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閃開!閃開!”浔陽大道上,一匹通身火紅的烈馬,負着一抹嬌俏黃影,雙目泛紅,狂奔亂撞,只惹得街上熙熙人群惶惶亂竄。

“死馬兒!臭馬兒!你再敢不聽話,我便不要你了!”馬上的少女顯然駕馭不住,直氣得面色通紅,揚手便抽出了袖中長鞭。

鞭影如雨點落下,那烈馬長嘶一聲,目眦欲裂,顯是大怒,前蹄猛得一翻,便将那少女直接甩了下去。

一股清風般柔和的氣息拂面而過,少女還未來得及尖叫一聲,眼前青衣閃動,身體已然穩穩落于地面,腦海頓時眩暈一片。

“姑娘沒事吧?”探詢的聲音傳來,帶着獨有的一縷溫潤。

少女擡首,正對上一張清俊的面容,不由讪讪道:“多謝了,我沒事,都是那馬兒惹的禍。”

青衣公子微微颔首,道:“烈馬難馴,姑娘還是換匹馬為好。”

少女面露焦急,道:“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出城一趟,這下子馬兒自己跑了,可怎麽辦?”

青衣公子緩緩擊掌,轉眼間便有一匹白馬被老仆牽出,健碩非常。那少女見狀大喜,當即拱手道:“今日公子援手之恩,小女子日後定當回報,只是不知,公子如何稱呼?現居何處?”

青衣公子溫和一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挂齒,姑娘辦事要緊。若是有緣,自會再次相見。”

少女聞言,明媚一笑,道:“你真是個好人,我會記住的。”語罷,手中長鞭一揚,便很是利落的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剛剛牽馬過來的秋伯見勢,道:“公子,你如何确定唐媛要去的地方一定就是唐門秘庫?”

千影勾唇,道:“唐林膝下無子,只此一女,日後唐門基業定是要傳于她的。每年四月初一,唐媛都會出城一趟,名為祭母,實際上是去布置所研制的新毒。此女聰慧無邪,乃難得一見的制毒高手,唐門秘庫由她經營,可堆滿了天下奇毒。”

秋伯一顆心放下,道:“公子将‘遺香散’撒于馬身,既能避過唐媛耳目,又能讓她不生疑慮,只希望能助我們盡快找到唐門秘庫所在。”

千影淡淡瞥了眼遠處,道:“麗雲河的工程進行的如何了?”

秋伯眉毛舒展,道:“按期完工應該不成問題的,現在,只欠東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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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影笑得爽快,道:“東風,自有人幫我們借到,現下,該是養神的時候了。”

秋伯連忙點頭,道:“公子神機妙算,自然不會錯的。轎子已經備好了,勞累了這些日子,公子也該回去好好歇歇了。”

千影不可置否,旋即想起一事,道:“我命人采摘的紅菱要盡快植入紅幽湖內,五六月正是紅蓮盛開的好時節,栾兒見了,定會喜歡的。”

秋伯聞言展顏一笑,蒼老的面容上滿是欣慰道:“獨孤小姐對公子情深意重,老奴日日企盼着公子能與獨孤小姐永結連理的那一日,如此,也對得起老爺與夫人再造之恩了。”

千影微怔,神色有一瞬間的迷離,過得片刻,方才喃喃道:“這一日,不知要等到何時呢。”

秋伯自知其中道理,心中不由湧出些許酸苦,待看着千影乘轎離開之後,方才神色慌張的行至前方拐角處,一臉焦急的拉出躲在暗處的白衣少年,驚疑不定道:“少主子怎麽敢躲在此處?若是給公子發現了,麻煩就大了!”

雲軒卻是一如既往的拉住秋伯的袖子,邊搖邊興奮道:“秋伯,軒兒好想你。”

秋伯聞言,兩眼幾乎迸出淚花,萬般思緒糾結一處,終是黯然道:“老奴也想念少主子想得厲害,少主子這一離開,整個西洲居都變得如同一潭死水,再也沒有活力生機了。

雲軒眨眼,道:“哥哥最喜歡安靜,現在這樣子真是很好。”

秋伯搖首不語,連連嘆了好幾聲都不知如何措辭,只得擡眼道:“少主子怎麽突然跑回來了?是不是那邊出了什麽事?”

雲軒搖搖頭,星眸閃動了幾下,道:“那邊很好,我回來是想找秋伯再拿些續魂丹,上次帶過去的那些已經快吃完了。”

“吃完?!”秋伯這一驚非同小可,道:“那一瓶續魂丹可是足夠吃半年的,少主子怎麽這麽快便服完了?是不是最近心脈疼得厲害?”

“是嗎?”雲軒垂了垂眸,道:“也沒有疼得很厲害,只不過發作的有些頻繁而已,可能是我平時太不注意了。”

秋伯面色大變,道:“怎麽會這樣?!不行,老奴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公子,興許,以公子的醫術,會想出辦法的……”

雲軒星眸頓時掠過一絲寒意,道:“不許告訴哥哥!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再麻煩任何人,秋伯要是不願意多拿些續魂丹,我走便是。”

“冤孽!真是冤孽!”秋伯眼睛微微發紅,道:“我不管還不行嗎?!”

雲軒無謂的笑笑,道:“謝謝你,秋伯,這些東西我不會白拿的,哥哥想要的‘迷魂’我已經放到花滿樓的房間了。”

秋伯愣住,道:“少主子這是什麽意思?”

雲軒側首,道:“我與西洲居,已經沒有瓜葛了,我沒有資格白拿西洲居的東西。還有,我的事,哥哥不會關心的,秋伯就不要白費心思了。雖然我不知道哥哥要那些毒藥做什麽,不過,只要哥哥需要,我一定會幫他找到的。”

秋伯苦笑,道:“少主子口口聲聲說與西洲居毫無瓜葛,那西洲居又憑什麽接受少主子的東西?”

雲軒忍不住笑道:“這些都是我欠哥哥的,可是哥哥并不欠我什麽,我的命本來就是哥哥救回來的。如果秋伯真的覺得過意不去的話,不如再送軒兒一件寶貝。”

秋伯一臉無奈,道:“我的小祖宗,老奴早該猜到你不是省油的燈,說吧,這次又想要什麽東西?”

雲軒一臉鄭重,道:“能夠助人打通經脈的逸雲針。”

“喲,這不是西洲居的秋管家嗎?大白天的,您站在這角落裏幹什麽呢?怎麽,千影做慣了見不得人的事,連帶着手下的人也鬼鬼祟祟了?”無賴戲谑的聲音傳來,雲軒與秋伯俱是一驚。

秋伯回首,正見一身着紫色錦緞的公子手搖折扇,并着一群家仆,意态悠閑的信步行來。他的身側,卻是靜靜立着一容色溫潤的青衣公子,秋伯心神莫名一震,那眉眼,竟是恍若相識。

“上官公子真是好雅興,我可是聽說,你失蹤了,怎麽,現在平安回來了?這可不像是上官青雲的作風。”雲軒盯着上官文,星眸之中,溢滿冷笑。

上官文被噎了一下,這些日子,上官青雲的确是嚴令他不許出門,可今日他的确是被悶得不行才偷偷遛了出來,因而,上官文頓覺面上有些挂不住,結結巴巴道:“你!怎麽……怎麽會是你?!”

雲軒笑意更濃,上前一步道:“上官文,你害怕小爺了嗎?”

上官文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面上卻是浮起一抹嫉恨,猙獰笑道:“小混蛋,你別得意的太早!上一次要不是着了你的道兒,爺爺我也不要整日躲躲閃閃的!哼!爺爺我如今誰也不會怕!今日,我定要讓你嘗嘗你上官爺爺的厲害!”

雲軒忍不住笑出聲,随手轉了轉手中短劍,道:“真是笑話,你自己明明安然無恙,為何卻要躲躲閃閃的,除非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不過說實話,上官文,你這樣子真的挺可愛的,我還蠻喜歡的。”

“你!——”上官文一張臉瞬間憋得通紅,牙,咬了又咬,竟是不知如何發作。

秋伯見狀,連忙拉住雲軒,低聲嗔怪道:“我的小祖宗,你省省心吧,還嫌自己麻煩不夠嗎?”

雲軒吐吐舌頭,道:“秋伯,我說的是實話,你看他這個樣子,真的很可愛呀。而且好奇怪,今日上官文身上的氣場似乎真的不小。”

秋伯黑臉,只管緊緊拉住雲軒不放,而後無限和藹的擡首向上官文道:“上官公子見諒,今日我們還有要事要辦,不便停留,就此別過。”

上官文折扇一揮,恢複往日嚣張氣焰,道:“想走,沒那麽容易,這個小混蛋,必須留下!”

秋伯臉色瞬間冷肅,袍袖之下,暗風陡生,雲軒一把攥住秋伯袖口,悄聲道:“秋伯不要生氣。”

秋伯一甩袖子,面上憤恨不已,雲軒已然繼續道:“上官文,你若當真不服氣,我們便賭一場如何?”

上官文眼中狐疑不定,道:“什麽意思?你該不是又要耍什麽花樣吧?爺爺才不會上當!”

雲軒一笑,道:“膽小就承認,何必說別人耍花招。小爺的意思很清楚,願賭服輸,你若是敢賭,我們便約定規矩,輸的人要無條件為贏的人做一件事。”

“好!”上官文興致頓起,當即拍掌道:“你說,怎麽賭法?”

雲軒眸子一轉,道:“最簡單的賭法,從這裏出發,不論用什麽方法,誰先到達城南竹林,便算誰贏。”

“哼!”上官文嗤笑,道:“你若是逃了怎麽辦?我憑什麽相信你?”

雲軒不屑,道:“小爺向來說一不二,你若是不敢,便直說。”

上官文攥緊拳頭,咬牙恨恨笑道:“賭便賭,這一次,你輸定了!”

雲軒揚起唇角,道:“希望上官公子能如願才好。”

一刻後,城北迷霧林內,雲軒倏然止身,待長長舒了口氣之後,方才回首尋着尾随而至的那一角青衣,略帶驚喜道:“文簫哥哥!”

林內,一襲青衣,悠然步出,日光下,帶起淺淺的笑意。

雲軒轉身上前,面露疑惑道:“文簫哥哥怎麽會與上官文在一起?”

文簫但笑不語,待靜靜望了雲軒一會兒,方才道:“軒兒弟弟怎麽會與西洲居的管事在一起?”

雲軒噎住,讪讪一笑,道:“文簫哥哥就不要再問了。”

文簫無奈搖頭,溫爾道:“義父想讓我查清楚上官家的一些事,所以,我才接近那個上官文的。”。

雲軒了然,旋即笑笑道:“那文簫哥哥能不能幫軒兒一個忙?”。

文簫靜靜點首,道:“軒兒弟弟将我引到此處,想來必是有事的。”

“謝謝文簫哥哥!”雲軒粲然一笑,而後用力拍拍掌,氣勢頗大的向霧林深處喚了聲:“你們出來!”

文簫見狀一愣,正不明所以,轉眼間,已有兩名黑衣衛由暗處閃出。

“他們——”文簫如墜雲霧,不解何意,雲軒已然頗是無辜的道:“文簫哥哥,他們是爹爹派來跟蹤我的,今天的事若是被爹爹知道了,軒兒肯定又要被罰。文簫哥哥一定要幫軒兒教訓一下他們!”

“教訓……”文簫有些不知所措,畢竟,自己還是性情溫和,不喜歡苛責于人的,所以,文簫異常為難的望着雲軒,盡量使自己語重心長一些,道:“軒兒弟弟,義父肯定是怕你在外面遇到危險才會派人跟着的,他們也是奉命行事,你就不要再為難他們了。”

雲軒忿然,頗是不滿道:“文簫哥哥怎麽幫他們說話?爹爹就是不相信我才會這麽做!”語罷,更是煞有介事的卷起白色箭袖,道:“軒兒可是昨日剛被罰了鞭子,如果今日再被抓住把柄,以後恐怕都沒機會再見到文簫哥哥了。”

文簫異常驚訝的望着雲軒臂上蔓延的數道極深的鞭傷,神色大變,道:“義父怎麽會下這麽重的手?!傷成這樣,軒兒弟弟不好好休息,為何還要跑出來亂逛?”

雲軒愈加委屈,趁機擡首道:“文簫哥哥這下子總相信軒兒了吧,今天要不是遇到文簫哥哥,軒兒想破腦筋都想不出辦法擺脫他們的。”

文簫聞言心頭頓時一軟,輕嘆一聲,滿是關切道:“軒兒弟弟放心,今日之事,我會處理好的,義父那邊,我自有辦法讓他們交差。”

雲軒眸光一亮,當即扯下袖子,興奮異常道:“文簫哥哥真好!”,語罷,還不忘回身瞪着兩個跪在地上的黑衣衛,張牙舞爪道:“你們少主的命令,你們總要聽的吧,你們要是再敢跟着我,或者是在我爹爹面前亂說話,文簫哥哥絕對不會饒了你們的!”

文簫愈加無語的搖搖頭,笑道:“好了,他們總算知道,我們軒兒是不好惹的。”

雲軒煞有其事的點頭,道:“文簫哥哥說得對,他們早該知道的!”頓了頓,又忽然想起什麽,道:“對了,文簫哥哥,今天我覺得上官文身上的氣息好像與往日有些不同,他的內息,突然變得好強大,這中間難道有什麽道理嗎?難道是軒兒的錯覺?”

文簫莞爾,眉目之間卻是有些凝重,道:“軒兒弟弟感覺沒有錯,上官青雲為了此次武林大會,不惜讓自己的兒子服用了一種可以增長功力的益氣丹,如今,上官文的功力的确增長了不少。”

“益氣丹麽?”雲軒眸子轉動,道:“難怪今日上官文氣焰那麽嚣張,不過,上官青雲也真是喪心病狂,益氣丹這種東西,一不小心便會走火入魔,他倒是放心。”

文簫颔首,道:“的确有一定危險,所以,這段時間,上官青雲一直在定期為上官文渡氣運功,助其吸收容納益氣丹的精氣。”

雲軒聞言淺笑,道:“文簫哥哥不必憂心,這件事情,軒兒自有辦法讓上官青雲吃盡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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