不了多久,合誅就會主動跑出來。

胖子看着何銘的慘狀,都忍不住可憐起他來了,好好一個小副本BOSS,到洛時手裏,比工具人還不如。

想是這麽想,胖子和肖晏如卻已經做好準備。

也是,他們三個如果不是脾氣對味,怎麽可能一直行動下來還沒有開始彼此厮殺?

“這只是第一只手。”洛時慢條斯理地說。

無論如何,何銘都應該是劉小小最想除掉的人。但何銘現在還好好活着,甚至能自由行動,以洛時來看,要麽是副本規則限制劉小小不能動手除掉何銘,要麽就是劉小小不打算現在殺掉他。

無論哪一種,劉小小都不會樂意何銘死于他人之手。

反正要提高通關品質,何銘是他們必須要擊殺的對象,試一試也不虧。

默數幾秒,洛時再次幹脆利落地斬下了何銘另外一只手。

“第二只手。”

突然想到了什麽,洛時笑着問何銘:“你分屍劉若斐和王舒的時候,也是像這樣麽?”

沉浸在靈魂都被灼燒的痛苦中的何銘沒有搭理他。

洛時看一眼胖子的脖子,現在已經快侵蝕到下巴的位置,再等下去就浪費時間了,他舉起小刀,對準何銘的心髒部位。

“下一個是心髒。”

直接跳過左腿右腿等諸多部位。

這一次躲藏多時的劉小小無法忍受了,只見頭頂的天空猛地暗沉下來,如同蓋上了一層暗色的幕布,與遠處晚霞燦爛的天空形成劇烈反差。

接着就是劉小小出場時标配的溫度下降、陰風陣陣,洛時三人已經很熟悉這個場面,面色紋絲未動,洛時甚至還有閑心拿着刀在何銘心口比劃。

穿着裙子的小姑娘浮在落地窗外,蒼白細瘦的手臂抱着自己的頭顱,頭顱上兩只眼睛死死盯着洛時。

仔細看,劉小小的雙腿和半截左手的皮膚與其他地方不同,雖然同樣蒼白,但泛着活人一樣的光澤,正是默言、莫欺少年窮和肖晏如對應的部位。

被漆黑眼眸盯着,洛時泰然自若,下一秒卻猛地扔開何銘,腳步一錯避開突然炸開的吊燈,其中一枚碎片直直釘入洛時剛剛所站位置的地板上,他要是晚上一步,這一枚碎片大概就會直接從他頭頂經過大腦、喉管等等部位,将他身體一分為二,然後抵達地面。

但這并非劉小小攻擊的信號,洛時扔開何銘的那個瞬間,劉小小立即想跑,誰知道暗處還藏了一個焰城。火鞭顯露猙獰,毒舌一般纏上劉小小的腳,将她拉在原地,不過下一刻就被劉小小打開。

但這一瞬間的距離足夠争取時間,焰城已經逼近劉小小,流暢的肌肉繃緊,尾部鱗甲大張,呈現出撕裂劉小小的姿态。

眨眼間兩人已一追一逃跑到酒店附近的河邊,大概從頭頂天變的時候,一張無形的大網就将酒店附近的地界籠絡進去,平靜無波的河水都掀起風雨欲來的波濤,還未到深夜,路上已經看不到半個人影。

洛時用眼睛量了量酒店二樓的高度,再評估了一下現在身體的狀态。

“你們對付何銘。”甩下這樣一句話,洛時從破碎的落地窗一躍而下,如靈巧的野豹般落地,不知用了什麽方法,竟然視兩層樓的高度為無物。

當然,表面看不出來,內裏還是受了一點震,還是沒有回到身體的巅峰狀态。

他身後,胖子抓着何銘,同肖晏如一起跳下。

誰都清楚,大頭當然是劉小小,何銘就不樂意了,他似乎從幾個人的架勢中品出幾分死亡危機,也不再捏着藏着,尖嘯一聲,灰白的顏色自下而上,何銘整個人由黑變灰,原本緊致的皮膚出現大面積的松弛,像是整個人的生命力被一瞬間奪走了一般,呈現出死亡的灰敗。

何銘付出這麽大代價召喚出來的是兩個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東西,骨頭呈現紅黑的色澤,被人砍斷後又用兇邪的紅珠串起,沒有覆蓋血肉,純粹兩具骨架,顱骨上遍布裂紋,如同将碎未碎的瓷器一般。

不用多說,在場衆人都知道那就是劉若斐和王舒。遠處傳來的劉小小的尖嘯證明了這一點。

“嗬嗬……”何銘的笑容猙獰,“我煉了許久才煉出來的陰傀,今天就用你們試血!”

這兩個陰傀血腥味撲鼻,活像在血池裏浸泡了一年之久,或許是因為死狀凄慘,此刻怨氣沖天,已完全淪為何銘的仆從,全然不顧何銘才是讓他們凄慘死去的兇手,也不顧幾米之外就是他們的女兒,燒着幽藍鬼火的雙瞳盯準肖晏如和胖子。

胖子:“卧槽!”

這下他們是沒法去追劉小小了。

何銘召喚出兩個陰傀的舉動也激怒了劉小小,她嘴裏暴漲出兩顆猙獰的獠牙,面色變得青紫,尖利的指甲也變得漆黑,赤。裸着雙足,空手就和焰城打在一起。

兩個人如同原始時代蠻橫的野獸一般,赤手空拳地搏鬥起來。劉小小細瘦的胳膊和小腿仿佛含着千鈞力道,洛時遠遠看着,當劉小小攻擊時從鼓脹的勁風中體味到其中蘊含的可怖力道。

感覺到洛時靠近,劉小小猛地後跳,趴伏在地表上,如同豹子般盯着兩人,嘴巴大張露出獠牙,威脅意味十足。

洛時感到陰沉的天幕之下,湧起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寒感。

劉小小明顯不想多留,一心都挂在了劉若斐和王舒兩個陰傀身上,奈何她的局沒開完,滿打滿算只找回了兩個半部位,還有一個人死的順序都變了,這使得她實力大減,對上焰城都只能說你來我往,加上洛時就更難說抵擋。

這一刻,在場幾人的身份似乎徹底倒轉——洛時是魔王BOSS,劉小小和劉父劉母才更像是被BOSS欺壓的可憐人。

洛時甚至用一種商量的語氣說:“小小啊,我是想幫你的。”

這句話瞬時激怒了劉小小,她如豹子般騰起向洛時撲去,染血的指甲鋒利而危險,而洛時嘴上說着要幫劉小小,卻十分幹脆地抽出小刀。

這一次撫摸刀身,洛時竟然摸到了溫度,似乎刀中那只霸道的雀鳥也已經迫不及待。

劉小小的動作又兇又狠,仿佛喪失理智,但軀體內的意識卻非常冷靜地思考:他和這群玩家天然敵對,沒有任何合作的餘地,現在的境況對他非常不利。

他應該舍棄何銘,趕快離開,以待之後的機會。

可是——

胖子放出了老頭子,身形靈活地就躲開幾米遠。老頭子弓腰駝背,站定原地,卻在陰傀攻來時猛地出拳,拳頭如龍似虎,拳風強勁,陰傀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被拳頭正中胸前,經過淬煉堅硬如鐵的骨頭霎時被擊出一個小坑,拳風掃過,更震得四周空氣一蕩。

劉小小被洛時和焰城聯手逼至江邊,手臂、小腿、胸膛等地方已經挂滿了刀傷和重物擊打的傷痕。洛時和焰城也不好過,洛時左肩塌下一半,手臂上纏着幾根黑發,此刻緊緊勒住他的血肉,大有将他整根左手都勒碎的架勢,而焰城身上的傷痕也不少。

劉小小已經是強弩之末。

但當看見陰傀被老頭子一拳打得半退,劉小小還是試圖奔過去保護他們,又被洛時持着小刀纏上,震怒之下,劉小小如同游戲裏殘血後爆發的BOSS,尖利一嘯,音波震蕩,洛時猛地栽入河水之中。

陰冷洶湧的水波瞬間吞沒了洛時。

河面之下的暗潮比河面還要兇殘,強烈的水壓擠着洛時,他仿佛一只死魚被數千只手拍打,握着小刀的右手率先失去知覺。

洛時倉皇地睜開眼,發現視線裏已經沒了小刀的蹤跡。沒了眼皮的保護,河水迫不及待貼近他的眼珠,又陰又寒,更有一種要将他的眼珠壓碎的力度。

一眼望去,是無邊無際的昏暗。

但洛時轉瞬之間就平靜下來。

他突然感覺到了久違的熟悉,就像很久之前他曾經也這樣落進水中。抛去因劉小小影響而顯得陰毒的水波,洛時沒在水中,呼吸被剝奪,四肢被緊緊纏繞。

他卻感到很安心。

視線的盡頭陡然湧出大片水花,接着一個身影如游魚般接近洛時。

他暗紅色的頭發飄在水裏,像是海藻,瞳孔在河水之中散發出奇異的光。

焰城張嘴說了什麽,接着抓住洛時的右臂,似乎想要将他拉上去。

這一瞬間,“噗嗤——”,暗藏水中的小刀箭一般捅穿焰城的肩胛骨,而洛時在同一時間生生受住火焰的鞭打。

——根本不是營救,而是提前排除對手。

可惜的是,洛時剛跟焰城當上名義上的“隊友”不到一天,隊伍就因為這種理由分崩離析。也不知道焰城把隊友當成了什麽,他似乎只是想擁有一個隊友,并不理解其真實含義。

更可惜的是,洛時跟焰城想在了一起。

一直佯裝溺水動彈不得的洛時一招手,藏匿着的小刀迅速貼近,刀身的溫度比之前更高了,好似要把周圍河水都蒸燙的熱度。

他避開焰城毫不留情的尾巴,将小刀送進焰城的胸口。

這一次捅進去的時候明顯感受到吃力,焰城的皮膚比人類硬了不是一星半點。

在鮮血彌漫開之前,洛時竄到河面。

游到岸邊,洛時抹一把嘴邊的血,咳嗆幾下,突然開懷大笑起來。

真有意思!

真有意思!

洛時感受到了之前從沒體會到的快樂,這種快樂讓他整個人都顫動起來。

他沖動了,自從感應到合誅,他身體上的枷鎖仿佛就解開了,一團火焰在他體內沸騰,灼燒得他難以自持。

但那又怎樣?

下一秒就算死了又怎樣?

洛時的雙手已染滿鮮血,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焰城的。小刀的溫度攀升到極致,洛時仿佛又看到了與刀身死死糾纏的合誅,這一次他看清了那柄長刀的模樣。

長刀紮進烈土頭頂蒼天,吸盡了世間至黑至暗的顏色,合誅的血在纖薄的刀身上留下一道豔麗的紅痕,而洛時看見了紅痕盡頭的銘文。

刀名——神術!

那一刻,洛時将這柄至兇煞的長刀抽了出來。

兔起鹘落,轉瞬及至,在一聲貫穿天地的雀鳴之中,自背後将奔向劉若斐和王舒的劉小小一捅而穿。

與此同時,老頭子和胖子與兩具陰傀周旋之時,肖晏如終于從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何銘口中得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最後一個信息點。

“怪物……她是個怪物……她自己把自己……”

“分屍了。”

何銘雙目圓瞪,咽下了最後一口氣,仍死不瞑目地瞪着肖晏如。

也或許是瞪着遠處被洛時一刀穿身的劉小小。

他仿佛看到了那天,那一天——

那一天何銘剛剛拆掉王舒身上最後一根骨頭,轉頭時,一直不吭聲的劉小小已經淚流滿面,她雙眼已經鼓脹出紅血絲,嘴皮浸滿了鮮血,被束縛住的雙手掙紮之時崩裂了幾個指甲。

可憐的小姑娘。

何銘慢條斯理地擦着手:“放心,對你,我可憐的小侄女,我會輕輕地。”

他的背後是兩堆白骨與血肉。

這個時候,何銘看見劉小小竟然歪頭露出一個笑容,這笑容出現在那張滿是淚水和血水的臉上,說不出的邪肆,何銘感到非常不舒服。

于是他轉而拿起了刀,決定在釘入釘子之前,先将劉小小的四肢斬斷。

一定能聽到痛苦的哀嚎吧。他想。

可是那一刻,一股莫名陰沉的氣息将客廳籠罩。何銘聽見劉小小身上傳來的“咔嚓”、“咔嚓”的聲音,他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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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深山裏走出來的獵人少年,一頭紮進了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學校和陌生的電競職業圈——帶着他飛揚的雙手,和他的槍!
吶,所以,你以為我們要講的是一個失足少年撞大運撿秘籍得金手指然後人擋殺人佛擋滅佛的故事?
不不不,并沒有那麽複雜。

惡魔心尖寵:小甜心,吻一口

惡魔心尖寵:小甜心,吻一口

【高甜寵文】“小,小哥哥,褲,褲褲可以給知知嗎?”每次一想到當初與宮戰見面時,自己的第一句話,許安知都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就這麽一點小貪心,她把自己一輩子給賣了。用一只熊換了個老婆,是宮戰這輩子做的最劃算的一筆生意。每次想起,他都想為當時的自己,按個贊。

星際之女武神

星際之女武神

一朝複活到了星際時代?!
夏錦繡幹勁十足,摩拳擦掌,作為一個有金手指的穿越女,我們的目标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嗯,理想很偉大,只是,首先……
作為一個被未婚夫陷害的通緝犯,她先得給自己洗脫罪名。
……
總結:這是一個崇尚以暴制暴的穿越女在星際時代升級滅渣成為人生大贏家的故事。

撩上大神:菇涼請負責

撩上大神:菇涼請負責

初遇大神,某個撩漢手段成硬傷的菇涼慘死大神劍下,從此便過上了沒羞沒躁的抱大腿生涯。
“大神,我可以約你麽?”
“大神,你殺了我,就要對我負責。”
第三次見面,大神說:“結婚吧,我寵你一世。”
“結婚!我自帶嫁妝上門。”某菇涼握拳,自以為撩上了大神,熟不知自己早已被大神撿回家……

唐朝好舅子

唐朝好舅子

大唐如詩篇、長安美如畫。
苦力級寫手穿越大唐,吟不得詩,提不動槊,上不得馬,種不了田。
發現野生單身翼國公一只,嫁了姐姐扒上豪門。
家中還有姐妹四人,尋覓長安可否還有單身國公幾只。
現在的沒有,未來的國公小正太也可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