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擋路 那像是一種隐晦的、不露聲色的提醒
那對師徒倆離開的時候,看着彌月的眼神都很不客氣。
當老師的還只是含蓄的說了幾句諸如“不愧是名師出高徒”一類的酸話,當徒弟的更加年輕氣盛,眼裏的敵意不加掩飾。要不是他老師拽着他離開,估計就要直接給彌月下戰書,另約時間來戰了。
南長生給他們介紹了在座的另外兩位中年人,都是古玩收藏協會的成員。又問彌月願不願意參加一項瓷器修複工作。
彌月婉拒,表示工作原因,不便在濱海這邊停留太長時間。如果是參觀學習的機會他很樂意參加,但是參與修複工作,恐怕就沒那麽多時間了。
在座的也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并沒有因為小輩的拒絕就有什麽不高興,反而都很大度的表示等修複工作開始,會邀請他前往參觀。
彌月就越發覺得濱海市的水挺深。也不知要修補瓷器的那一位來頭有多大,竟然攪得這麽多人都為這件事奔忙。
彌月和荊榮沒有答應留下來吃飯,南長生他們顯然是有事情要談的,真要順水推舟的留下來就太不識趣了。
習爍把這兩位客人一直送到了菜館的門口。一起出來送人的還有南長生的助理老蔡和南唐。南唐是被她爺爺一句“都是年輕人,阿唐替我送一送”給指使出來的。她眉頭皺着,滿臉都是不耐煩的表情。
習爍從門口的桌子上拿了一個蘋果遞給大毛,大毛眼巴巴的看了看,有些着急地伸手去拽彌月的衣服。
習爍被逗笑了,“你這是養了多久啊,這麽乖。”
彌月道謝,接過蘋果遞給大毛。
一頓飯吃的波折四起,到最後竟然還是半餓着肚子出來的。彌月就覺得這一趟出門很是不順利。尤其臨到出門了,竟然還要聽人說酸話。
說酸話的人是南唐。
她冷着臉,不大客氣的對彌月說:“還以為你就是個上門打秋風的,原來還挺有來頭。他們誇你那些話,是真的嗎?”
荊榮和習爍的臉色都沉了下來。但到底礙着家族之間的交情,不好直接下了南唐的面子。
彌月沒見過像她這樣不管見了誰都渾身帶刺的人,他不擅長跟人吵架,就不大想理她,随口應道:“那必須不是。”
南唐,“……”
習爍忍笑,扭過臉對彌月說:“下次來,我請你喝我們這裏釀的果酒。我跟你講,外面買不到的。”
他是做生意的人,講究和氣生財。對于彌月這種看上去師門的人脈就挺廣的客人,自然是抱着交好的态度。
荊榮也跟着樂了,打趣習爍,“行啊你,我來的時候你怎麽沒說請我啊?”
他跟習爍也是認識的,只是沒什麽來往,就有一點兒面子情。
習爍笑着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跟他開玩笑,“你不就是本地狐貍嗎,随時能來,就不那麽值錢了。不像這位小兄弟,一看就是遠來的客人啊。”
他們在那裏說笑話,把老蔡和南唐晾在了一邊,老蔡還好,一直都笑眯眯的,南唐的臉色就很難看了。
等到荊榮和彌月走下臺階的時候,南唐忍不住在他們身後又說了一句,“聽說秦教授特別看重你?超過了對秦照的看重?是不是真的?”
彌月就忍不住了,回過身看着她,語氣也不大客氣了,“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什麽。”南唐不大雅觀的翻了個白眼,似乎很看不上他的理解能力,“你自己品品吧。我只是不希望随便哪裏冒出來的阿貓阿狗都能擋了秦照的路。”
南唐微微側頭,耳垂上一對明珠在陽光下微微一蕩,光華閃爍。
其實平心而論,她的相貌至少也在中上,再加上衣飾考究,肌膚保養得也好,原本八十分的美貌至少也托起來變成了九十分。只是她總冷着臉,一開口就紮刀子,委實讓人對她沒有好感。
彌月聽她扯上秦照,心裏就有些意外了。他看她兩眼,沒理會她後面那句“阿貓阿狗”的話,轉身抱起大毛去了停車場。
在他的頭頂上,小貓頭鷹不知從什麽地方鑽出來,圍在他上方打了個旋兒,率先朝着停車的地方飛了過去。
荊榮有些抱歉的對彌月說:“是我安排的不好。我還知道一個地方,這就帶你們過去。”
彌月對吃飯這件事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平時在山上夥食簡單,他們的小食堂一頓飯最多做三四個菜,去晚了還會打不到。火腿加泡面是常事。就算逢年過節,在外面下館子的機會也不多。主要是休假的休假,值班的值班,人不大容易湊齊。
這會兒聽荊榮說起另找地方,多少有些心煩了。但這一頓是他要請客,自然不好跟客人說“我不請客了,你自己回家吃飯吧”這樣的話。
荊榮又說:“你這都要回山上去了,怎麽也得請你吃一頓好的。”
彌月一愣,怎麽成了他請客?!
“你幫了我不少的忙……”
荊榮就笑着打斷了他的話,“我就算幫忙也是順手的,不值一提。反而你送我的那份手稿,我爺爺看了都很眼饞呢。你別客氣了,我是一定要謝的。”
彌月,“……”
好像哪裏搞岔了。
彌月想到了鬼市上送出去的手稿,再估算一下交易價格,心裏就明白了。荊榮這也是不想欠他的人情呢。
既然對方非要覺得這人情要還,彌月就不好繼續推拒了。
還是如來時那樣,荊榮開車在前面引路,彌月開着自己的破皮卡帶着兩只毛茸茸跟在後面。
午時的街道上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這樣的景色,別說小毛了,就是經常跟人類混在一起的大毛也是少見的。畢竟以前的飼主幹的都是見不得光的買賣,經常是需要背着人的。
大毛趴在玻璃窗上看了一會兒熱鬧,咧着嘴回頭去看彌月,見他兩道英氣的長眉皺着,就小心的伸出手戳了戳他的手臂。
彌月在紅燈的路口停車,伸手在大毛的腦袋上摸了一把,自言自語的說:“我怎麽覺得這個南唐話裏有話呢?”
大毛就露出了一個困惑的表情。它知道他說的南唐就是那個兇巴巴的女人,但不懂什麽是話裏有話。
“她應該不知道秦老想安排我幫他帶課的事。”彌月繼續分析,“秦照按理說不會跟她說這些。就算是未婚夫妻,提到家裏的客人,頂多說說客人跟家裏啥關系,大概住幾天,對吧?你看秦照跟南唐的關系也沒那麽融洽,還能心平氣和的說家裏客人的事?他們吵自己的事都吵不過來吧?”
大毛聽的似懂非懂,見彌月點頭,也跟着點頭。
彌月就笑了,“所以我覺得,剛才南唐說的話特別牽強。什麽叫擋了秦照的路……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也擋不着好吧?”
大毛繼續點頭,手裏還抱着沒啃完的半拉蘋果。
“所以……這擋路,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呢?”彌月繼續做閱讀理解,“秦照是當老師的,順便在拍賣行裏挂職,我不可能跑到他們學校裏去做老師。所以,能擋路的地方就是在鑒定這一塊兒了……”
彌月隐隐約約覺得自己猜到了什麽,“她這是不想讓我攪合到古玩圈裏來?”
剛好,彌月自己也覺得濱海市的古玩圈子挺複雜的。
可是這樣一算下來,南唐的話就不像是找茬了,反而更像是一種隐晦的、不露聲色的提醒。
彌月想到這一層,就覺得一點兒寒意順着脊椎骨竄了上來。
他想不出南唐為什麽要這樣含蓄的暗示他。
她到底是在防備誰?
習爍?荊榮?還是……老蔡?
如果她是好意……那從她與秦照相處的情形來看,顯然秦照是不打算領受她的好意的。所以才會兩個人都是一副氣急敗壞的架勢……
彌月對濱海的這些人了解不夠,難以做出有效的分析。或者荊榮知道的會多一些,但一想到南唐防備的人選之中也有他一個,彌月就打消了找他商量的想法。
“這些人怎麽都這麽奇怪……”彌月在大毛鬼鬼祟祟探過來想摸摸方向盤的毛爪子上捏了捏,輕輕嘆了口氣,“還好我們不在這裏久待,三五天而已,能不能想明白也不是那麽重要。”
不過南唐的話到底也在他心裏留下了一點兒陰影,午間吃飯的時候,彌月再沒提馬上要動身離開的話,而是說再等兩天,看師伯回來有沒有什麽要帶給他老師的東西。
荊榮沒想到南唐身上去,他想的是剛才南長生說的那些話,覺得彌月大概是起了好奇心,想看看大家都想摻和一腳的瓷器修補工作,到底是什麽樣的瓷器吧。
對于彌月這樣的業內人士來說,這就是一個交流學習的機會。也難怪他現在不急着回山上了。
荊榮想到這一點,心裏竟有些愉悅的感覺。
荊榮身為本地人,要找一個能帶猴子進去的飯店還是比較容易的。
荊榮後來選中的是一家海鮮館。跟習家菜館比起來,條件也不差什麽,區別就是沒有院子,大毛和小毛只能在包廂裏玩。
不過天氣漸熱,大中午的在太陽底下亂竄也難受。再說大毛小毛也有些餓了,因此很樂意跟着彌月在房間裏等飯吃。
小毛對魚蝦的接受度還是比較好的,彌月百度了一下,發現這些東西本來就在貓頭鷹的食譜上。需要顧忌的反而是調料的問題。
大毛對海鮮興致缺缺,它更偏愛素食,地瓜玉米做的菜它都喜歡。
一頓飯吃完,兩個小東西都表示吃的很滿意。小貓頭鷹還因為荊榮特意給它點了一份白灼蝦的緣故,很給面子的在荊榮的肩膀上站了一會兒。
兩人在飯店的停車場告別之後,彌月坐在車裏出了會兒神,然後拿出手機找到了臨出發之前林青山讓他存起來的一個電話號碼。
林青山的原話是這樣說的:“輕易不要打擾他。除非是遇到你搞不定的事。”
彌月猶豫了一會兒,按下了撥通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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