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我回來啦

紀晞晞踩着高跟鞋回到停車場, 重重地跺了一下腳。

“氣死我了啊啊啊!”

最近她是到了什麽黴,事事不順心, 直接從人生巅峰滑落到馬裏亞納海溝。

她鑽進駕駛座, 點火,起步,車子比她還暴脾氣,蹭地一下彈了出去。

三本怎麽了?

條條大路通羅馬,她三本畢業照樣可以當金牌編劇,憑什麽瞧不起人?

紀晞晞越想越生氣,也不管這條路是不是禁停, 一腳剎車踩下去, 把車子停在了路邊。

她掏出手機,給陸湛陽發了條微信。

【晞晞:分手!】

要不要加一句“問你媽為什麽去”?

糾結了一秒鐘, 她還是決定就發兩個字比較酷, 也不等人家回複,直接把他拉近了黑名單, 順手還把通訊錄也拉近了黑名單。

氣死了她了, 搞錯沒有, 又不跟他媽媽談戀愛,憑什麽來對她指手畫腳的?

真是一點分寸感都沒有。

紀晞晞锱铢必較得很,既然他媽媽讓她不高興,那她也要讓她老人家的寶貝兒子不高興。

她就納了悶了,怎麽老有人擺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就像她奶奶似的,永遠搞不清楚對于他們三口之家來說, 自己是一個外人。

紀晞晞有點犯愁,他媽媽跟她如此顯而易見的不對付,要是真結婚了,以後雞飛狗跳的日子估計不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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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去過這種日子嗎?

可是……要因為這些事情放棄陸老師嗎?

車子不知不覺過了江,她索性開進了濱江公園。

雖然馬上要過年了,可是晚上來公園跳廣場舞的老人并不減少,她繞過幾支隊伍,去了一邊的健身器材區。

紀晞晞坐上秋千,雙腳一蹬一放,秋千對着江面蕩了起來。對岸仿佛天空之城般的江州半島,在夜裏熠熠生輝,忽近忽遠。

她想起夏天的時候,第一次帶陸老師來這裏吹江風。那個時候他們也一起坐秋千,她誇他笑起來好看,那個乍見之下氣質嚴肅的男人聞言羞紅了臉。

“真是悶騷。”她笑了起來,雙眼微眯。

紀晞晞晃晃腿,掏出手機打開被阻止來電,裏面一串兒陸湛陽的未接來電。她哼了哼,覺得心裏的那股鳥氣總算消了下去。

沒有想到,還會遇見這樣一個人,讓她如此心動。

他外表健碩嚴肅,笑起來卻分外迷人。他給她講歷史,陪她吃飯,教她畫畫,帶她去紹興和南京,逗她哄她愛她,對她的壞脾氣耐心又包容,還會講世上最動聽的情話。

他抱着她,貼在她耳邊輕聲說:“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紀晞晞抿嘴笑了起來,真是好愛好愛他啊啊啊。

才不要跟他分手呢。

其實仔細一算,他們相識不過半年,可共同的回憶卻已經将她的心撐得滿滿當當,仿佛他早已在她身邊陪伴多時。

與君初相逢,猶如故人歸。

大概說的就是陸老師給她的感覺吧。

紀晞晞舒了口氣,晃着秋千。手機又震了起來,進來一條短信。

這年頭誰還發短信。

她點開一看,是銀行通知,卡裏只剩了一千多塊錢了。

“有沒有搞錯??”

紀晞晞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應該是公司財務陸續把錢轉到公賬上了。她翻了個白眼,把手機往包包裏一丢:“到底是哪個後媽在虐我啊啊啊,真是氣死了。”

秋千晃動,鐵鏈發出嘩嘩作響。

想起廠子裏的事情,她剛剛好轉的心情瞬間被戳破了。

不想回家,江大那裏也回不去,陸老師肯定等着呢。

紀晞晞索性找了家酒店開房。

刷卡的時候她還有些後怕,這還好是有信用卡,不然一千多塊錢夠用什麽?

難得在自己的城市住酒店,紀晞晞還有點新鮮感,自己又開了瓶啤酒,喝完了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

大概是喝了酒,這晚上她的睡得很安穩,第二天又醒得很早,像是剛閉上眼就醒了似的。

紀晞晞翻了個身,縮在被子裏,中央空調送來呼呼的暖氣,腦子還有幾分混沌。她怔怔地看着朝陽一點點地從窗簾的外照進屋子裏來。

潔白的手臂從被子的伸出來,摸到床頭櫃子上的手機,她一看,不過才八點多。

紀晞晞連忙起來洗漱,又下樓去吃了早飯。

退了房,她開着車一路出了城。

冬日的陽光泛着白,一束束地撲進車子裏來,讓人的心情也不由地多了兩份雀躍。

她熟門熟路地去了母親的墓園。除夕的前一天,來掃墓的人很多,一排排的石碑前都或多或少都有些新鮮的水果和祭拜的親人。

紀晞晞踩着高跟鞋,噠噠噠地走到母親的墓碑。

“媽媽,我來看你了。”她捏着大衣衣角,蹲下/身子,把剛買的水果和花拿出來一一擺好。冬天的玫瑰不好買,她只好将就着在門口買了菊花,黃黃白白間或簇擁在一起,但也算賞心悅目。

她給母親燃了燭上了香,又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這才蹲下來一邊燒紙一邊說心裏話。

“明天就是除夕了,你準備怎麽過呀?我聽說你們那邊的人都不怎麽來往的是不是?那你要去看外公嗎?”

想了想,她又忍不住撒嬌:“媽媽,你說好不好笑,我卡裏只有一千多塊錢了——你以前不是說女孩子最要緊的是有錢傍身嗎?我好多年都沒這麽窮過了。”說完了她笑了笑,還是不忍心讓媽媽擔心,“騙你的啦,我還有稿費呢。”

紀晞晞耐心地把壓在一起的紙錢,一張一張地撕開扔進火盆裏,看着火焰瞬間讓吞噬一切。

她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些事兒,不可避免地說到被網絡暴力的事情,事到如今,她仍然覺得萬分委屈。

可大概人長大了,就開始習慣報喜不報憂。

碰到天大的事情,哭一哭,也就好了。過後再提起,難免連自己都有幾分難為情。

沒一會兒,紀晞晞就自我開解起來,拿小時候跟她媽媽一起喜歡的那個殿堂級明星做比喻:“人家受的委屈比我大多了,表演也被噓,領獎也被噓,那些人還打電話去家裏罵他,跟這些比起來,我算好的了。”

比起這件事,更讓紀晞晞覺得煩惱地是陸湛陽的媽媽。

“你說她是不是精神分裂啊?第一次見我的時候那麽親切,還給我包紅包,結果現在又約我出去。不滿意當時就只說呗。”她撇了撇嘴,“又不滿意我,又不想得罪他兒子,跑來叫我知難而對,哪兒來那麽好的事情?”

她嘆了口氣:“難怪陸老師當時說她媽媽脾氣不好,怪我太年輕了,竟然被她糊弄過去。”

可沉默片刻,她又忍不住低聲說:“可是媽媽,我不想跟他分開。”

明明知道前途會有波折,可她不願意就這樣放棄。

“你放心吧,我不會讓別人欺負我的。”她看多了媽媽在奶奶手上吃的暗虧,不想再重蹈覆轍。“我呀,才不會像你那麽心地善良呢。”

她說得專注,沒注意背後有腳步聲走近,直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才回過頭去。

“晞晞?”

竟然是紀國平。

紀晞晞相當意外,可也沒有起身,回過頭來仍然一張一張地燒着紙錢。

“晞晞,你怎麽在這兒啊?”紀國平又驚又喜,沒想到真的會碰上女兒。

以往每年除夕前的一天,都是紀晞晞催着紀國平來看媽媽。

紀晞晞原以為今年自己不在,紀國平就不會記得這件事。

她心裏有些動容,只是不肯表露,臉上還是一副冷淡的樣子:“你來幹什麽?”

“我、我來看你媽媽啊!”紀國平連忙把手裏的袋子揚了揚,讨好着她。

紀晞晞沒說話,但是往旁邊讓了讓。

紀國平放下東西,給亡妻上了一炷香,雙手合十又拜了拜。

紀晞晞仰頭看着他,見他雙目微合,神情肅穆,心軟了幾分,又覺得他大病一場,瘦了不少,臉上慣常的紅光也暗淡了下來。

她淡淡地說:“怎麽一個人來了?程芝茹怎麽就這麽放心?”

這話說得刁鑽,要是程芝茹在,她免不了又要鬧一場。可要是人家不在,她又要說別人光拿錢不辦事兒,不盡心盡力地照顧紀國平。

紀國平怎麽會不明白她的意思,苦笑一下并不敢争辯:“司機送我過來的——晞晞,爸爸不是那麽沒有分寸的人。”

她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專心地分着紙錢。

不遠處也有人在上香,青煙袅袅,伴着灼燒的氣味。

紀國平也從袋子裏拿出好多東西,除了之前還有紙糊的手機和充電器。他拆了包裝,把東西放進了火盆裏,嘴裏還念念有詞:“老婆啊,最近新出了手機,你拿過去用用,別舍不得,我們今天要給你燒好多錢呢!”

紀晞晞沒有說話,聽着他爸插科打诨。

他又說:“對了,老婆你不知道,現在廠裏都由晞晞管了,我是老了,不中用了。”

“你別瞎說。”紀晞晞打斷他,“我沒跟我媽說這件事兒呢,你別讓她擔心。”

“行,行,那就不說。”紀國平點點頭,手上一張一張地燒着紙幣,他想了想又嘆口氣,“晞晞啊,可有些話,我當着你媽的面,我也得說。”

紀晞晞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昨天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難得紀國平沒有太大的反應,他将印刷精美的大額冥幣散開,“我不意外,不管別人是因為什麽原因,或者什麽人,事到臨頭變卦的事情太多了。做生意不到最後見着錢,都不算完。”

“我知道,我年後會處理的。”

紀國平擺了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他仔細地将紙幣理順,小心地放進火盆裏,“你知道我和你媽媽為什麽非要讓你進單位嗎?我們就是不想讓你太辛苦了。”

“當年還沒你呢,我和你媽就住在電力局小區附近,天天看着人家那些當工人的坐辦公室的,上班別提多輕松了!那會兒我倆就特別羨慕,真的。後來有了你,家裏的經濟好了起來,可是還是累,我出去跟別人應酬,人家哪裏瞧得上我們這種大老粗?根本不給機會讓你說話的。”

他回憶起過去,臉上多了幾分滄桑:“我去鄉下電力局跟他們技術員喝酒,求着他們買咱家的計量表,人家都不拿正眼看我,飯桌上直接倒滿一水杯,”他伸手比劃了比劃,“就這麽高的這麽大的杯子,直接倒滿了一杯白酒,一口氣喝完了才準我說話。”

紀晞晞從來沒聽他說起過這些,有些意外:“這麽大一杯?那你喝了嗎?”

“喝了,能不喝嗎?”紀國平笑了笑,“不喝怎麽辦,帶着你們娘倆喝西北風去啊?”

她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喝完我就被送到醫院了,可是還好,人家說話算數,還是買了咱們的東西,也算值得了。”紀國平想起那些苦日子,長嘆一口氣,自嘲地笑了,“晞晞啊,你爸爸沒用,不會讀書——不像你是大學生——只能吃這些苦。可是我和你媽媽想,等你長大了,我們不能讓你也去過這種日子。真的,我倆就想你過得開心點,輕松點,我們不嫌你賺的少。”

紀晞晞覺得心裏堵得慌,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跟父親這樣心平氣和地談過話了。更是從來不知道,他們固執地背後,還藏着這樣的愛女情深。

“晞晞,廠子要是真的做不下去,就別做了。”他拍了拍女兒的手,“你媽媽不會怪你的,我們最大的心願,就是你過得好。”

紀晞晞吸了吸鼻子,覺得眼眶有些發熱。沉默片刻,她才說:“知道了,我會看情況辦的,你別操心了……醫生說你不能操心太多。”

“好、好,爸爸相信你。”見她态度好轉,紀國平趁機說,“要不,明天還是回來吃飯吧,大過年的,一家人總歸是要在一起的嘛。”

“不去。”紀晞晞搖搖了頭,但不想在媽媽面前跟他鬧得難堪,又松了口,“明天有事,元宵節再說吧。”

“哎,哎,那也行!”紀國平見她還願意回來忙不疊地答應,“那就說定了!”

紀晞晞點點頭,把東西收起來,起身拍了拍手說:“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吧。”紀國平連忙跟着站起來。

“不用了,我去找陸老師。”紀晞晞笑了笑,“你跟我媽說兩句吧。”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他點點頭,忽然又出聲阻止,“晞晞!”

“嗯?”

紀國平搓了搓手:“要是真喜歡,就帶回家來吧,元宵節的時候把人家叫上一起吃個飯吧。”

紀晞晞笑了笑:“好啊。”

她開車回了江大家屬區,按下密碼,大門叮咚一下打開。

“陸老師我回來啦!”

紀晞晞換了鞋,走進客廳,只見陸湛陽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面前的煙灰缸裏裝滿了煙蒂。

暖陽從陽臺的落地窗外照進來,散在他的身上。他坐在那裏,手搭在沙發扶手上,長指夾着香煙,煙上有長長的一截煙灰,欲墜不墜,也不知道他坐了多久。

“陸老師你怎麽抽煙呀?”

男人聞言如夢初醒,手一抖,那截煙灰便紛紛揚揚地墜下。

他擡起眼,看着紀晞晞,淡淡地說:“你回來幹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跟爸爸算是開始和解了,即便是像紀國平這樣男人,對女兒也是一片殷殷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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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見一個非常令人作嘔、非常令人憤怒的新聞,一提起都是眼淚。真的想不通為什麽會有人對那麽小的寶寶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真的是希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那些畜生也常常恐懼和□□的滋味。

有時候覺得,現實如此殘忍,我也想在自己筆下可以創造出一個向往中的美好世界。黑白分明,壞人都遭到報應。

可是細想想,如果世間所有的美好都只能在文中尋找,那未免也太過殘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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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點冷,希望大家都過得開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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