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敲門 我想把人都留下來

彌月心裏有事,一整晚都不敢深睡。迷迷糊糊的剛打了個盹,就被樓下傳來的動靜給驚醒了。

樓下有人在走動。

彌月極小心地拉開門往外看,二樓走廊裏的燈是黑着的,只有從樓梯口傳來的一團模糊的光亮。走廊對面,老貓的房門也緊關着。

彌月赤着腳走到樓梯口往下看,見兩個男人拖着大旅行箱正從客房裏走出來。硬質外殼的皮箱,看不出分量,但提箱子的人動作都非常小心。

這個時候雨已經停了,空氣裏卻依然飽含水分,從窗口望出去,院子裏沒有鋪着地磚的地方依然汪着水。

彌月覺得這些人的警惕心可真高啊,天還沒亮呢,就打算離開了嗎?

猴子和香薰球一起不見了,他們大約也是防着被有心人察覺到什麽不妥吧。

彌月可不能就這麽讓他們走了。就因為有這些逍遙法外的漏網之魚,出入靈犀山墓葬群的匪類才會屢禁不止。

他的兩位師兄就曾經與盜墓賊正面杠上,其中一位師兄的胳膊還受了傷,到現在也沒能痊愈,一到陰雨天胳膊就疼得擡不起來。

彌月從小到大的課業有一多半兒都是這位師兄教的,要是在他眼皮底下放走了盜墓賊,他都對不起他師兄!

彌月蹑手蹑腳地退回了房間。這個節骨眼上他也顧不得會不會鬧出動靜了,一關好門就連忙拿出手機給林青山打電話。

出了這樣的事,林青山果然也沒睡,幹幹脆脆的給他下達指令,“想法子把人拖住。”

彌月挂了電話,思索了一會兒,招手叫來大毛,“這附近的樹林,你進去過沒有?”

大毛點頭。它跟着這些人在這個山中旅店已經住了兩天了。偶爾也能讓它抓到機會出去放放風。

店裏沒有別的客人,而且這些人知道它出去玩一會兒還會回來,對它管的也不是那麽嚴。

大毛是懂得察言觀色的,所以它也從來不會在天黑之後往外跑。今天會在夜裏跑出來,實在是因為餓得很了,忍不住就想到彌月這裏來找點兒吃的。

果然,它這個不夠謹慎的舉動就把他們都引出來到處找它了。

彌月又問它,“林子裏有沒有猴群?”

大毛遲疑了一下,有些沮喪地抓了抓胳膊,“有。不過它們都不帶我玩。”

彌月安撫地摸摸它的腦袋,“那你能找到它們嗎?”

這事兒倒是不難。大毛點點頭,說:“能。”

彌月一笑,“大毛,我想請你幫個忙。”

彌月拉着大毛嘀嘀咕咕的商量着怎麽幫忙,就聽門外有人輕輕地敲了兩下。是特別輕的敲法,幾乎就是在拿指尖輕輕叩門了。

彌月心裏一動。

這個敲法兒,肯定不是樓下那幫人了。

大毛已經聽明白了他的計劃,十分豪氣地拍了拍胸口,“交給我!”

“我也去!”小毛在窗臺上蹦跶,“我也能幫忙!”

彌月小心翼翼地拉開窗戶,聽了聽外面的動靜,這才把毛茸茸的兩只都放了出去。

此刻天色未明,後院是沒有燈的,就算有一樓窗口透出的燈光,那光亮也是十分模糊的,不及擴散到菜園的邊緣,就已經什麽都看不清楚了。

彌月目送大毛和小毛無聲無息地融進了濃黑的夜色裏,這才轉身走到門口,輕手輕腳地拉開門。

站在門外的,果然是老貓。

老貓手裏拎了一個小背包,看見他開門就豎起一根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在他身後,微弱的燈光從樓梯口透過來,還夾雜着窸窸窣窣的聲音。

樓下的那些人還在忙。

彌月把老貓讓進來,又小心地關好門,這才壓着嗓子問他,“你不是說跟我們沒關系?你過來幹什麽?”

老貓的臉在昏暗中有些模糊,但他一開口,聲音裏卻透着幾分滿不在意的輕快,“沒關系是沒關系,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彌月翻了個白眼,“防什麽?”

老貓走到窗邊探頭往外看了看,又折返回來,将手裏的黑包扔在了床上,“來,挑一個。”

彌月一頭霧水,“什麽?”

老貓刷的一下拉開了背包。

彌月聽到了一種奇異的聲音,那是金屬制品碰在一起發出的、有些沉但又帶着脆意的響聲,在夜色裏仿佛帶着幾分涼意。

彌月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

“這個吧。”老貓從背包裏取出了一件東西,遞了過來,“像你這種沒有經驗的,适合拿這個防身……它比較輕巧一些。”

彌月覺得老貓的眼睛仿佛能夠透過黑暗看到他想看到的東西。至少他就沒看出來攤開在被子上的那些東西都有什麽區別。

甚至,還是在老貓說完了這句話之後,彌月才反應過來他塞進他手裏的是一把匕首。

“你怎麽……”彌月想問他怎麽能在車上帶這樣的東西,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靈犀山這一帶治安可不怎麽好,很多人在出門的時候都會在身邊帶點兒什麽東西,比如棍子之類的,給自己安安心。

彌月自己的車裏除了兩把水果刀,座位下面也藏了兩根鋼管呢。

但水果刀跟他眼下拿着的東西畢竟是不同的。他舉起老貓給他的匕首,借着窗口的微光仔細打量。這把匕首沉甸甸的,連着刀鞘在內,長度也就在十公分左右,牛皮外鞘,握手的地方有一個暗扣,很容易就能甩掉刀鞘。

是很實用的東西。

彌月收起心頭湧起的驚悸,說了一句謝謝。

“以防萬一。”老貓仍是一副不在意的語氣,“不過我瞧着,他們應該也不想惹什麽麻煩的。”停頓了一下,似乎覺得他應該把話說的更透,就又補充了一句,“我看他們是急着要走的。這跟咱們都沒關系,等着就是了。”

彌月心裏一動,“我要是不想讓他們走呢?”

老貓擡頭看着他,似乎有些意外他會這樣說。

兩個人在黑暗中靜靜對視。

“這些人,”老貓字斟句酌的說:“不好惹。”

彌月知道這樣的人,包括清水鎮上慣會趁火打劫的的王小虎在內,都不好惹。但是幹他們這一行的就沒有不痛恨盜墓賊的。數不清多少次了,因為他們肆無忌憚的破壞行為,研究所的工作人員不得不追在他們身後進行搶救性挖掘。

最讓人氣憤的,是他們自己甚至都不清楚他們造成的破壞嚴重到何種程度,

不過就是個古墓……

不過就是個破碗……

不過就是一卷破布……

諸如此類的話,彌月已經聽過無數次了。

“我知道他們不好惹,”彌月在暗中磨磨牙,“就這麽放他們走,以後還不知會搞出多大破壞。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幹什麽的?”

老貓警覺的看着他,“你報警了?”

彌月沒吭聲,只是同樣帶着警惕的神色看着他。黑暗模糊了兩個人的輪廓,但彌月分明聽到了他的呼吸聲在片刻的停頓之後,長長的籲了口氣。

彌月知道他做出了決定。

眼下這情形,就算老貓這會兒跳出去說他們倆不是一夥兒的,樓下的那群人估計也是不會相信的。所以不管他願意不願意,他們都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蚱蜢。

“等等看。”老貓很快理清楚了前因後果,很平靜的囑咐一句,“先別出聲。”

這種時候,追究彌月該不該不顧自身安全報警已經沒意義了。樓下那些人不招惹他們是最理想的情況,但他們萬一察覺了什麽,他們也得有個準備。

他一出聲,彌月就悄悄松了口氣。

他心裏雖然并不信任老貓,但不管樂意不樂意,他們這會兒都是同盟,起了內讧的話,對誰也沒有好處。

其實彌月一開始還懷疑過是老貓把他帶進了賊窩,但後來看着,又覺得不像。老貓分明也是不知道旅店裏的情況的。

“一開始,我還以為你跟他們是同夥。”彌月小聲嘀咕。

他心裏藏不住話,這樣說也算是對他的一個變相的道歉。

老貓硬要跟他同行雖然是比較煩人,但這一路走過來,倒也沒做什麽對他不利的事。

老貓似乎笑了一聲。

彌月就有些讪讪的,“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

老貓卻忽然走近了兩步,沖着他輕輕的噓了一聲。

“有人上來了。”

彌月也聽見了門外傳來的動靜。

有人上了樓,在對面的客房門上敲了幾下,過了一會兒又敲了敲。

彌月不知道他們是要做什麽,連大氣也不敢出。

大約過了一兩分鐘的樣子,那人又來敲彌月的房門。

一聲,又一聲。

不輕不重,不疾不徐。

彌月的一顆心都吊了起來。

老貓壓着氣音說:“別出聲。”

外面的人又等了等,就轉身下樓去了。彌月聽到他的腳步聲朝着樓梯口的方向走過去,這才注意到老貓離他似乎有些太近了。

彌月略有不快,覺得自己被他看扁了。老貓離這麽近,是生怕他會吓得叫起來,然後把事情搞砸嗎?!

老貓并沒有注意到他在想什麽,反而難得耐心的解釋了一句,“他們這是在打探我們的态度。我們表明了不會多管閑事,他們也就放心了。”

這些都是彌月不懂的門道。被他這麽一科普,他好像又欠下了老貓的人情似的。

彌月心頭發悶。

老貓見他沒出聲,又問他,“警察什麽時候才能過來?”

這個問題彌月也回答不了。

“這個不重要。”彌月咬了咬牙,“重要的是他們一定會來,而我……是一定要把人都留下來的。”

老貓詫異,“怎麽留?”

作者有話要說:

老貓:怎麽留?

彌月: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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