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那是人吧。”

禦坂美琴用一種不确定的語氣回答。

食蜂操祈說：“比起這個，不如考慮一下那到底是活人還是屍體吧？”

“都飄在水面上了，還會活着嗎？”禦坂美琴神色遲疑，“該不會是抛屍吧？幫派鬥争什麽的……”

“那樣的話日本的治安也未免太差了。”食蜂操祈語帶嫌棄。她直接開了個地圖炮，無差別掃射日本境內的所有城市，“昨天是兇殺案、今天又是抛屍……太不讓人省心了。”

人形垃圾突然抽搐了一下，用身體力行證明了他不是個屍體——不過，離成為屍體大概也不遠了。

禦坂美琴轉頭看向食蜂操祈，金發少女好像意識到了她想說什麽，立刻就往後退了一步，神色相當警惕：“事先聲明，我可是不會下水的，要救人的話你救就好了。”

禦坂美琴似乎在忍耐着些什麽，“我怎麽可能讓你這個運動白癡下水救人！”

讓食蜂操祈下水救人的結果只有一個——禦坂美琴得救兩個人。

只要河裏面那個人身上有什麽鋼鐵質的物品的話，禦坂美琴就可以通過電磁力把對方拖到河邊上來。

她是這麽打算的，但事實并不如意，河裏的人形垃圾仍舊随波逐流地漂浮在水面上。

“禦坂同學？”食蜂操祈迷惑地用食指戳了戳禦坂美琴的肩，“你在發什麽呆？再不出手的話那個人可就要死了哦。”

有着耀眼金色長發的少女不滿地微微嘟起了嘴，在她耳邊呼吸時萦繞着蜂蜜般甜蜜的香氣。

“……你的香水嗆到我了。”禦坂美琴有點不太自然地撇開眼，悄悄往邊上挪開了一點。之後她才回答食蜂操祈的問題，“不是我沒出手，只是那個人身上好像沒有什麽能被我操控的東西。”

食蜂操祈攤開手掌嘆了口氣，“哎呀，看來還是只能由我出手呢。”

她取出放在精致手提包中的遙控器，只随意按下一個鍵，便有一個恰好路過此地的高大健壯的男性成為了被選中的幸運兒。

Advertisement

他沖鋒着跳進了河中，奮力向河裏的人形垃圾游過去。

但事情并沒有食蜂操祈想的那樣順利。

被食蜂操祈控制的那個男人在觸及到河中男人的那一刻，眼中亮起的星芒突兀地消失了。

在那一瞬間，男人猛地清醒過來。

“我、我怎麽會在河裏？！”他不可置信地環顧四周，神色崩潰，“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哎，”禦坂美琴拿手肘碰了碰食蜂操祈操氣，“你怎麽失手了？”

食蜂操祈的神色難以捉摸，她沉默不語，只注視着那個随着河流沉浮的男人。

被食蜂操祈控制着跳下水的男人喊了一圈後就認命了，出于人性，他倒沒忘了把河裏的男人給一起撈起來。他提溜着軟趴趴的男人爬上了岸，盤腿坐在岸邊上直呼晦氣。

食蜂操祈一言不發地走過去，禦坂美琴瞅着她的臉色，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頭。

路人男性松開了抓着河中男人的手，他原本還摸不着頭腦，可在下一秒，那閃爍的星芒又烙印在了他的瞳孔之中。他突然恢複了平靜，像什麽都沒發生一般離開了。

直到走出很遠，他才疑惑着看打量自己。

“咦……我的衣服怎麽是濕的？”

河裏的人形垃圾——熱愛自殺的太宰治先生很快就醒了。

幾乎是在路人離開的下一秒，他就睜開了眼睛。

“啊。”他發出了失望至極的聲音，“今天又是沒有自殺成功的一天啊。”

……還以為是抛屍，合着擱這自殺呢。

禦坂美琴俯視着這個試圖自殺的人，“明明你看起來這麽年輕，有什麽事想不開非得自殺？”

“朝氣蓬勃地自殺是我的興趣。”太宰治來勁兒了，“你不覺得死亡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嗎？”他啧了一聲，“可惜，這次又沒能成功。每次都有不相幹的人要來阻止我奔向死亡的懷抱呢。”

“又？每次？”禦坂美琴抓住了他話語裏的重點。

她原本關切的神色僵在了漂亮的臉蛋上，很快就轉變成無言以對的表情，大約是想不到這世界上還有這種自殺慣犯。

“不過，既然是兩位漂亮的小姐救了我的話就沒關系了。”

黑發青年有着好看的鳶色眼睛，眼角眉梢彎起來時格外昳麗。濕漉漉的額發貼在那張精致至極的臉上，露出了足以蠱惑人心的笑容來。

“我的名字是太宰，太宰治。”他笑着說，“兩位漂亮的小姐，願意和我殉情嗎？”

他一面微笑着問出奇怪的問題來，一面用兩只手分別握住了食蜂操祈和禦坂美琴的手。

……有病吧，絕對是有病吧。

沒等食蜂操祈和禦坂美琴回答這個奇怪的問題，一個握緊的拳頭就狠狠錘在了太宰治的腦袋上，讓她們兩人從善如流地抽走了被太宰治握住的手。

“抱歉，我的同事腦子不太好，問了一些失禮的問題。”突然趕來的金發男人戴着眼鏡，穿着整齊的西裝，忍耐着怒意向她們道歉。

“我回去後會好好教訓這失禮的家夥的。”他按着太宰治的腦袋，一齊低下頭來，“告辭了。”

金發穿着西裝的青年拎着“神經病同事太宰治”的領子，十分粗暴地把人給拖走了。

食蜂操祈垂下眼睛，琥珀般剔透的瞳孔種倒映出剛才被太宰治握過的手，她戴在手上的白色手套泛着微微浸潤的濕意。

“你是覺得，剛才那個叫太宰治的人身上可以金屬物品，”她輕聲問，“所以你才沒辦法用電磁力拖起他嗎？”

“我原本是這樣想的。”禦坂美琴側過臉，凝視着食蜂操祈神色不明的臉。

她加上了“原本”這個詞。

“但現在看，那個人不對勁吧。”

等太宰治上了岸，禦坂美琴就發現了——暫且不提他風衣口袋裏有些什麽東西，光是鑲嵌寶石的裝飾品和皮帶扣就是金屬制物品，沒道理禦坂美琴的能力不起作用。

“就像是被抵消了一樣……”食蜂操祈皺起了好看的眉，“我的心理掌握，對那個人沒有用。”

在那個路人男性突然擺脫控制時，食蜂操祈就起了疑慮。她從未失手過，獵物擺脫控制這件事更是天方夜譚。

事實證明她的疑惑沒有錯，心理掌握确實對那個人沒有用。

“你的心理掌握對我的電磁屏障也沒有用，但我的能力對那個太宰治也起不了作用……”禦坂美琴沉吟。

如果太宰治也是電磁力之類的能力者，那麽心理掌握不起作用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是沒道理連禦坂美琴的能力都不起作用。就算是電磁系的能力，她也一定會有所感應，而不是像消失了一樣毫無生息。

“不可能是電磁系的能力。”食蜂操祈幹脆地說，“禦坂同學，就算是你，也做不到讓已經被我控制的人恢複清醒吧？你能保護自己，卻顧不了別人。”

禦坂美琴緩緩舒出一口氣，“……确實是這樣沒錯。”

“我們兩人的能力完全是不同的分類，我不知道是什麽樣的能力才能同時免疫心理掌握和電磁力……”食蜂操祈微微眯起了漂亮的眼睛，她的聲音輕輕地飄在空氣裏，“你覺得呢？禦坂同學。”

禦坂美琴注視着太宰治離去的方向，“……無效化。”

又一個“幻想殺手”，這種事……可能嗎？

這種事當然是可能的。

「人間失格」的擁有者本人——太宰治先生懶洋洋地被國木田獨步拎回了武裝偵探社，他的搭檔把他像丢垃圾一樣丢到了偵探社裏的沙發上。

“這不讓人省心的混蛋又去跳河了，”國木田獨步語氣嫌惡，“還對着兩個國中生女孩搭讪——那可是未成年！”

他就差指着太宰治的鼻子罵“你這個對未成年下手的禽獸”了。

“不愧是太宰先生。”中島敦一點都不意外。

與謝野晶子好像看到了什麽令人惡心的東西，露出作嘔的表情來：“真惡心啊，居然一次性對兩個小女孩出手。”

“然後呢？”江戶川亂步罕見地詢問了一句。顯得有些稚氣的青年一邊咔嚓咔嚓吃着零食，一邊歪着腦袋面向太宰治。

“确實是兩個可愛的國中小女生沒錯，”太宰治笑了起來，“但似乎不是什麽普通人哦。”

國木田獨步立刻反映了過來：“異能力者？”

“難道是港口黑手黨的人？”中島敦聞言便立刻緊張了起來。

衆所周知，港口黑手黨最喜歡用童工。

“其中那個不怎麽像是國中生的女孩，大概是精神系的能力者。”太宰治輕輕阖了鳶色的眼睛，瞳孔中浮動着意味不明的暗芒。

在場的所有人都神色一凜——精神系能力者是最難對付的那一類人，稱之為天災也不為過。

“她們不是港口黑手黨的人。”太宰治否定了中島敦提出的假設。

他不笑時便顯得鋒銳，神色冷而刻薄，像是凜冬日裏的冰刺。繼而笑起來時，臉上只讓人覺得難以接近的表情便如冰消般融化，那張色如春花的臉上洋溢着看似親切的笑。

“異能力者……可不一定是。”

太宰治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