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小天回家便去找了房東去退掉上一次剛不久前預交過的三個月房租。
房東是位退休的老大娘,人好。平時過年過節都會給小天送點兒紅雞蛋吃。
這會兒小天要走了,房東大娘倒還真舍不得。也是現在這社會都難再碰見這麽懂事知足的孩子了。以後再來租客也不知道都是什麽三教九流,把屋兒禍禍的不像樣兒就甩手走人。
房主東大娘也沒扣一部分房租,相反倒是給了小天一千元整。比小天交的房租還多出來一百。小天對這多出來的錢是說啥也不好意思要。
本來這房子一個月的租金該是五百,但大娘人好,看小天家也貧困,便主動降到三百。小天很感激,都兩年了。
大娘不依,死活也都拉大架一樣的給錢塞進了小天的衣兜兒裏。
東西很少,小天把被褥拿去外頭曬了曬,剩下帶走的東西也只是小天少量的衣物,還有撿回來的那些不值錢的小玩意。
小天把裏屋兒外屋兒都打掃了一遍,天擦黑時再把讓日光曬了一天的幾條棉被褥子抱進來整齊的疊進衣櫃裏。
屋子也沒比他在這住時空曠多少!
小天吸吸氣,勻淨了幹一天活兒而急促的呼吸。手抹抹衣角。小天提着腳下邊兒兩困行李卷便還了房東大娘房子的鑰匙。
房東大娘周到,還給小天雇了個板車送他走。瘦弱的小身板扛着兩大捆行李也真的不容易。
小天笑笑着對眼前這個慈祥的奶奶說了等掙錢回來看您,這才坐上板車揮揮手往冷面店的方向去。
只一天,小天便整理好了全部身家。連丁點兒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小天其實也不想,但他的存在好像就是如此微茫,他也想留給房東大娘一些看着精巧的小玩意。可是都沒有。
小天翻遍他全部的東西都沒有。
張浩前些日子買給他的每樣兒東西都在,大部分還是在張浩家。小天這邊兒只有條上好的毛毯,兩件兒羽絨服和一套保暖內衣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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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還有張浩留下的一條貼身內褲。已經叫小天寶貝似得跟羽絨服都妥帖的包進毛毯裏了。有些東西再好也不适合他。
就只能留着看,當寶貝,當念想!
小天算了算,張浩消失都有一個月了。小天就想其實張浩現在出現也好,他都不會躲着。然後他們倆把話講明白。
要麽像這樣兒,自己也走了,不清不楚的。
可是他也不知道張浩在哪兒,張浩家小天不想去。稀薄。小天感覺自己就像是稀薄的氧氣。存在,但也沒存在多少。
就連那個跟他曾經最親密的人身邊兒也沒有多少自己的存在。
一想到這小天就難受。小黑臉兒就苦。
心挺難過的,比不好受還高了一檔次。小天很難有難過的時候。現在他想想,這大部分還都是跟張浩鬧的。
第一次讓他覺得難過是家裏出事兒。然後遇上張浩。
難事兒苦事兒小天也只是覺得心裏堵堵的,睡一覺都能好。可難過卻是麻木,心都不堵了。整個像是被剖開了一般。
不得不說小天這傻娃确實覺得自己挺壞的,都沒臉面對小妮子,如同是他先招惹的張浩,然後被抓奸的感覺。
這讓小天感到他僅有的自尊是親手被自己給踐踏了,髒了,不幹淨了!
而張浩多日也曾來找他更是無形中讓小天認為是證實了小妮子那番話,張浩對待人事物什麽的,其實壓根就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晚上也有些陰嗖嗖涼,小天裹緊了自己身上洗得辨不出色彩的毛衣瑟瑟。板車就是一三驢子。四周通風,頂上無棚。
可能也是天兒黑的緣故板車老板想着回家,裝了電瓶的三驢蹦子開得快,滿世界的霓虹綠彩,都讓小天感到無所适從!
冷面店出手很快,陳森連着兩天酒喝的也是蒙了。
直到第二天睜眼就是小天拿條濕手巾給他淨臉,宿醉後口幹舌燥的陳森這才後知後覺的隐隐想起來他這店轉手的事兒,怎麽着也得先跟房東通個氣兒啊。
“額。”陳森支着床一手扶額的強撐起來,頭疼欲裂:“小,小天。你沒收拾呢?”
小天見陳森醒了才籲口氣,笑着拍了拍海綿墊子邊上自己的兩包行李卷:“老板我已經把家的房子退了,我都好了!”大力拍拍,小天沖陳森笑。
聯系房東倒比陳森自己貼出兌強,解約書一簽,陳森屋子裏的桌椅板凳,煤竈冰箱都不再用時間找地方轉手賣。
房東給了陳森一萬的好處費,同時扣除三千陳森的誤工費。沒啥剩下的了,房東給陳森三天時間收拾他自己的鋪蓋滾蛋。
陳森有種無債一身輕的松攤。
需要帶走的也不多,簡單。陳森整理的很快。
多都是潘桃這幾年陳森給買的衣裳,整整占了大半兒。
潘桃被陳森撿回來那年又瘦又小,陳森把最初那年給潘桃買的內褲襪子捧在手裏笑,眼神直直,嘴角含笑。
這麽小巧,陳森試試往自己腳上套套,就連半只腳掌都難撐進去。可是憐人兒呢,襪樁是只可愛的小狗圖案。
潘桃的鞋也十來雙,春秋冬夏的,新舊混雜。甚至還有雙潘桃都沒來得及上腳穿出去的。粉色的涼鞋,牛皮裁制。拿在手裏都很軟。
緩緩眼裏的濕,陳森控制了好一會兒才把潘桃的東西都打包裝箱。
等輪到他自己便快得多。陳森衣服也沒幾件,夏裝就那麽兩套換洗穿。冬季棉褲裏的瓤子年頭多的穿上也不是那麽抗風了。
擱手搗騰半響,陳森還是沒舍得扔。
春末下了場薄雨。淅淅瀝瀝連着好些天。
陳森從工棚裏出來方臉滿是灰塵。出來也就是喘口氣兒。陳森就着殘破木桌上的水壺狠狠濕潤了他幹渴的喉管。
一邊兒不遠的小天穿着件兒寬大的灰工服,揮汗如雨拿着鐵鍬,兩根兒細竹竿胳膊使勁兒攪動着面前的水泥。
陳森揮揮手喊:“小天過來。”
小天聽聲兒看向陳森,一排铮亮的小白牙一喽就是一燦爛的笑臉兒:“诶……”
連跑帶颠兒的小天湊近陳森身邊兒瞅。
陳森從藍色工作服的裏兜兒掏出滿滿一捧圓石子全都給了小天:“夠不。”
“夠啦夠啦。”小天笑呵呵的點頭,埋汰的小手往身上抹抹捧過去,一顆一顆的往撿來的礦泉水瓶裏小心着裝。
陳森也笑了:“小天,晚上哥你給炖幾條泥鳅。”
小天不禁擡頭瞅着陳森沉思了會兒,大眼兒滿是渴求,抿着嘴角最後還是搖搖頭:“貴啊老板。”
陳森同樣滿是泥垢的大掌不禁拍了拍自個兒面前的這小傻孩兒:“不花錢,哥工友從老家帶來老多了,大夥都分了幾條。”
大眼兒一亮,小天笑開了:“嗯,那行!”
“行,你這邊兒完事兒了回家先玩兒吧。”陳森說着帶上夾在腋下的手套兒。
小天還在不停的晃動瓶裏的石子出神:“嗯。”
陳森回身走出了幾步,後面兒的小天便大聲兒喊了:“老板你小心點兒啊!”
陳森帶小天從冷面店搬家那天,天頭如常的好。
也不挑活兒,陳森收拾好行李,還有落腳處的剩下兩天陳森便出門開始找活兒。
不像就他自己獨身一個,還有小天,陳森怎麽的也不能讓小天跟着他露宿街頭。也沒一技之長的,陳森就空有着一身子氣力。
年輕力壯到哪兒也不怕餓死。
算是當過一次小老板的人了,不過陳森也不挑揀。直奔郊區的幾家施工場先尋個住處。陳森也長得老實,再加上笨嘴笨舌的不多話。
這樣兒的勞工最得包工頭待見。沒那麽多的花花心眼子。給你幹起來就是實打實。
所以便是拖家帶只小天也沒什麽,反正施工工人一人一張床,陳森不嫌擠,人家也不管你是十人睡一張,還是十八人……
找着了活計當然抓緊着搬家。店面突然決定的退租,本應是陳森要頭半年告訴房主,等房主找到下家才能由着陳森選定搬走日子。
不聲不響這就決定了。陳森也是撿個便宜。要按照當時陳森和房主拟定的租門面合同上寫,陳森現在這就是違反合約。
房主扣他三千那都是留情面。
不想再給房主添麻煩,陳森第二天雇了板車把行李和小天送到工地。也巧,這板車老板還正巧是前個兒送小天到冷面店的那個。
老頭兒還逗小天呢,三天搬兩家。
交了店門的兩把鑰匙,陳森都忍着沒回頭。來送他的人陳森也沒多看兩眼。
決定了就是決定了,陳森想以後或許他攢夠了錢還會兒再開個小飯店。可也不會是美食一條街。或許都不會再常來吧??
這太亂,每天都亂他的心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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