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鸾音坊

很快到了年關,州府人群走動,這一年的諸多大事也在來去途中、口舌之間奔走相傳。

從年初嶺南天石隕落,砸出了某朝寶庫;

正月末靜安國寺的坐莊之簽選定廬山千機堂為主辦武林大會;

到六月中旬的武林四家當家人血洗武林大會。

樁樁事情都可以被豐富成一個話本,關中的鸾音坊中,正堂上正有一個說書人和一個口技人講到武林大會最驚心動魄之處。

“那日晴空忽有霹靂,此乃上天警告。可那些江湖人未曾在意,還是踏上了廬山頂,那個黃泉路啊……”

鸾音坊大堂還有南北兩邊偏臺,與正堂用不知什麽材料的隔板兩相不影響,偏臺上常年絲竹不斷,餘音不絕。偏偏奏樂者都是一副動人心弦的容顏,引得大批對樂理一竅不通的人前來,只為一睹風采。偏臺下較近的桌子,常是座無虛席,多有喧鬧談天之人;靠後的座位,倒是些真正為樂而來之人。

“咱們關中幸得一言國公,如今可是才人輩出、多受賞識。不說在長安城裏出仕的人衆多,最近世子爺也新拜左相。”

“據說,那位新相剛過弱冠,多少官家小姐上瞅着。”

“同是弱冠之年,你們聽說了嗎?那隴山青林觀有一個少年,十歲便有驚人慧識,潛心閉關修習十年,通天之靈,授于天令,方才出關。傳言中可能是天降谪仙!”

“有那麽稀奇?還通天之術?閉關十年,不成邋遢了哈哈哈!”

“青林觀不是只有兩個女弟子嗎?”

“是三個女弟子!”

“不,現在看來是四個了。”

“你們此言都差矣,是五個。前日,蜀中一財主家送進一個子弟,說是去去玩性。”

在幾桌人的言語之間,又有大事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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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音坊內絲竹悅耳、溫暖如春,外頭夜空無月華,倒是有白雪皚皚照映着萬家燈火。

湧向鸾音坊的人潮中,一個衣着襖衣襖裙的少女手捧着熱乎的糕點,邊走邊埋頭吃着,只能見到長長地睫毛上沾着新雪融化的水珠,額前劉海随風飛舞。吧唧着嘴還不忘說兩句。

“半年沒下山,關中城裏真是越發熱鬧了。”

“璃兒,你可當心些,看着路。”

“啊?”人聲喧鬧,玉琉璃一時沒聽清莫绮漣的忠告,說什麽來什麽,腳下一沒注意踩着了前頭一個彪形大漢的腳跟,差點一個踉跄。

這時,手腕一緊,瞬間被身後有人一把拉到側後方,等那大漢轉過頭來時,看到眼下一個比自己矮了一個頭、面向又軟弱的小公子,好一頓發作。

躲在側後方僥幸逃過的玉琉璃不由倒吸一口冷氣,才意識到自己背貼着他人,連忙拉開距離。

慕陶忍俊不禁,啧啧說道:“你還會害怕?”

“你沒見着他對一個小孩都那麽兇,萬一惦記上我財色怎麽辦!”玉琉璃聽出慕陶的諷刺,立馬壓低聲音說出這一番話好堵住他嘴。

随即,慕陶也毫不遮掩地爆出一串笑,俯身湊到玉琉璃的耳邊,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

“玉姑娘,我離你這麽近都沒看出來你有,那個人估計更惦記不上了。”說罷,留下一個臉色難看到想吃人的玉琉璃,負手搖擺着走到前面去。

“死木頭!你睜眼說瞎話你!”邊說邊霸氣地咬下一塊糕點。

好不容易到了鸾音坊,進門就見其中一大堂,擺放着數十張桌子,遍鋪朱羅绮絹,架上盡是奇珍異寶裝飾。臺上說書的還在滔滔不絕,配合着以假亂真的口技人,将場景講得着實逼真。

“眼看着慕浔軀體一震,就被那從天而降的饕餮獸給吃了元神,喪失了意識,開始張牙舞爪……”一旁的口技人也相應配出醜陋暴劣的叫聲,衆人都噤了聲。

玉琉璃一下反應過來,推搡着慕陶往邊上走,口裏呼喚着一旁的慕祁:“祁哥哥,漣姐姐!我們去偏臺。這兒,鬼哭狼嚎的,一點都不好玩。”

衆人來到了一側偏臺,剛巧一曲終,換場間隙。玉琉璃迅速尋了出空桌坐下,招呼其餘三人往這邊來。

忽然,臺上紗簾落下,臺上之人朦胧一片,前排傳來唏噓之聲。即刻,古琴之音撩人心田,斷斷續續,讓人回味無窮。琴音徜徉,時似鳥語,時似高山流水,時似少女默嘆閨閣寂寥;曲調婉轉多變,卻渾然一體。從紗簾透過,依稀可見簾後伊人正傾頰撫弦美态。

忽而,随着一支悠揚簫聲和進琴曲,簾後緩緩走上一個高大修長身影,走上來的風卷起男子的縷縷青絲,簫聲略顯凄涼,卻着實唯美,簫聲聽似無大起大伏,實則萬千峰谷輪回,只是細膩至極,細到讓人難以琢磨。琴簫和鳴,異常空靈,仿佛置身于紅塵之外,宛若幻夢仙境。

一曲過,衆人還在如癡如醉間,忽然最前排一個大漢站了起來,大喝一聲:“怎麽現在伶人的排場都這麽老大嗎!遮遮掩掩的怕大爺我瞧上嗎!”

大家一愣,只見一個黑臉大漢掄刀起身,後頭跟了幾個弟兄也附和起來。臺上女子身形一抖,随即抱琴盈盈走下。

紗簾卷過,秀容漸露,說其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着實不為過。女子一身仙白緞紗,纖纖細腰間系一白玉琳琅,青絲間嵌着珍珠簪子,肌膚如玉,如仙如幻。女子走下臺來,側身行過福禮,細聲說道:“小女子并無此意,只因裏頭的兄長顏容有損,不願擾在座雅興,故掩紗而奏,還望各位見諒。”

容貌、聲音一出,坐下之人都頓生憐香惜玉之情,再加上話本身也在理,有人開始勸說那大漢。

玉琉璃好奇地起身勘探,一眼看清了那大漢的背影,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這不就是剛剛走在她前面,被她踩了腳的那個莽漢。

而一旁的慕陶微微蹙眉,從曲子一開始,他就一直盯着簾內挺拔修長的身影,雖看不清樣貌,但他幾乎可以确定就是那個從小玩到大的兄弟。看了一眼慕祁,從兄長的眼神中更加确定了。

那大漢看自己下不來臺,硬是要臺上的男子下來給自己瞧瞧,慕陶有些忿忿,正要起身,被慕祁暗暗按下。又看了一眼義憤填膺的玉琉璃,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怎麽了?”

“別煩我,我正在措辭呢!”

兩人低語間,慕陶了然眼前這個滿腦鬼點子的丫頭要搞事了,釋然一笑。

臺前的大漢依舊不依不饒,突然發出猥瑣的笑聲:“細細一想,不會是,因為你家兄長生得太美豔,怕被爺瞧見了吧。”身後的随從亦是附和大笑。

依稀看見還未下臺的男子動了動身子,捏緊了手中玉簫。大漢言語間越來越不堪,一個大跨步要上了臺。

慕陶擡手迅速拍了下玉琉璃的背脊。

“啊——你幹嘛!”玉琉璃一個激靈站了起來,雙手叉腰地怒視慕陶,這才意識到所有視線仿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你!什麽人!吼什麽!”大漢轉過頭,掄着刀遠遠指着玉琉璃。

玉琉璃愣怔了片刻,立即反撲:“對!幹嘛!你幹嘛!本姑娘說的就是你!你鬧這一出,若是想看姑娘的顏容,人家姑娘也讓你瞧了,傳了出去,江湖人頂多說你風流多情,可如今你硬要看一男子容顏,是想和大家顯擺你有斷袖之癖嗎!”

黑臉大漢一驚,又見臺下各桌皆竊竊私語、指指點點,一時竟不知所措。

“你們幾個敢在我鸾音坊掄刀提斧的,怕是來錯地方了吧!給我轟出去!”

就在此時,偏臺入口響起一聲中厚的女聲,出現一個華衣貴婦,身後帶着一大幫提劍之人。

來者便是鸾音坊的主人——容鴛夫人。是關中城裏、商市之中唯一一位有敕封品級的女流,看上去三十有多,一身金玉翡翠、雍容富貴,但氣質極佳,不顯俗套。

“這就是你們鸾音坊應有的待客之道嗎!那個女娃娃你怎麽不去轟!”

“于情,那是我當做女兒看的女娃娃,我容鴛護短的很;于理,怎麽看都是你先挑的事。你若是不服情理,我也不強求,給本夫人滾便是了。”容鴛夫人揚着頭,一臉不削地瞥了眼大漢。

很快,偏臺就恢複了秩序。衆人照舊,容鴛走到玉琉璃一行人面前,玉琉璃湊上去,豎了個大拇指,一臉臭屁。

“夫人真霸氣!”

容鴛揉了揉玉琉璃腦袋,向一旁的莫绮漣笑着點了點頭,看向後邊朝她拱手一禮的兩位俊朗公子,開口說道:“今日怕不是璃兒要鬧我,而是這二位公子有事吧。”

“夫人聰慧,都超過璃兒了。”

“哪有你這麽誇人的。”容鴛笑盈盈地戳了戳玉琉璃的額角,看得衆人失了笑。

玉琉璃恢複了正經,抱着容鴛的手臂,輕聲說道:“夫人畫皮能入骨,現如今,祁哥哥身份為難,夫人一定會幫我們的吧。”

容鴛望了一眼慕祁,點了點頭:“随我來吧。”

那邊慕祁和莫绮漣跟着容鴛夫人進了樓上廂房,轉角幾番;這邊玉琉璃偷偷尾随着獨自離去的慕陶,追到後臺。

慕陶幾乎可以确定那吹簫者,直到趕上那人,拽過身。

男子的面容不僅是平淡無奇,更是驚心,橫過左眼有一道長長地疤深入耳邊,讓人無法直視其眼睛。

慕陶被吓住,随即緩緩松開手。

“對不住,我認錯人了。”

男子點頭,面無表情轉身離去。

看到慕陶愣怔的樣子,玉琉璃探着腦袋走上前,疑惑地問道:“你認作誰了?”

“子襄。”

“身形是像。”玉琉璃眨巴着眼,回憶着那位如夢如幻的絕世公子,轉而拍了拍慕陶的肩膀,“走吧,去看看夫人會給祁哥哥畫出怎樣的皮面。”

“皮面……”慕陶像是夢中驚醒,側頭看向方才男子離開的方向,人已經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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