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婷寶

已經長大的人大概都會覺得過年越來越乏味，小孩子都盼着過年穿新衣走親戚拿壓歲錢，歡樂無窮多，然而，長大的孩子們已全然不是此種心境。

從除夕那天開始至大年初七，一個禮拜還多一天的時間裏，鄭婷都是過着吃了睡，睡了吃，睡在床上看小說的極其有規律的日子。間或打打電話，和爸媽聊聊天，無聊得很。

期間，徐然倒也沒打擾她。小說看了那麽多的鄭婷，也不是沒幻想沒期待過，但想歸想，一旦對號入座到現實中，她總覺得自己不可能成為那樣美好故事中的主角。

初八開始上班，工作依舊是輕松，打掃打掃衛生，看看PPS，聊聊天。

徐然的再次出現，已經是一個月後。

鄭婷正出差，H市下面的一個市縣--定城。公司今年與HP合作的第一個大單，鄭婷在下面學校盯梢。

鄭婷是慢熱型的人，乍一看上去挺冷漠的性子，但接觸下來實則是很好相處的人。經過幾天的相處，她與 HP的兩個技術員特別談得來，三人吃飯一起吃，來回也是一起坐車。

正當三人吃完午飯，邊聊邊往回走時，徐然的寶馬“吱”的一聲停在了三人面前。兩技術員帥哥直直地盯着車，盯着人，好車，牛人！

“鄭婷，好久不見！”徐然笑得陰森森。

“婷寶，你男朋友？”徐然被小帥哥一聲婷寶弄得一怔，丫的，他都還沒叫過婷寶呢！誰允許他叫的！！

鄭婷嫌棄地白了徐然一眼後說：“不是！我不認識他！走吧，咱還一大堆活要幹呢！”拉着二位就走。

“鄭婷，要不要我打個電話給張校長暫停一下機房的建設項目？”徐然拿出亮閃閃的iPhone5，一臉的淡定。他早就知道鄭婷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拿工作對付她，輕而易舉。

“你兩先進去吧！趕緊把系統都搞定！我先跟這蠻不講理的人講講理。”

“上車！”看着另外兩人已走遠，徐然打開車門想讓鄭婷上車。

“就在這說！到底想幹嘛？”鄭婷伸手把門一關，直視他。

“我還沒吃飯呢！至少找個能坐的地方讓我吃點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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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是麽？我走了，你愛上哪吃上哪吃去！”說完就往前沖，徐然迅速擋在她前面。

“我想你了，我調到 H市了，我先走了！我說完了！”徐大少爺極其別扭極其害羞極其不甘的說完這幾個短句，耷拉着腦袋準備撤退 。

剛轉過身，鄭婷便開口了：“這附近的飯不好吃，去城內吃吧！”

說完便轉身走了，徐然大少爺滿意地笑了！也真是夠挫的，一下飛機就不辭辛苦地跑下來見她，左翻白眼右嗤鼻地不被待見，竟然因為一句比朋友還朋友的友情提醒而高興得飄飄然！

***

“婷寶，寶馬帥哥是誰呀？”技術員A八卦地問。

“一個無聊的人。”鄭婷想起徐然那騷包樣，不怎麽舒心。

“是想追你吧？你不喜歡？高富帥你都不動心？”技術員B同樣八卦。

“高富帥就了不起麽？幹你們的活吧，要是今天又連累我半夜才能回家看我還理你們！”

“放心，半夜我也送你回家！”技術員A是個比鄭婷還小兩三歲的年輕帥哥，對鄭婷特別照顧，前天晚上回到H市後已經很晚了，因為不放心讓一個女孩子自己坐車，他就自己騎着小綿羊一路将人護送到了樓下。

“廢話！要是能早一點收工幹什麽還要弄到大半夜的？這破地方好玩麽？趕緊的，別啰嗦，幹活幹活！”

在鄭婷的不停鞭促下，終于趕在了太陽落山前順利完工。一行人高高興興地出門，讨論着去哪吃飯。

徐然倚着車門站着，一臉笑意地盯着走在正中間的鄭婷。

其他人陸陸續續散去，只留下鄭婷和那兩個八卦的技術員。

“我幫你們叫了車。最近謝謝你們照顧我們家婷寶了！不過，以後你還是叫她婷姐，畢竟她比你大。”徐然走上前，拍拍技術員A的肩膀，示意他們上寶馬後面的出租車。

“還說不是男朋友？都我們家婷寶了！謝了，帥哥！”兩技術員識趣地上車，笑嘻嘻地走了。

“喂！！你們別丢下我！！！”鄭婷看着他們上車，一陣跺腳，跟在後面大喊。

“行了，上車吧。還怕我把你賣了不成！”

鄭婷轉過來瞪着他，“你怎麽還在這啊？陰魂不散！”

“我陰魂不散地在這等着你，總好過你們擠個公交車去車站，再排隊坐個大巴颠颠簸簸地回H市吧？別不識好歹了，走吧！”

鄭婷不理她，使勁朝公交車站瞅。

“別瞧了，公車剛剛才走。我算過了，半小時才一趟！”徐然哭笑不得，這丫頭怎麽就這麽會較勁呢？合着這剛剛買的新車還比不上那破破爛爛的公交車。

“多事！”

鄭婷嘴裏嘀咕着，不情不願地開車門上去。兩人剛一坐好，鄭婷就忍不住發飙：“我們真的不熟，大少爺呀！你這樣三番兩次地來打擾我的生活和工作，讓我真的很苦惱！你給句準話好不好？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肯放手？”

放手？都沒到手何來放手一說？真的是自己一頭熱了？急急忙忙申請了轉調，各種手續程序，剛一弄妥就飛奔過來見你，我對你是如此的熱情急切、義無反顧！反觀你，總想着如何才能徹底地擺脫我！

思及此，徐然心裏自然不好受。還從未如此沖動，如此果斷地為過哪個人！可偏偏你是這麽地不屑。

“幹嘛不說話？”鄭婷不滿他的沉默，之前不是很會說很會吼嗎？幹嘛現在一副誰虧欠了他的樣子。

“你想聽的我不想說！”冷冷地吐出這幾個字。

“那你到底想要怎麽樣嘛？”

“你有必要這麽矯情麽？我想怎麽樣你難道還不明白？裝什麽糊塗！”

“你想的絕對不可能！所以，你是到底怎麽樣才肯死心？你把眼光看到別的地方不行？你當做沒認識過我不行？你…”

砰的一聲，徐然急剎車之後，用手肘撞上了左手邊的玻璃窗，重重地吼道：“閉嘴！”

鄭婷瞬間被吓傻了，無意識地小聲嘀咕：“不說就不說了啊，你發什麽火，手不疼啊！這不是新車麽，就舍得這樣撞了？你腦壞了呀？”

“你在乎麽？我痛不痛你在乎麽？什麽新車舊車的，你在乎？”徐然啞聲失笑，“你根本都不在乎！只要是與我有關的一切，你都不在乎！你說你為什麽非得這麽歧視我？擱你身邊任何一個人，你都能和顏悅色，好好相處。為什麽一到我這，就是這樣的待遇？”

“我也不知道。你別生氣了，好好開車吧。我不問你就是了。”這大概是認識以來鄭婷對徐然說得最柔軟最體貼的一句話了。知道他不願意再說便也不再追問，以後的事就以後再說好了。似乎，自從認識後，對他是真有點過了。即使滿足不了他的要求，也确實不該這樣一而再地踐踏他的心意。

一路無言，各懷心事。

從縣城開到市區，再上高速，天慢慢黑了，肚子也漸漸扁了。

聽到某人的肚子驚雷般地轟叫之後，徐然一只手從後面提過包裝袋遞給鄭婷，臉上沒有表情。

鄭婷木讷地接過，裏面是必勝客的披薩，還有兩瓶酸奶。鄭婷拿着披薩，猶豫着要不要吃。

吃，沒骨氣；不吃，好餓啊！

吃，很沒形象；不吃，真的好餓呀！

吃，會不會弄髒他的豪車？不吃，真他娘的餓啊啊啊！

“吃吧！你座位前的櫃子裏面有紙巾和濕巾！”徐然看出她的猶豫不決，聲音終是平和了些。

突然，肚子又一陣抗議，咕嚕咕嚕的大叫。鄭婷什麽也不顧了，狼吞虎咽地大吃。徐然一邊盯着前方，一邊騰出手來幫她開酸奶。試了幾次，終于把吸管插好，遞給她。

“謝謝！你餓不餓？”雷厲風行地解決了兩塊之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應該要關心關心車主和“施”主。

“不餓。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徐然的面色算是緩和了不少，但是他這副嚴肅認真的樣子讓鄭婷更加不自在。吧砸吧砸地喝着酸奶，三兩下就見底了。盒子裏面空空的，還一個勁地吸，密閉地空間裏突兀地響起一陣怪異地聲音。

“別吸了，這個也是給你的！”徐然将另外一盒酸奶也遞給她,知道她能吃。

“你真不吃啊？路邊停停，你也吃點呗！”

徐然射過去一個“你很羅嗦”的眼神，不理她。

“不吃就不吃！那我全吃完，還能省頓飯錢。”

徐然看了看她，很快，又移開了視線。明明是個很單純，很實在的姑娘，為何偏偏就那麽難以溝通？有人喜歡你有人寵着你，高高興興地接受不就好了麽？一定要這樣把自己的心藏起來躲起來，執意地等着一個根本沒有希望的人，這樣有意思麽？

“徐然，你到底在想什麽？我真不習慣你這樣！真生氣了呀？”突兀的沉默讓人很不自在，鄭婷覺得還是有必要把話講清楚。

“你真的關心？”

“當然！”

“不過是幾十塊錢的東西，你不必委屈自己。”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難道真是被他這塊披薩給收買了？當然不是！鄭小婷同志是沖徐然在手撞車窗發那樣大的脾氣之後還沒把自己趕下車的風度，以及知道自己肚子會餓就事先準備食物的體貼，才開始慢慢地反思自己的言行發現自己的罪行的。貌似，真的太過了。自從認識他，就跟那躲蒼蠅一樣，巴不得拍死他，再也不用被盯。即使不喜歡人家吧，也不能總是傷人家的自尊。最最最重要的是，既然堅定地認為自己不會着他的道，又何必像躲瘟神一樣防着他？真正的無堅不摧不應該是這樣惱羞成怒的表現呀？

鄭婷啊鄭婷，你還沒修煉到心如止水的境界，還得加油！

經此一番深思，鄭婷緩緩開口：“徐然，我想好了！之前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以後，咱們就做朋友吧！我不能因為你長得好家世好又有錢而歧視你，我以後不會那樣無禮了，你原諒我好不？”

“道歉也是要想好才能做的事？可見不是真心，只是敷衍！”

“你能不能別這麽計較呀！我不就那樣一說！反正話我已經撩這了，信不信是你的事。但是你以後別老是做一些奇怪的事，那些男女朋友之間的事我是不會答應的，，，”鄭婷巴拉巴拉開始囑咐，說到一半，被徐然打斷：“哦？男女朋友之間的事？”徐然故意說得煞有其事，鄭婷又是逼近惱羞成怒的邊緣。

“我是說單獨的約會什麽的，你想什麽了！”臉紅啊臉紅。

“你又知道我想什麽了？我看是你在想什麽才對！”

“懶得理你了！我睡一下，今天六點就起來了困得很，到了叫我。”鄭婷側着身子，窩在副駕駛位。

“不叫。直接把你扔飯店大床上做男女朋友之間會做的事。”

“你敢。”困意襲來，本該說得很有氣勢的話也沒了氣勢，近似于呓語。

一時間，只聽得見鄭婷微弱的呼吸聲。一路開到鄭婷叔叔樓下，某人還是睡得正香。

十分鐘過去，不想叫醒她，就想這樣看着她，安安靜靜的。

二十分鐘過去，還是不想叫醒她，就這樣癡癡地看着她，竟也這般滿足。

三十分鐘過去，依然不想叫，可是不得不叫醒她了！

“婷寶！”沒反應，原來叫婷寶是這樣的感覺，不得不說這感覺真他娘的好呀！

“婷寶，醒醒，到家了！”這回拉了拉她的外套。

“哦！到了！”鄭婷一臉迷茫地看着窗外，其實外面黑漆漆的，安靜得很，啥也看不到。“我

睡了很久嗎？很晚了？”

“沒關系。上樓吧！洗洗早點睡！”徐然按了按自己的額頭，疲憊的神色明顯。

“徐然，你還沒吃東西吧？你趕緊出去吃點，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說了沒關系，上去吧！”

“恩，謝謝。再見！”

“婷寶！”之前那兩聲鄭婷還在睡夢中沒聽得太真切，現下這聲婷寶叫得真真切切，不覺雞皮疙瘩布滿全身。硬着頭皮應了他一聲。

“我明天要正式歸隊了，周末才能出來。你好好的，別太累了，開心點！”

鄭婷很想說你什麽時候出來關我鳥事？還有，你怎麽就知道我不好，我很累我很不開心了？

“你講夢話了，你說你想回家，你很累！”似乎聽得到她的腹語。

“哦！”鄭婷麻木地應了一聲，從來不講夢話的人竟然在人家的寶馬車裏講夢話！難怪好像覺得自己跟誰說話了，原來是一個人自言自語了！這麽丢臉是想整哪樣？還要不要活了啊！

“別想太多，一切都會好的！”

“大概吧！”

“會的，快上去！”

“嗯，拜拜！”

徐然向她招招手，看着她掏鑰匙開門。幾分鐘後，鄭婷房間的燈亮了。同時，鄭婷聽到車子啓動的聲音，他走了。有氣無力地倒在床上，想着自己和他之間這怪異的一切。心裏有個想法越來越清晰：似乎他也不是特別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