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小天卷卷身上的棉被發抖。瑟瑟的難受。
早上天兒真好,小天坐外頭扒蒜。小臉兒陷在陰影裏沒表情。
潘桃擱一邊兒跟秦包子鬥嘴,秦嫂子回娘家串門幾天,陳森早晚就都得幫秦包子上屜。滅火。生活還是挺好的,小天聽着也跟樂了兩聲兒。
“小天,過來吃包子。”秦包子新包了一鍋白菜豬肉的,單純給大家夥嘗嘗鮮兒。叫小天過去吃。就拿白眼兒撇潘桃。
但架不住人家的無視,一看着包子出鍋了小桃撒着歡兒的就奔陳森去了,大眼兒眯眯的,好像還甩出去兩條哈喇子。
陳森早就給潘桃挑出來個皮薄大餡兒的,這會兒正擱嘴吹涼呢。
秦包子嘴上損陳森窩囊廢,但也未伸手把包子搶回來。反正本來也就給他們這幫小孩兒吃!笑呵呵回頭,又飛給潘桃一白眼兒。
陳森順手又給小天拿一個,看着小天強扯出笑卻也瞅得出愁容滿面的樣子,陳森也挺難受。小天和自己的小桃對昨天那事兒都閉口不談。
陳森也不敢問。可也好奇。就跟自己孩子在飯桌兒上讨論一個自己不知道的秘密。然後自己這飯也吃不下去了,就想着把這個秘密問出來,逼出來。
“小天,明天你跟小桃去水族館玩玩兒呢?你倆現在太小了,別去遠地方。等開春我帶你倆去遠地方玩兒。明天你倆就近先去開心開心?”陳森道。
小天戳戳手上冒熱氣的包子搖頭:“天兒太冷了,不想動彈。”
“我也是。”小桃在一邊兒擦邊溜縫。把陳森和石榴紅放在一起,潘桃又不是傻。
西方火紅,冬日天短。天頭冷了陳森也不再那麽忙,起早上貨多也就半月一次。潘桃成天也在店裏貓着。
睡的日頭照腚才能爬起來。早飯在被窩兒吃,中飯還在被窩兒吃。晚飯就去偷包子。宵夜有時候是陳森出去買,但多是陳森給做。
小天在冷面店留宿不幾天還是照樣回家去住。剛開始不放小天回家是潘桃備着張浩在外面堵人。慢慢這就消停了,小天也不愛老插在老板和潘桃中間,到底還是要回家的!
小天家是出租房,在這小城西的屯子邊兒上。其實離這城裏也近。倒也不是美食一條地處街偏僻,實在是這城夠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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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房外有一塊院子,開春種的窩瓜這時候讓小天屯了好些。吃不了也往冷面店帶。剩下的一些就是小天晚上餓了炖湯泡飯吃。
屋裏可小了,進大門就是外屋廚房,裏屋是一鋪大炕。雖然小,但幹淨。
入冬了,小天昨個剛把小棉襖換成了厚棉襖。裏面手織毛衣都是老款式的,這會兒已經舊的褪色,袖口兒也掉線了。
厚棉襖是大紅色,穿在小天身上顯得可喜慶了。圍了一條長圍脖兒。頭上罩着陳森給買的棉帽兒。
遮住了一張臉,就露出雙眼睛眨啊眨的。眼睫毛上挂層霜兒。
“小天,我送你,等會兒我去借車。”陳森在後面兒喊,小天趕緊小跑兩步:“我走了老板。你趕緊回屋兒。也不遠。”說着又向前跑兩步。
後面陳森又像是喊了些什麽,小天已經就着地上的薄冰哧溜遠了。
火星兒燎燎,被甩到地上,緊接着又被一只腳踩滅。黑暗裏看不清人臉,只見得這人轉身鑽進車裏發動,追上去,穿過去,停住。
小天還出溜呢,以前他就看別些小孩兒穿旱冰鞋,小天也想知道穿上是什麽感覺的呢??
被一把扯住圍巾後甩到車門,小天被吓了一跳。擡頭看見是張浩,整個人更是抖如篩糠。本來凍得通紅的小黑臉兒白的不行。
“你,你眼睛沒事兒吧?”小天胳膊有些疼,被捏的。
張浩呼出口哈氣,緩緩喘息,像是怒極反笑的,碎長的頭發被發膠固定,這會兒耷拉下一绺:“沒瞎。”
“我,我把,那啥,我把藥費給你報了把。”小天想扭開張浩的束縛,太壓迫了。話都說不利索。也想讓他離自己遠點兒。小天已經不想和他做朋友了。
張浩板住小天低垂的下颏兒,心陣陣的冷。他媽的撞鬼了還來找他。又氣又不甘心,張浩覺得自己就是找賤來了:“上車。”把小天連兌帶塞的扔進車裏。張浩順着這座城市二十分鐘繞一圈兒。繞了倆來點兒。
小天從後座兒扒着前座兒:“你要是不要錢就放我下來把。我明天還得上班。”小動靜細的讓人聽不真切。
奈何車裏太靜,張浩冷笑:“上班?”打轉盤準備再繞一圈兒:“你那叫上班?”
不知是被車裏暖風吹的還是臊的,小天臉紅的滴血:“求你放我下去把。”回家晚了小天就只能睡冷炕。小天也知道自己體質弱,到時候去不了店了,自己也難受。
一個急剎車停在路邊兒,這會兒正是夜生活,外頭空氣涼,行人不多,但車流動大。在車裏往外看燈火闌珊的各色兒圓圈兒。
張浩給小天扔過去自己外套,車窗大開,自己點根兒煙抽。
從小天這個角度稍微能看見張浩的側臉,迷離的眼,還有青青的胡茬。噴出一股白煙兒緊接着就抽第二口。
小天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抽煙對身體不好。”照樣還是低垂着頭,把張浩的外套往自己身上拉拉擋寒氣。
“呵。”張浩笑了,有些嘲笑:“你這話跟我歷任對象說的一個樣兒。咋的小孩兒有想法?”
小天不敢說話了,怕自己又說錯了什麽惹他不高興,然後自己聽着還難受。
“我真想回家了。”哭随的音調兒。小天想回家。
張浩對後視鏡裏的人狠狠癟了一眼,發動車子:“操,說家哪啊!!”
夜路黑,天上飄起了小雪花。這可是今冬的第一場雪呢。小天指道兒,張浩照着開。車大燈晃的前頭也是模模糊糊一片。
鬧人的心。
車停住,張浩眯眼看着那座兒破舊的小房,又笑了,還真是跟主人有夠配的。
小天下車告別剛走進門,張浩也前後腳兒的跟了進去。
“怎麽?不讓我進去喝杯水?”張浩擋住小天要關上的門問。
小天為難了,不想讓他看自己的窘迫。卻也沒法子。松開手就讓張浩進了去。拉開燈,昏暗的小黃燈也足夠讓張浩看清了。
地上堆滿了燒火的幹柴。竈坑烏黑,鍋臺卻還亮。碗櫃破的不能看,張浩走進裏屋,差不多少的條件。
一鋪大炕占屋的一半兒,炕上櫃和被子枕頭,這邊兒是展櫃,張浩走過去看那上擺的一些小玩意。
其實沒幾樣兒是小天買的,都是撿回來比較好看的石頭啊,缺腿的小瓷人啦,裏面還有好幾張挂在牆上小天以前的三好學生。
小天用家裏唯一的半瓶礦泉水涮了涮杯子,又倒了一些給張浩。全被張浩看在了眼裏。張浩不接,小天就以為他是嫌不幹淨。
難為情的撓撓頭,小天端杯的手都顫抖了:“我,我涮過杯了,也洗的挺幹淨的。”
“那什麽,井水太生了,吃了肚子疼。我,不好意思啊,我家沒有別的。”小天放下杯子退後頭幾步。
難過的多了,倒也麻木了。
張浩環顧着四周納悶:“你爸你媽呢?”
小天往下脫棉襖:“奧,他們出去打工了。”後又想起身上毛衣的見不得人,又把棉襖穿了回去。
看張浩也沒有要坐的樣兒,小天更不知道說些什麽了,只在心裏盼着他走。
張浩只覺得冷,外套還在車裏,身上就一條毛衫,凍的腳都有些疼了。下意識就說了:“你家可真冷。”
小天都已經不怕在他面前再卑微些:“嗯,等會兒燒炕就不冷了。”
“哦。”張浩道。
無言,尴尬,張浩也不知道自己還在這有什麽好待的:“那我走了。”
“嗯。”小天低頭回答:“用我給你拿手電筒嗎?”
“不用,你留着吧。”說着張浩出了裏屋,不一會兒,又是外屋大門的開啓,閉合。
小天也沒送張浩,他前腳走,小天後腳就去劈材把竈坑點着。感覺今天沒啥胃口吃飯,等炕燒熱了就上去到炕頭鋪被。
一切都忙活完了,小天才想起來這還沒給陳森打電話!又看看都這麽晚了。還是算了吧。
滅了燈小天穿着襯衣襯褲打嘚瑟的爬進被窩兒,感覺可累了。啥也沒力氣想。不一會兒便睡着了。
這宿小天爬起來往竈坑裏添好幾回柴火,還是這炕太涼,自己才老被凍醒的。
頭天晚上吹了風,再加上半夜又起來折騰好些趟。小天第二天起來就感覺自己有些鼻塞,感冒的症狀。
不到下午,額頭就燙的不行。
跟陳森犟,說什麽吃點藥就挺過去了,死活不去挂輸液。
好麽,這還不到晚上呢,小天嘴上就硬生生燒掉了一層薄皮兒。
作者有話要說: 這城市小的應該叫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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