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考試(二)
聽我說不用答了,段友蓮直接将筆摔在地上, 并把試卷撕碎扔在天上。
其他同學有樣學樣, 扔筆的扔筆,撕試卷的撕試卷。
劉老師則是用試卷擦了擦毛筆上的墨水, 珍惜地将毛筆揣回懷中, 末了整理了一番中山裝,斯文有禮, 仿佛剛才洗澡喂飯扒皮的人不是他一般。
我心中沉重地說道:“是老師錯了,老師不該一上來就考試的。”
段友蓮雖然是後來回到學校的,但她在班級中似乎有着領導地位。上節課與穆懷彤争執, 那時穆懷彤仿佛是班長, 現在她出國了, 段友蓮便成為班長。
我話音剛落, 段友蓮就帶頭鼓起掌來, “呱唧呱唧”的掌聲在班級內回蕩着。
在他們的掌聲中, 我繼續道:“老師應該先讓你們被法律常識再考試的,我真沒想到大家的常識這麽弱。”
掌聲戛然而止,段友蓮木呆呆地問:“還要背?”
“也不一定要背誦, 最起碼聽過、了解就好。其實我并不是想讓大家成為律師,而是一些最基本常識一定要了解,法律并不是限制大家的條例,而是保護自己的手段。”我痛心疾首地說,“老師今天就為同學們講第三課,如何樹立正确的世界觀的第二點——法律是最後底線。”
我喘口氣又道:“當然, 并不是說法律不懲罰的事情我們就可以做,這只是道德底線,而非道德标準。生而為人,樹立正确的世界觀,第一點重要的是知識經驗,其次就是法律道德,這樣才能建立一個較為全面的世界觀體系。”
好在我事先有準備,在打印卷子的時候就整理了一些法律常識打印三十份,授課結束後,我将這些常識發給大家,告訴他們這是課後作業,下節課要考。
并不是讓他們完全背下來或者抄寫多少遍,而是閱讀并了解,在相同情況知道該怎麽做就好了。
下課後小寧照例約我去他酒店,但今天被我堅強地拒絕了。
“我有話要對劉老師說,”我對小寧說道,“今天得回宿舍。”
“你、你要幹什麽?”劉老師驚恐地看着我。
“我要與你促膝長談。”
“我也去。”寧天策道,“我可以去你的宿舍休息嗎?有校車蹭也挺好的,我對你口中的司機大哥也挺感興趣的。”
“可以啊,”我熱烈歡迎小寧,“你的車怎麽辦?”
“明天再來取吧。”寧天策說道。
我們三人上了校車,司機看到擰緊了眉:“怎麽又有外人上車?上次那個夏津……哎,算了,反正倒黴的也不是夏津。”
還提上次,上次倒黴的是我好嗎?
我有些害怕,牢牢盯緊齊大哥,生怕他将事情告訴小寧,萬一小寧誤會我和夏津之間的關系就不好了。
“夏經理坐過這車?”寧天策很感興趣地問道。
“就是搭過車而已!”我見司機大哥有回答的意思,連忙搶先說,“有天太晚了,夏津狀态不好,張校長派校車來接我,我就建議他搭車。”
寧天策看看空無一人的車廂說:“倒也沒什麽,左右車裏也很幹淨。”
的确是很幹淨,司機大哥總是将車擦得一粒灰塵都見不到。
“這一天天拉得客越來越少,連天師都上車了,我以後還怎麽做生意。”司機大哥嘟囔兩句,發動汽車上路了。
抵達宿舍後,我讓小寧先去洗漱,自己将劉老師拉到卧室裏嚴肅道:“劉老師,你是真的不知道那道法律常識題該怎麽答嗎?”
“這個……”劉老師想了想道,“哎,我太過偏激了,說是放下,實際還是心有怨氣,在考試時不知不覺就說出了心裏話。那道題是不是應該……乙的家人收買一個流浪漢殺人,好與自己撇清關系?”
“應該是報警!”我說道,“協助警方提供相關證據,通過法律來為乙讨回公道和相應補償金,不管是什麽仇怨都不能動私刑啊!”
“是、是嗎?”劉老師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要不你那本《法律常識》也借我看看吧,我多儲備一下知識。像我這樣的,時間過久輪回是不大可能了,若是多學習法律知識,日後或許還能在陰間尋個一官半職呢。”
“你才四十歲想什麽死後的事情,不過書可以借你。”我不好多數劉老師,直接将書塞進他手中,他拿着書回房休息了。
劉老師走後,寧天策在門口探頭:“你們聊完了?”
“嗯。”我無力地點點頭,癱在床上一動不動,學生們不懂也就算了,沒想到劉老師竟然……
等等!我猛地坐起,對小寧說道:“你卷子給我看一下,我見你也答了。”
寧天策将揣進懷中的卷子遞給我,我大致看了看,關于一些公共常識大都沒錯,問題還是出在甲乙口角誤殺這道題上,小寧的回答是:乙的家人應迅速找道士招魂,超度乙的亡魂,以免乙橫死後化為厲鬼。
我将卷子還給他道:“要不明天我也送你本《法律常識》吧……”
“好的。”寧天策道,“多學習一些知識是有幫助的。”
正聊着天,小寧的手機忽然響了,他看過後臉色微微一變,對我道:“我師父來了。”
他将手機攤開給我看,一個叫做茅山掌門的微信號發送消息:【為師已抵達酒店,你不在,是去往何處驅鬼了?對方法力如何?需要為師助你一臂之力嗎?】
小寧回複道:“我與沈老師在一起,沈老師就是那位一次性将上百道普通驅邪符轉化為驅鬼符的高人。”
小寧真是的,什麽高人不高人的,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小寧身高183,我還比他矮5厘米呢。
【他在何處?為師這就去拜見!】
“我師父想見你,立刻,他現在就想來404,方便将你的住址告訴他嗎?”寧天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這麽晚了,小寧的師父怎麽說是長輩,不好讓他過來找我吧。
左右想跟劉老師談的事情已經說完了,我想了想道:“應該是我拜見掌門才對,我們這就去酒店吧。”
寧天策似乎很高興,他迅速定了網約汽車,我們連夜趕到小寧住的酒店,這一來一回又折騰兩個小時,到酒店時已經是淩晨4點了。
我們一進門,就見一身穿道袍的長須長發中年男人端坐在沙發上,他看見我們後道:“這位就是沈先生吧?天策,來扶我一把,為師坐了三十多個小時硬座,腰有些直不起來,無法起身施禮。”
他端端正正地坐着,姿勢十分有風采,我還想着不愧是大門派掌門,真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誰知竟是腰疼站不了氣了。
我就不明白了,茅山派能住得起這麽大房子,肯定是不缺錢的,為什麽不坐飛機?你們對火車硬座究竟有什麽執念?
“不必起來!”我連忙跑到沙發上坐下,這下掌門就不用起來了。
寧天策坐在師父身邊,手伸到他背後幫他揉腰,同時向我介紹:“這位是我師父寧弈,當代茅山派掌門。師父,這就是沈建國沈老師。”
“寧掌門您好。”我向寧掌門伸手。
寧掌門腰雖然疼,手腳倒是挺利索,一把抓住我的手。但他沒握手,而是将我的手翻過來看了看道:“男左女右,沈先生請将左手伸出來。”
哪有握手用左手的,我無語地将左手伸出,寧掌門摸着的掌心,摸一下點下頭,他說道:“沈先生這命格……竟是少時父母雙亡,家道貧寒,半生漂泊無依,老年無子的命相,雖不是天煞孤星也差不遠矣,這樣的命格為何會有如此充沛的陽氣?就算是童男,未經修煉也不可能有這般力量啊……”
寧掌門算得還挺對的,我父母去世之後,留下的遺産只夠我讀書上大學的,畢業後我一直很窮,在H市買不起房子算是漂泊,老年無子那當然是因為我的性向,我是不可能娶個同妻只為傳宗接代的,那只會害了一個可憐的女人。
“沈先生生辰是何時啊?”寧掌門又問道。
我說了生辰,他在手上按了幾下,搖搖頭道:“怪了,你雖是在龍氣彙聚之日出生,沾染了些許國運,可也不至于神鬼不侵,更不可能為符咒補充陽氣,難道是哪位真神轉世?你讓我看看你的神魂。”
“神魂……咋看?”我被寧掌門的古怪操作弄得有些暈,挺想勸他不要迷信的。但他不是寧天策,像寧掌門這麽大年紀的人,多少還是迷信一點的,我不好直接指出,只能配合。
然而這個神魂,我是真沒辦法像打個噴嚏一樣噴出來啊。
我有點無措地看向小寧,用眼神暗示他,趕緊讓你師父睡覺去吧,我都聽見他的腰發出“咯嘣”“咯嘣”的聲音了。
寧天策卻沒理解我的苦心,安慰地拍拍我肩膀說:“放心,所謂看神魂,就是師父開天眼,看看你的頭頂三花,這時你只要不回頭就行了。”
只見寧掌門舔了口自己右手食指中指,雙指并攏,将方才的唾沫抹在眼皮上,口中道:“茅山派第三百四十二代弟子寧弈有請神目,開天眼!”
說完他猛地瞪大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那凸出的眼睛吓我一跳,老人家眼睛中布滿紅血絲,三十多個小時硬座啊,現在淩晨四點,再不去睡覺怕不是要暈倒了。
寧掌門開了天眼後突然臉色大變,指着我說:“你、你、你……你竟然……”
話還沒說完就仰頭倒下去,癱在沙發中不動了。
“這……不會真的暈倒了吧?”我試探着輕輕将手指放在寧掌門鼻子下,還沒碰到他,就聽見如雷一般的鼾聲。
寧天策不好意思地說道:“開神目是件很耗費法力的事情,我師父是脫力睡着了。”
“你确定他是因請神目疲勞,而不是三十多個小時火車累的?”
“這個……”小寧也不是很确定,他嘆道,“師父體力大不如前,十年前他帶我去俄羅斯,在K2線整整坐了七天七夜始終維持着打坐參禪的姿勢,都未見腰疼,現在……哎……盡快将他送回床上休息吧。”
他怕碰到寧掌門的腰,動作小心翼翼的,最後還是我托着寧掌門的腰,兩人一同将人擡到主卧的床上。
安置好寧掌門我也困得不行了,澡都沒洗便癱在小寧床上睡着了。
迷糊中依稀感覺到小寧幫我脫鞋,我掙紮兩下想自己脫,卻最終未能戰勝睡魔。
作者有話要說: 寧天策:夏津坐鬼車也沒事吧,車裏又沒鬼
司機大哥:他來的時候還是有鬼的,那之後就……
車上的鬼:嘤嘤嘤,晚上要走路好可憐,沈惡霸搶走了我們的交通工具,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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