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驚天大瓜
用完早膳,霜葉負氣地說要留在栖霞宮裏,仔細研究一下前一夜秦九到底是如何躲開了重重機關。正好寒梅在昨天夜裏趕了回來,幫朝花換上一身裝扮,陪着她去找張三思大人。
“你說,霜葉是不是故意躲着她大舅?”朝花坐在轎子裏,從手裏的盤子裏撿了一顆葡萄到嘴裏。寒梅捂住嘴,咯咯笑個不停。
近日來,朝中不少官員聽聞五公主在皇上面前得了勢,找各種名頭給栖霞宮裏送了不少東西,吃穿度用,一應俱全,倒是省了知春不少日用開銷的銀子。
知春心細,把送過來禮物的官員或者家眷的名錄都記下了,朝花只看了一眼就不理會了,以權利而合,小人才會甘以絕呢。
反倒是那些沒給她送禮的人,她暗中記了一下,張三思大人就是其中一員。
主仆二人打趣之間,便到了夢堯宮門口。
張大人和她就約在這裏會面。
白天再看夢堯宮,碧色琉璃瓦配着朱牆,金色閣樓的飛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比夜晚更加絢爛。朝花落了轎,就看見一身宮服的張大人,畢恭畢敬地鞠着手,似乎等了一段時間。
朝花一早就聽人說,三公主為人傲慢,并不把官員們放在眼中,卻沒料到張大人連進到夢堯宮裏坐着喝杯茶的待遇都沒有。
小步快跑,沖到張大人面前甜甜一笑,“張大人久等了。”
張三思受寵若驚,把攏在袖中的手拿出來,端正地行了個大禮,“五公主折煞下官了。”
朝花笑意盈盈,讓寒梅帶着禮物上前去傳報,随行侍從端過來兩張皇馬紮,她坐下了,張大人堅決不坐,站着陪她聊了會兒天。
“聽說,昨日三姐已經去認屍了?”
“正是。”
“所以可以斷定是三驸馬的屍首?”
“唔,暫時的證據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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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砍頭純粹就是為了應上那個詛咒?”
張三思咳了幾聲,“五公主,下官斷案,從不靠臆斷。這事,只有抓到兇手問了才知道。“朝花抿着嘴,淡淡一笑,這個張大人确實有些古板。
話沒說幾句,夢堯宮的大門開了,一個身着華服的女官匆忙朝他們快步走了過來,口中說着請五公主入殿。
張大人捋了捋胡子,一撩官袍,似乎毫不介意這名女官言語中對自己的怠慢,跟在朝花公主的身後走進了朱紅色的大門。
女官引着他們二人走入內殿,一路上看着滿眼的雕花彩畫,金鳳粉彩,花園裏還有一處重檐亭,上圓下方的藻井,都是燒錢的設計。
從帶抱廈的方亭下走過的時候,朝花心中唏噓不已,三公主真是恨不得把老娘愛美和老娘有錢打在夢堯宮裏的一磚一木上。
她記得知春說過,三公主的母家十分富有,似乎還和當朝大都督的家族有些姻親關系,好像二驸馬就是錢皇後的表兄之子,這麽算起來,三公主和二公主,除了同父,多少還沾點遠親帶點舊故。
宮裏的百官押注皇儲,很多也是花開兩朵,各處都表一些忠心,風險分攤。
等在長亭中見到了病恹恹的朝雲公主,朝花在心裏驚嘆了一聲。
雖然穿的是喪服,三公主不施脂粉也難掩樣貌豔麗,唇紅齒白,明眸善睐,人如月下芍藥,腰細胸大,膚白腿長,坐在蒲墊之上發着呆,身上花香四溢,果真是個尤物啊。
朝雲公主看見她來了,神色微怔,“五,妹妹來了?”
兩人好久未見,朝雲公主都不太記得這個平日裏畏畏縮縮的五妹妹了。
朝花應了一聲,讓身後的宮人把她帶過來的補品呈上,“我昨晚到了夢堯宮附近,但有別的事,就沒進來打擾姐姐。”
一大早,知春打探的消息就回來了,昨日三公主宮中并無宮女走失,所以那件事她暫時不打算提。
朝雲公主拿起手邊繡着牡丹的真絲帕子拭了拭眼角,“昨日被張大人催促着,我去……”聲音有些哽咽。
風姿綽約,體态飄逸,梨花帶雨,看得朝花都心疼。
她趕緊上前,握住朝雲公主的手,“姐姐別傷心了,身體還沒養好呢。”
朝雲公主心中生出幾分詫異,從來沒見五公主如此主動向自己示好,但她醒來沒多久,就聽身邊人說這個妹妹近日裏也受了傷,頗得父皇的關心,傷情恢複才沒多久,之後居然提出要調查這幾樁命案,皇上也準了。
掌禁司那邊傳出的風,也是對朝花公主大加贊嘆,如今能有人助力讓掌禁司那幫老東西早日破案,她求之不得。
三公主反握著她的手,櫻唇微啓,“妹妹,這事,必須要查個水落石出!”
朝花看了一眼被冷落在一旁的張大人,站姿格外端正,便故意問他,“張大人,您有什麽要問的?”
張三思目不斜視,“請三公主再把當日發生的事敘述一遍,越詳細越好。”
朝雲公主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心,倚在案邊,但并未讓人安排張大人坐下,清了清嗓子。
數月之前,她懷胎後的反應很大,時常孕吐,便和驸馬陸知非分房而睡,但夜裏也經常被胎動驚醒,那些日子因為休息不好有些心神不寧。
這段私密的過往三公主當然不會和掌禁司的大人說,不過朝花卻是知道的,自然是通過八卦的宮女們。
朝雲公主的貼身女官打聽到,那段時日一名高僧會到京城的金象寺來布道,當日一大早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她便趕緊派人去給高僧送了拜帖,約定了當日傍晚在金象寺,請高僧幫她腹中胎兒念經祈福,安胎定神。
那日的午膳之後,皇家侍衛提前兩個多時辰就包圍了金象寺,不許香客再進入,官道通往金象寺的路也被封了,所以大半個皇城的人都知道她去了那裏。
“那姐夫為什麽不陪你一起去?”朝花嘟着嘴,滿臉好奇。
張大人對這個神助攻十分滿意。
“他……”朝雲公主右眼角一顆小痣跳動了一下,風月無邊,“他信奉的教宗和我不同,擔心高僧芥蒂,就沒有一同前往。”
朝花快速打量了一下,只見三公主刻意垂下了頭,似乎不想讓人看清她的神态。
“那,姐夫他那段時間有沒有什麽異常?”
朝雲擡起頭,豔麗的眉眼間有些悲怆,“他那段時間很想念家鄉,時常和我說起,等孩子出生,一起回靖國看看。”
朝花迅速擡頭看了一眼張大人,兩人交換一下眼神。
“公主既然确認了那具屍首是三驸馬,敢問公主覺得會是何人下毒手?”張三思的語調平和,不偏不倚。
朝雲公主厭惡地看了他一眼,“無過為人坦蕩,素來與人并無交惡,這歹毒之人絕不會是私怨。”無過就是三驸馬陸知非的字。
不知道為何,朝花從朝雲公主的語氣裏聽出一分怨憤,她不确定這股怨氣是不是針對張大人的。
聽說朝雲公主自小因美貌受寵,對男子容易生出莫名的反感,說話更是高高在上的仙女範兒。
張三思似乎并沒有被她嫌惡的語氣擊退,“那驸馬可有交好的友人?”
朝雲公主蹙起眉,“無過很少和官員打交道,除了,除了蕭公子……”
呵呵。朝花嘴角微微一勾,看樣子,張大人也得找蕭琰問問話了。
張大人直起身子,咳嗽兩聲,“那驸馬可與宮中什麽女子交好?”
這句話猶如喪鐘在上空響起。
朝雲公主的臉刷地慘白,聲音也拔高了起來,“張大人,您這話,說得太不成體統了罷!”
張三思眼觀鼻鼻觀心,紋絲不亂,“驸馬書房的書桌上,有雲雨之後的痕跡,公主既然那日不在宮中,那必定是其他女子了。”
三公主身子一歪,軟軟地癱了下去,朝花眼疾手快接住她,暗自倒吸一口冷氣,好你個張三思張大人,這麽重要的信息居然也沒事先透露一下,害她平白少了這麽重要的線索。
“張大人這話可有證據?”朝雲公主銀牙緊咬,尾音輕顫。
“确有證據。”
“人證物證?”
“物證。”
朝雲公主絕望地緊閉雙眼,一滴淚從眼角滑落,“無過,無過,你到底還是負了我。”聲音陡然高亢,又低沉到了泥土裏,高高在上的天之嬌女,傲慢這麽輕易就被擊了粉碎。
朝花眼看她将手指用力摳進掌心,驚慌失措,趕緊撥開她的手,殷紅的血珠滲了出來。
“三姐,你何苦……”
朝花說不下去了,三驸馬如果是在老婆懷孕期間出軌的渣男,真是死有餘辜。
但憤怒畢竟不能破案,張大人留這麽一手,就是為了測探出三公主的第一反應,才容易套出這位的話。
“查!張大人,你給我查!查出來,是哪個狐貍精,和驸馬行茍且之事,還敢暗殺驸馬!”
朝雲公主喘着粗氣,眼底一片血紅。
朝花愣了愣,嘴唇翕動,還是什麽也沒說,眼下的朝雲公主,應該什麽都聽不進去。
偷情和殺人,未必是一人所為。
張三思似乎對她的盛怒不以為然,緩緩說道,“那日,驸馬遣散了宮人,沒有人看見是何人進入了書房,所以這名女子,如果不是公主您自己宮裏的人,那下官就要去其他宮裏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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