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傍晚,雲軒獨自坐在門外的石階上,靜靜凝望着夕陽将緋紅色的餘晖鋪灑在天際。
鬼醫大是好奇,兜着圈道:“小鬼,想什麽呢?”
雲軒并不回頭,眼神虛無的道:“不知道,爹爹會不會直接一劍殺了我。”
鬼醫聞言,難得無法胡攪蠻纏下去,輕咳一聲,道:“不就是放了個人嘛,什麽大不了的事,竟能想到殺不殺的玩意兒,真是晦氣!”
雲軒微微彎唇,回首道:“壞老頭兒,在你眼裏,我是不是非常任性,非常喜歡胡鬧?”
鬼醫哼哼兩聲,別過頭,不作理會。
雲軒淺笑,眼睛慢慢浮上一層霧氣,道:“其實,我是最沒有資格去任性胡鬧的人,因為我的身邊,沒有人會寵溺我,縱容我,到最後,永遠只是我一個人為自己所謂的任性胡鬧付出代價,他們,都只是遠遠的看着而已,甚至,看都不看。如果不是偶爾會闖一些禍事,也許,他們就慢慢把我給我忘了,再也注意不到我了。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文簫哥哥,甚至,那個燭雲.....”
鬼醫心底猛然一酸,甩袖懊惱道:“不許再說了!我這麽一大把年紀的人,竟然差點被你弄出幾滴淚!”
雲軒靜靜點頭,道:“也好,那就不說了,說了也沒用。”
鬼醫這一下被徹底激出淚水,當即邊擦邊說道:“好了,好了,淘氣鬼,你別這個樣子好不好,我......我這看了心裏更難受。”
雲軒轉眸,道:“你不是最讨厭我嗎?我要是不在了,大家就都清淨了。”
“誰——誰說讨厭你了?!”鬼醫不滿的反抗,旋即面色一軟,眯眼笑道:“你這小鬼,才剛剛生了一場大病,慕青淵那個混蛋,不舍得罰你的。聽我的,絕對錯不了。”
雲軒語氣卻是倏然涼了許多,道:“我最讨厭的就是生病,生病,本身就是一個大麻煩,有什麽值得慶幸的?”語罷,又極輕的道了句:“只要不死,也不會有人真的在乎的。”
鬼醫忿然,道:“胡說!什麽歪道理!生病就是生病,再說了,生病要是讨厭,那我這張老臉往哪裏擱?”說罷,竟當真板起臉不吭聲了。
雲軒只得努力的拼湊那些記憶裏的碎片,道:“流浪街頭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我總是嗜睡,那時,我的旁邊坐着一個衣衫褴褛的和尚,他也是乞丐,天天坐在那裏化齋,我就躺在他身邊睡覺,而且睡得時間越來越長,直到有一天,下了大雨,我從睡夢中忽冷忽熱咳醒時,才發現一股異常溫暖的氣息圍繞着自己,那個和尚,就那樣在風雨中緊緊的抱着我,他沒有化到任何食物,就用自己的血喂我,他說,我發燒了,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喊着要喝水,而他,實在沒有辦法弄到熱水。那個時候,我才朦胧知道,那好像就是生病,需要喝熱水。之後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我因為生病發燒昏倒在街頭陋巷不知道多少次,偶爾有人救醒我後,我都會知道一些治療生病的方法,那些方法越來越多,越來越麻煩,而且,我一樣也做不到,直到有一次,一個郎中無意說了句‘生病需要人照顧’的話,我才徹底恍悟一些事情。原來,我是一定不能生病的,不僅是身邊再沒有照顧自己的人,更是因為會拖累別人,成為別人的包袱。你說,我能不讨厭嗎?”。
鬼醫怔然,道:“其實,沒人把你當包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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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軒搖首,道:“我很早很早就發過誓,不能再連累任何人。”。
鬼醫心底酸意又開始泛濫,卻又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而後,突然恍悟到,雲軒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靜如死水,波瀾不驚,仿佛只是再說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情一樣,甚至那雙星眸裏,也找不到一絲流動的光澤,鬼醫心中不由升起一陣涼意,這顆心,難道真的涼透了,救不活了嗎?
雲軒感受到鬼醫異樣的目光,奇道:“你盯着我做什麽?”
鬼醫郁結于心,連連搖頭道:“心病,終須心藥醫。”
雲軒垂眼,道:“我沒有什麽心病,我只是心如明鏡而已。”
鬼醫長長的吐出口氣,恨道:“我不管了!真是沒一個能讓人省心的!”
雲軒滿意的點頭,道:“不管更好,反正你也管不了。”
鬼醫氣急,終是把藏了許多天的問題說出了口,道:“你身上的寒毒,到什麽地步了?”
雲軒猛地擡頭,盯着鬼醫,如看鬼魅,面色慘白,道:“你怎麽知道的?”
鬼醫晃着腦袋,道:“老夫好歹也是‘鬼醫’,怎會看不出來?”
雲軒思緒急轉,道:“你既然知道了,為什麽要幫我保守秘密?”
鬼醫面色一紅,嗫喏道:“我可沒那麽愛管閑事......還不是齊少鈞那混蛋威脅我......”
“齊少鈞?”雲軒咀嚼着這個名字,忽得冷笑道:“真沒想到,他就算喪盡天良還是有不小心幫到我的時候,壞老頭兒,你做得很好,這件事,就慢慢忘了吧,我不希望,傳到別人的耳朵裏,尤其,是爹爹的耳朵裏。”
鬼醫心中一時也是百般滋味纏繞不休,沉默許久,終于一字一頓道:“我會解開寒毒的。”
雲軒輕笑,道:“你解不開的,這世上,沒有人能解開。”
鬼醫心中莫名一悚,脫口道:“難不成,另有隐情?”
雲軒眸色如冰,道:“你不需要知道那麽多的,你只要替我保密就行了,如果誰要是把這件事情洩露了出去,我會六親不認的報複他的。”
鬼醫漂亮的眉毛一皺,道:“小鬼,你到底想幹什麽?”
雲軒起身,恢複笑意,道:“我只是不想讓他們覺得我是一個無用的廢物而已,我跟文簫哥哥不一樣,我不能沒有利用價值,如果他們要是知道我有一天會被寒毒徹底侵蝕,甚至會威脅到他們的安危,他們應該會很失望吧.”
鬼醫搖頭,急道:“其實,青淵他是在乎你的。”
雲軒星眸微動,淺笑道:“爹爹他愛的是娘親,不是我,爹爹只是為了履行對娘親的承諾,才會讓我留在他身邊的。我心裏,其實一直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屬于哪裏的?”
鬼醫很想再争辯,可話到嘴邊,卻又無法說出口,對于一個有過那樣痛苦經歷的孩子,也許,自己的所有語言都是蒼白的。
眼見雲軒擡步便要離開,鬼醫一把拉住,道:“小鬼,你這是要去哪裏?房門在前面呢,不在那邊。”
雲軒含笑,道:“自然是去地牢。”
鬼醫大叫,道:“去那種吓人的地方幹什麽?”
雲軒面色如故,道:“我放走了烈琰大哥,自然要把自己充進去,反正爹爹回來也遲早要這麽做的。”。
鬼醫語氣嚴厲的道:“明天就是十五,去那種地方熬寒毒,你不想活了?!”
雲軒想了想,道:“自然想活,不過,也許明天還沒有到,爹爹就把我直接處理掉了。”
“你——!”鬼醫被激得再次無語。
雲軒不再理會鬼醫在後面的大呼小叫,白色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竹木之中。
青淵回到碧水山莊時,月輪已然懸上中天。
黑鷹早已等了許久,待看到青淵回來,忐忑不安的心終于有了着落。
青淵隐隐覺得發生了什麽,當即神色凝重的道:“怎麽回事?”
黑鷹瞅了瞅青淵神色,謹慎道:“今天,小主子拿着教主的墨玉令,放走了西洲居那個重犯。”
“什麽?墨玉令?”青淵微怔,旋即面沉如水,道:“軒兒的膽子,當真是越來越大,以至于無法無天了。”
黑鷹嘆道:“看來,屬下所猜不錯,那枚墨玉令,果然是小主子盜來的。”
青淵目光淩厲的盯着黑鷹,恨聲道:“軒兒呢?”
黑鷹低首,惶恐道:“今日傍晚,小主子不顧屬下阻攔,自己進了地牢.....”
青淵蹙眉,冷笑道:“他倒是明白的很。”
黑鷹猶豫道:“可是....教主.....小主子他将六十四根仙人刺....全部打進了自己體內....”
青淵面色陡變,咬牙道:“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黑鷹更加猶豫道:“小主子說,不勞煩教主動手了,他自己知道怎麽做。”
青淵雙眼幾欲噴火,恨道:“永遠都那麽自以為是,他當真以為自己什麽都知道!”
黑鷹被這陣勢搞得暈頭轉向,青淵已然煩躁的道:“立刻去地牢。”
地牢,濕冷如寒冬,通明如白晝,可一間間黑牢,卻永遠無法透視光明。
行至盡頭,黑鷹輕輕撥亮唯一一盞油燈,燃出一片光華。
青淵迅速移步而入,有些發愣的盯着獨自縮在牆角的雲軒許久,方才回過神兒來。
雲軒身體有些顫抖,臉色泛着異樣透明的蒼白,大顆大顆冷汗,正續續冒出,流下。
青淵俯身,輕輕擦掉了雲軒面上冷汗,雲軒卻是神志不清的撲到青淵懷裏,緊緊攥着一塊衣角,神色痛苦的道:“娘親,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丢下軒兒!娘親,不要…….”
青淵徹底石化,下意識的想要推開,卻又任憑雲軒越靠越緊,消失了好多年的異樣感情湧上心頭,說不清,道不明,一向被冷漠冰冷武裝的心似乎在一點一點的融化,這些年,似乎從未有人敢如此近距離靠近自己,包括簫兒。可是,這個孩子,自己從心底裏,一直以來都是有芥蒂的,這之間,有太多無法泯滅的東西。
“教主,要不要屬下想辦法叫醒小主子?”似是明白青淵的糾結,黑鷹适時道。
青淵恍然,也許,清風說的對,即使有再多理由,也不應該有利用軒兒引出紫衣的想法,即使,這只是全部想法中的一點。
黑鷹正想再說什麽時,青淵已然輕輕抱起雲軒,道:“拿件厚披風過來,先讓他好好睡一覺,我需要時間把仙人刺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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