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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藥剛過的時候，楊維腦子不清醒，像是喝醉了一樣，前一秒剛看的影像下一秒就忘記了，直至完全清醒，只能隐隐約約記得佩琳在床尾拿着手機一會兒傻笑一會自言自語，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在幹嘛。但無論是怎樣的表情，那雙哭腫了的大眼睛都分外搶眼。

「你眼睛怎麽了？」清醒後的第一句話，那嗓子眼像是沙漠裏面行走了許多天的苦行僧，沙啞難聽。

好在，楊維的嗓子也不算孤單，佩琳的聲音也好聽不到哪裏去，哭了一下午，喉嚨都要哭啞了：「還好意思說，以為你摔一跤就要半身不遂了，給我哭得……」說着，似乎又覺得自己行為确實挺搞笑，忍不住又笑起來。

楊維也想笑，但他現在渾身疼，牽一發動全身，動也不敢動，一笑起來渾身都震，遭罪，只能忍着，然後對佩琳說：「別笑，醜。」

「醜就醜呗，什麽樣子你沒見過，也無所謂醜不醜了。對了，我還沒告訴你呢，區域領導都來了，還說要給你升職加薪。」佩琳走近床邊，對着床頭的小燈仔細看了看楊維的臉，「你看你這一摔，比這樣經毫無生氣地往床上一躺，都能升職加薪了，我是不是也去摔一跤？」

「我這是被撞的好不好，早知道你要願意遭這份罪就讓給你。」知道佩琳是開玩笑，楊維也不跟她計較，但不知道想了什麽，說完就自己嘆了口氣，害得佩琳還以為他哪兒疼了，抓了呼叫器就想摁，「不舒服？要不要給你叫醫生？」

「我沒事，別折騰……」搖頭都費勁，楊維這會兒算是明白了自己只能像個植物人似的平板躺着什麽都幹不了，也放棄看手機的念頭了，問：「我爸媽知道了嗎？」

「知道了。」佩琳給自己剝了一根香蕉，邊剝邊小聲嘀咕：「你說這些這邊公司的行政腦子是不是有漿糊，一個剛進手術室的傷患，能吃得了水果嗎？ 」嘀咕完了接着說：「楊媽哭得比我還慘呢，差點就要飛過來陪你做手術，被我給攔住了。」

「嗯？」

聽楊維有氣無力的哼哼，佩琳轉過頭去，眯着她那雙哭腫的眼睛，笑嘻嘻地說：「厲害吧，我竟然攔得住！」說完，三兩口把香蕉吃到肚子裏，像是不夠喉，又翻箱倒櫃找水果刀，給自己開了個橘子。

看到佩琳狼吞虎咽的吃公司給他送的水果籃子，楊維渾身難受也沒有胃口，只能等她的下文。

佩琳忙着給自己削水果，坐在楊維的床邊就像自言自語似的小聲跟他說話。

「你媽超級誇張的，我傍晚給他們倆老打電話的時候，都還沒把話說完，只說了你被運貨車撞了，楊媽就開始哭，還以為你出車禍了生死未蔔呢！」

自己的媽是什麽性格楊維是很清楚的，大驚小怪，什麽事情都一驚一乍的，「你沒讓她來是對的……」

「雖然楊媽來能更好地照顧你，或許養傷期間你還能胖了，不過嘛……」說到這兒，佩林突然賣起關子來，三兩下把橘子吞了，顧不上擦嘴就湊到楊維跟前，說：「我給你找了另一個看護，一定不比楊媽差！」

看佩琳那賤兮兮的表情就知道這死女人在打亂七八糟的注意，楊維才問「請了什麽看護」，幾乎是下一秒佩琳那雙腫得跟核桃似的眼皮子下就差沒冒出火花來，興奮卻又不得不壓着嗓子說：「我請GV哥來看護你怎麽樣，是不是超贊？我跟你說噢，GV哥到桂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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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丁碩來了的消息，楊維是定不住了，雖然沒辦法彈坐在床上，但脖子頸也已經脫離了枕頭想要轉過頭來确認佩琳這話裏說的事情沒有在騙他，可這一動疼得他一個沒忍住「啊」的一聲又倒回床上，臉上又是猙獰好一陣。

這動靜可吓得佩琳顧不上手上還有沒擦掉的橘子汁，忙就伸過手給他墊着脖子，「你激動也不要忘了剛做完手術啊，是不是麻藥勁兒沒過腦子還不好使啊，亂動什麽亂動！」

好不容易緩過疼來，床頭小白燈光下照着的楊維一臉不可置信，「你剛才說……他怎麽來了？」

把人扶好後，佩琳笑嘻嘻的說：「反正你現在也動不了手，我也不怕你打我，給你看個東西……」說着就從口袋裏把手機拿出來，翻出她跟丁碩的微信聊天記錄。

忽略了她這是第一次跟丁碩發信息互動，楊維順着手機屏幕往下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自己被偷拍的「床照」，下面配着跟佩琳本人如出一轍的表情圖案。

呸呸呸：看你家楊維身材多好，哈哈哈哈……[奸笑.jpg]

丁碩：[震驚.jpg]這是怎麽了？！！！

呸呸呸：有沒有覺得很想摸摸他的裸露在外面的胸口？

丁碩：不是……他這是怎麽了？！為什麽這樣啊？！！

呸呸呸：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你緊張的，不逗你了

呸呸呸：他在工地摔倒了，一屁股坐在水泥地上，尾椎骨直接重擊到地面，腰上有一節骨頭裂了，剛做完手術，在骨裂的地方釘上了一塊鋼板固定，估計得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噢！[可憐.jpg]

再往下佩琳就不給楊維繼續看下去了，手機黑屏前只能看到下面一條是佩琳發送的語音消息，楊維問她：「語音說了什麽？」

「你們倆怎麽都那麽心急啊？」把手機收回口袋裏，佩琳也不打算繼續賣關子，說：「我跟他說『GV哥你要不要來看看他，趁着他現在正是最脆弱的時候，攻破的他的心房怎麽樣』，猜猜後面怎麽樣？」

楊維不想猜，也猜不透，遇到丁碩這個人，他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

「之後他就很長時間沒有回複我消息了，我以為他店裏忙去了呢，結果剛才就在你剛剛醒過來的時候，他發來了消息。」

佩琳說，從她給丁碩發完消息之後的這将近四個小時的時間裏，丁碩并不是在忙生意，而是趕着買了從邕市到桂城的車票，「我也沒想到他一聲不吭的就搭了動車過來，也虧得他搶到最後一班車。」

楊維不出聲，佩琳估摸着他現在內心應該是波瀾壯闊、翻江倒海，也不想打擾他想事情，但等了好一會兒見人還在發呆，終于是忍不住岔開話題，「你到底怎麽被撞成這樣的，工地上來來回回那麽多運貨推車，也沒見誰那麽好彩被撞到進手術室。」

良久，楊維才開口回答，「在看手機。」

确切的說是再看丁碩的微信朋友圈狀态。

楊維的手機沒信號沒網絡已經很久了，從他到桂城來支援工作，這微信用起來就沒有哪天是順心順意的。

下午佩琳剛跑路，楊維就跟着從消防通道出來了，本來想着再走一圈現場看看施工進度，做彙報的時候思路也清晰一點，不曾想，走到廣場中庭的時候，手機竟然收到了闊別已久的網絡通知。

一連好幾條社交軟件通知訊息「叮叮當當」地傳到手機裏面來，楊維又驚又喜地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生怕稍微改變一下站姿網絡信號就要跑沒了。

他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翻開了跟丁碩的微信聊天頁面，想看看這個不讓人省心的臭小孩有沒有按捺不住給他發信息。結果是令人失望的。

但或許在給丁碩發去「你是同性戀嗎」的消息時楊維就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不管是收到丁碩敷衍的「怎麽這麽問」還是此時一條消息都沒有，他也沒有表現得太過消極。

只一秒鐘失落，楊維立馬動了手指頭點開丁碩的微信朋友圈，看到那恨不得一天吃喝拉撒都自拍的發朋友圈，剛剛那一點點的失落，又被某種情緒填得滿滿的。

——剪頭發了，發個朋友圈紀念一下！

——配了隐形眼鏡，發個朋友圈紀念一下戴眼鏡的樣子！

——新衣服好看嗎？來個朋友圈吧！

——聽說男孩子都喜歡這款香水？萬能的朋友圈幫我看看？

……

……

這個死小孩，明明微信裏面常互動的好友寥寥無幾，這一天天發那麽多雞毛蒜皮的朋友圈，還條條都帶自拍，是要發給誰看呢？

丁碩那點小心思楊維早就摸得透透的，看他微信不敢發一條，卻敢用發微信朋友圈來展示自己的焦躁不安，楊維心裏就差沒給自己放煙花。

可還沒給他興奮得瑟一下，下一秒已經不明就裏地一屁股坐地上動彈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