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左家(四)
“爹!”
也是巧了,今天薛斌在家裏對賬,沒有出門,自然聽到了左輕侯的那聲吼,只是他疏于練武,足下功夫不夠,耳力也聽不出這吼聲源自于哪兒,加上賬房離前院較遠,是以等他趕到,薛衣人已被左輕侯一掌打在了肩上。
在他心裏,自家老爹一直是無人可敵的,如今被人壓着打,讓他心裏一陣發慌,嘴裏喊着“爹”就要往上撲。他是真心喜歡左明珠的,但若因了他們倆的事讓薛衣人有個好歹,那他寧願從沒遇到過左明珠。
“小斌!”白術趕進門就見着薛斌不管不顧地要湊到正中打得正急的兩個人中間去,立時抓住了薛斌的胳膊,“你給我乖乖站一邊,就你那三腳貓功夫也敢往上湊!”
“可是爹!”薛斌腦子清醒了一點,但見着薛衣人被逼得狼狽躲閃仍舊急得不行,“哥,這是怎麽回事啊,爹他……”
三七是和白術一起進門的,兩眼就看出了薛衣人有危險,他想着白術的武功肯定頂不住左輕侯,想要上前幫忙又怕楚留香看出些什麽,一時有些進退兩難,眼光繞着圈去瞄薛笑人。
薛笑人卻在這時打了個滾,滾進鬥在一起的薛左兩人腳下,伸手去拽左輕侯的腳,左輕侯一驚,向後退了一步,給了薛衣人一個喘息的機會,薛衣人也向後退了幾步,伸指急點右臂上的穴道,暫時用麻痹封閉痛感。
“薛衣人,你要不要臉?我和你的比鬥還要算上第三人?”左輕侯向來光明磊落,這次卻為了女兒趁人不備出招,還傷了薛衣人最重要的右胳膊,臉上有些挂不住,惡人先告狀。
薛衣人拉起仍在地上滾着的薛笑人,斥道:“寶寶,你添什麽亂,一邊玩去,你嫂子給你做了個大布娃娃,去找她要去吧。”
“布娃娃,寶寶喜歡布娃娃!”薛笑人聽了,傻笑着往薛衣人身上蹭,卻并不離開。
白術則趁這個時候快步上前察看薛衣人的傷勢。薛衣人擺擺手,攔住白術:“術兒,你帶寶寶離這裏遠點,我和左輕侯早就約好了此戰,為父這樣中途打斷已經壞了規矩,你們不要再插手。”
“爹,話可不是這麽說。”白術好歹和薛衣人生活了這麽多年,又知道薛衣人心裏是心疼子女的,對薛衣人早就有了感情,如今看到父親受傷,對左輕侯的好感是半分也沒有,“都說父債子償,你這一把老骨頭還是別折騰了,多陪我娘兩年,其他的交給我吧。”
他說着,沉着臉轉向左輕侯,全然不是不久前去左家的笑模樣:“左二爺,都說買賣不成仁義在,您不願接受我講的條件,那咱們一拍兩散,即便您心有怨氣,可以沖着我來,不該向我爹撒。你們那麽多年的敵人,你不知道我爹是什麽人麽?要治病就嫁人的馊主意他會出?您這麽急沖沖地來,是我真的紮到你痛處了,你是真的愛面子勝過愛你女兒吧?”
“放屁!”左輕侯被白術的三言兩語氣得臉都黑了,“真想不到薛衣人生了你這麽個牙尖嘴利的!我是來講理的,是薛衣人出言不遜我才出手!我看他年紀大了腿腳也不利索了,連一掌都躲不開還‘天下第一劍’呢!”
“您因了女兒重病心中不虞,可算跑到我們薛家莊來撒氣了?”白術微哂,“本來小斌實在喜歡左姑娘,而我們萬花谷也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任左姑娘病死而袖手旁觀的,只是……左二爺既然要算清與薛家的恩怨,那就劃下道來吧,白術俱都奉陪。若是左二爺贏了,那我二話不說去救了左姑娘,只是這薛左兩家今日結下的梁子,我爹受的傷,他日定會十倍償還;若是區區小輩我贏了,那還請左二爺高擡貴手,取消了左姑娘和丁家的婚約,給我弟弟一個機會,就此薛左兩家的恩怨兩清。左二爺意下如何?”
白術說了這麽長的話,左輕侯也冷靜了一點,他想起他其實是抱着白術能給女兒治病的希望來這裏的,也不知怎的和薛衣人三兩句就打了起來。白術這段話聽起來雖然相當挑釁,但開出的條件卻十分公道,他沉默了一下,才道:“你要和我打?你不是我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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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先前雞小蒙沒跟白術說過醫者不自醫、死了就活不了的話,那白術完全有信心戰勝左輕侯,大不了他一直提針握針局針給自己加血,累死左輕侯便罷了,可如今明顯的此路不通,他能依仗的只有攻擊招式。
『系統』雞小蒙:小白,愛的提醒,鋒針可以用哦叽~~
雞小蒙忽然蹦了出來。它說完這句話就從藥兜裏跳到了地上,半飛半跑地撲向了三七,遠離中央空地,以免打起架來殃及池魚。
白術心下稍定。鋒針在非重傷時用到身上,可以增長自身的一半血條,相當于多了半條命。他轉了轉腦筋,有了主意。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左二爺還是不要自視太高了。”白術露出個譏嘲的笑,掏出自己的大毛筆,“您可千萬不要留手,不然說不定會輸得很難看。”
左輕侯剛剛平複了一些的心火又燒起來了。
“那麽,左二爺,請了。”白術擺了個請的姿勢,就開始出招。
蘭摧玉折,商陽指,陽明指,玉石俱焚。打了好幾年萬花谷的小怪,白術在招式上還是相當熟悉的,也有一定的套路,能勉強應付幾招左輕侯的飛花手。他明白他的內功和招式都沒問題,吃虧就虧在應戰經驗太少,遇到急招完全不知應該怎麽變通,他也沒想靠這幾招贏了左輕侯。他根本不用故意露出空門,從上到下基本上都是破綻。
左輕侯幾招就探明了白術的深淺,不再試探,開始認真出招,白術感受到了驟然增加的壓力,提前給自己糊上一層春泥,向着左輕侯的手上撞了過去,手中毛筆急爆玉石俱焚。
左輕侯沒料到白術打的是兩敗俱傷的主意,更沒料到像他這樣的年輕人,還是大夫,竟然會有勇氣拼着自己的命都不要。怎料就在他想着這些一掌拍在白術胸前的彈指間,白術大毛筆的筆鋒已經劃破了他的喉嚨。
只是劃破了薄薄的一層皮,但明眼人都明白,白術這是及時收了手,不然左輕候早就橫屍當場了。
白術收了手,左輕侯卻是半分力氣也沒留,白術只覺得眼前一黑,一口血就吐滿了前襟,他看着自己殘得差不多的血條,慶幸鋒針起了作用。
左輕侯讪讪的收回掌,只覺得一張老臉再也沒處擱,還不如剛剛讓白術直接殺了他痛快。他讷讷地站在那裏,再也沒了剛來時的氣焰。
眼見着白術的身體在打晃,薛衣人正想上前扶,三七卻一步搶上前,扶住了白術的腰。白術得了三七的支持,心下稍定,惡心想吐的感覺減輕了一些,将全身的重量偷偷移到三七身上,伸手揉揉自己隐隐作痛的額角,說話的聲音帶着嘶啞:“左二爺,希望您重信重諾,過兩日我便登門救治左姑娘,好走不送。”
左輕侯張張嘴,努力了半天也說不出半個字,一拂袖子走了。他心裏憋屈得很,明明自己是個磊落的人,偏偏今天被擠兌的處處落了下乘,把人家打傷了卻讓人家連個養傷的時間都沒有就得給自己女兒治病,這叫什麽事?他那一掌用了幾成功力他心裏可是清楚得很,白術沒死實在算白術命大。薛左兩家的恩怨到了今日,實在是算不清了。左輕侯哀哀嘆息一聲,暗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回擲杯山莊去了。
他走得幹淨利落,薛家莊裏卻是炸了鍋。薛衣人被傷了右肩,也不知将來還能不能拿劍,白術更是被打得半死,就只剩了一口氣。薛斌心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你哥我是大夫,知道自己傷得不重,別哭了。”白術摸摸薛斌的腦袋,有氣無力地彈了薛斌一腦崩兒,“家裏的事情你管好,總讓你能光明正大地娶了左明珠就是了。”
“哥,我……”薛斌險些就要說出要是知道家人都要傷成這樣,不娶也罷,但想到白術付出了那麽多,又把這句話咽了進去。他本和左明珠商量好,讓左明珠裝病,若是左輕侯心軟了允了他們的親事固然很好,若左輕侯不心軟,那便讓左明珠假死脫身,直接躲進薛家,怎料左輕侯是個不應激的,惹出這麽一通事來。
“你不怪哥說話難聽辦事不利就行,”白術溫和的看着薛斌,“還有,今天這件事情不幹左姑娘的事,你将來娶了人家,不要遷怒,和人家姑娘好好過日子。”
薛斌哽着嗓子應了,和三七合力将白術扶回屋子。以白術這樣嚴重的傷勢,怎麽都得要卧床休養幾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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