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生病

一個月六千多的生活費,對一個大學生來說屬實多了點,但向溱絲毫不覺得不對。語音裏,他還在試探地問:“你覺得呢?”葉矜當然不可能答應,不論出于哪方面原因,他都不可能理直氣壯地靠向溱‘資助’養活。特別是今天之後。但葉矜又不想太傷向溱的心意。他飛快計算着自己的銀行卡餘額,差不多也夠兩三個月生活了。再者,還有西餐廳那邊,他家教的收入其實并沒有彈鋼琴高,因為美術專業的緣故,他的家教定價相對來說比其它名校學生低一點。算了,就當哄人開心了。“好——聽向先生的。”葉矜笑了聲,他靠在陽臺旁,宿舍樓下有好幾對難分難舍的情侶,有對還在熱吻。向溱的語氣果然輕松了些:“嗯!”葉矜眸色微動:“那,下次什麽時候再約飯?”電話那頭,向溱猶豫了下:“你們快要放假了吧?最近應該很忙,你好好學習就好了。”葉矜笑出了聲:“你怎麽……”向溱:“什麽?”葉矜斂了笑意,搖搖頭,意識到向溱看不見後又說:“沒什麽,那我等寒假,再把這段時間欠的飯補給溱哥?”向溱回應得異常迅速:“好。”“到時候可別嫌我煩。”“不會的。”向溱想,高興還來不及。況且放了寒假,其他人都回家與父母團聚了,只有葉矜,要孤零零的一個人。到時候能多陪陪總是好的,哪怕他并不是什麽重要的人,也好過讓葉矜一個人多想傷心。向溱其實不太清楚葉家到底是怎麽回事,先是公司出了問題,偌大的家業說沒就沒,所有財産全部抵了外債。他甚至都不清楚葉矜現在住哪,是不是要租房子。所以才會在合約上提出——半年後将這棟公寓無條件轉贈給葉矜。沒聊多久,兩人就挂了電話。葉矜進寝室之前,想了想還是給向溱發了條‘晚安,早點休息'。【——晚安,你也是,別太辛苦,注意休息,多穿衣服。】向溱幾乎是秒回。葉矜看到衣服兩個字才想起來,向溱的外套還在他這。他忘了帶,向溱也一直沒提。而答應要早點休息的向溱,剛開車出門,開始了自己的‘夜班’工作。鐘不雲給他打了個電話:“你現在還過去?實在不行店就關一晚,問題不大。”“他今晚回寝室。”鐘不雲嘆了口氣:“你是不是太拼了,真沒必要,你其它收入還不夠多?還要在意每月這看店的幾千塊錢?”向溱在紅燈前停下,等着過路行人:“我想在半年之內把房貸還完。”鐘不雲:“……為什麽?”南山公寓其實很搶手。因為屬于高檔公寓,環境,位置,隔音各個方面都是一流,剛開盤就被一搶而空。它的價格也不算低,向溱買的時候是準備住一輩子的,他并沒有結婚生子的打算,公寓大小對他來說正合适。也因為是公寓緣故,它的購買政策很多。向溱當時手頭不充裕,選擇了首付比例相對來說較低的一項政策,于是每月房貸自然會提升。想要在半年之內還完本該十年才能結束的房貸,哪怕向溱各項收入綜合起來并不低,壓力也非常大,鐘不雲實在不能理解。房貸這種東西,真的沒有提前還的必要。但……鐘不雲懂了:“你要過戶?”向溱嗯了聲。鐘不雲啞然半天:“你這麽對他……別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麽都得不到。”向溱也不生氣,只是很安靜地說:“我沒什麽想要得到的。”“……”鐘不雲從大學認識到自己的性向,到現在三十歲,也差不多十年了。他見多了gay圈的混亂與髒污,上一刻還在跟你甜言蜜語的人,下一刻就能跑去別人的床上約pao。昨天還海誓山盟,今天就物是人非。在這圈子裏,只要相信一條,同性沒有真愛,不過都是受欲/望驅使的奴隸罷了,也不可能有哪段關系可以幹淨且長久的。遇到真愛并能相守的概率大概是世界末日那麽低。于是向溱這樣的人就很少見。他不是沒見過燈紅酒綠,也不是沒人來撩他,上趕着倒貼的也不算少……可他就是無動于衷,鐵了心地對一個人好——對一個根本還不屬于他的人忠誠。鐘不雲心裏就兩個字:離譜。但他向來不喜歡勸這些,做什麽選擇都是個人的事,作為朋友,他在能拉的時候拉一把,就算是仁至義盡了。“下下周有場晚宴,主人家想搞個沙畫秀,出價很高。”鐘不雲說起正事,“你有空嗎?”“主人家是誰?”“柳璋名,搞家居生意的那個。”向溱一頓:“有空。”鐘不雲:“行,那我回複了。”

接下來一周多的時間,葉矜和向溱都在忙各自的事,沒有見面的機會。一個在忙期末,一個在忙工作。但不論多忙,向溱總會定時定點地給葉矜發來早安、晚安。葉矜這些天主動聯系向溱的時候也變少了,但早安與晚安總會回複的,不過是起床睡前摸一下手機的事。除了學業,他還在追警方那邊的車禍調查進度。這個被舉報的許東成确實有些問題,他有前科,且已經失蹤半年多了。但除此之外,他家裏人近一年的流水上并沒有大筆進賬,所以暫時最多只能懷疑他是肇事逃逸,但不能斷定受人指使。葉矜失神地坐在椅子上,包應元與餘醇都在收拾東西。“我倆走了噢!”葉矜回神,側身對他們說:“一路順風,到家了記得群裏報平安。”“……哥,我做飛機欸。”包應元背着行李包攤攤手,“一路順風不好吧?”“……”葉矜砸了個枕頭過去,“那就一路平安!”“好勒!我們滾了,老二老四年後見!”

宿舍門一關,瞬間安靜。柳桉癱在椅子上:“想什麽呢,這麽出神?”葉矜語氣淡淡:“想許東成。”這事出來的時候他就跟柳桉說了,柳桉還在找人幫他查許東成的信息。“那邊回我消息了,許東成老家在江南一個小縣城,之前一直在輾轉在全國各個工地上,據他以前的工友說,平時挺好的一個人。”葉矜垂眸,沒做評價:“具體信息呢?”柳桉沉默兩秒:“你告訴我,接下來你要做什麽?”“我爸媽的車禍顯然有問題,當然是要查。”葉矜站起身,不太明顯地笑了下:“放心,我總不會激動到去報複誰的。犯罪者自有法律懲處,我只是想把所有事情弄清楚,而不是讓背後的人随便推個人出來頂包。”柳桉嘆了口氣,從電腦中選了個文檔發給葉矜。“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真的發現了到什麽,那對你爸媽動手的人也一定敢對你動手。”葉矜嗯了聲:“我準備回去了,你呢?”“……跟你一起走。”柳桉不情不願地站起身,随便收拾了幾件衣服,“後天我爸五十周歲生日,搞了個晚宴,還要我必須到場。”葉矜家裏是出了問題,但他個人的朋友圈沒斷,也早就聽到了風聲。柳桉語氣幽幽:“老男人就是屁事多,一天天整得花裏胡哨的。”葉矜失笑:“畢竟是你爸。”“要不是……”柳桉及時收口,“看在他年齡大了的份上,我勉強給這個面子。”他畢竟是大兒子,在家裏怎麽不受待見都可以,要是自家老爹的壽宴上都沒出現,恐怕免不了外人風言風語。柳桉和他爸關系一直很僵持,要不是半年前,葉矜父母的那場車禍,讓柳桉意識到生死也就一瞬間的事……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給他爸好臉色。“你後天也來吧,不然我真的太無聊了。”柳桉跟葉矜并肩走出寝室,“我怕我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跟他嗆起來。”“好。”葉矜本準備拒絕,卻突然想到,柳氏老總的生日宴上,肯定多是圈裏的朋友和生意夥伴——他爸媽的車禍大概率和生意場的事有關,也可以過去觀察一下各家看到他的反應。出了校門,他們就分道揚镳了,兩人前往了完全不同的方向。葉矜要回那間沒有絲毫人氣的房子,柳桉得回家。到了小區門口,他順帶交了21棟1202未來一年的物業費,又是好幾千。普通大學生一個月生活費兩千可能就夠了,而他确實不行。除了學習,他還要顧生活,一切都得靠他自己。單元樓裏冰涼一片,小區環境還可以,就是入住率不是太高,顯得冷清。葉矜并不是很想回來,但他無處可去。電梯緩緩停在十二樓,葉矜剛邁出一步,就接到了向溱的來電:“你是不是放假了?”葉矜無意識地笑了聲:“怎麽,溱哥這麽急着要我還飯?”向溱說‘沒有’,猶豫了會兒又小聲說:“我有些不舒服。”葉矜腳步一頓,停在了電梯口:“你生病了?哪裏不舒服?去醫院了嗎?”“還沒去……額頭很燙。”“是不是發燒了?”葉矜立刻轉身,“你在公寓嗎?我大概一個小時後到。”他擡手擋住即将關閉的電梯門,長腿一邁走了進去。而在他身後,1202的門把手上,正捱着一張紙條。內容是——想知道你父母的事嗎,十六號晚八點到南郊尚秩路1380號,一個人來。葉矜一直到出了小區上了出租車,才反應過來,向溱剛剛那算什麽?他怎麽品出一點撒嬌的意思呢……?南山公寓離這裏有段距離,不過今天沒怎麽碰到紅燈,四十分鐘就到了。現在是下午,隐約能看見一點太陽,但看天氣預報說是等會兒會下雨。葉矜去南山大藥房裏買了體溫計,還有退燒藥,之前幾次去公寓都沒看到過藥箱。乘着電梯來到九樓,葉矜才恍然意識到,他已經很多天沒來這裏了,也沒和向溱見過面。莫名有種奇怪的恍如隔世感——也不知道向溱現在在做什麽,躺在床上?還是坐在客廳的沙發等着他來,又或是就在玄關?他也沒告訴向溱自己到了,直接輸入了密碼進去。卧室裏,向溱正在擦頭發,看見葉矜一愣,不是說一個小時嗎?葉矜蹙了眉頭:“頭發怎麽濕的?”向溱:“……剛洗。”葉矜:“發燒了還洗頭?”向溱解釋:“兩天沒洗了。”葉矜着實無奈了,他把人摁到床尾的皮質沙發上坐下,将新買的體溫計拿出來:“選個地方測溫吧。”向溱啊了聲:“……”有點茫然。葉矜的眼神在他唇上,腋下,還有腰部下方的某個位置分別掃視了一遍:“腋窩、口腔,還有……”“腋窩——”反應過來的向溱學會了搶答,急急忙忙的,就怕葉矜再把肛/門兩個字說出口。葉矜忍笑:“要我幫你嗎?”向溱連忙接過:“我自己來就好了。”可體溫計還沒放到腋下,就有一雙微涼的手貼向了他額頭。他聽見身前人說:“好燙。”向溱脖子泛起了紅暈,也不知道是不是發燒熱出來的紅。體溫計好不容易放穩了,就見葉矜朝他走了兩步,突然彎腰靠近,用自己額頭抵住了他的額頭。向溱呼吸一窒——太近了。近到像是要接吻的距離。葉矜精致的五官就在他眼前,漂亮的瞳眸裏還反射着清淡的自然光,雙唇紅潤……向溱這時候才看清楚,葉矜的睫毛真的很長。大約三秒,葉矜才移開距離:“比我燙多了。”向溱停了十來秒呼吸,才輕吐出一口氣,心跳仍舊‘咚’‘咚’個不停。剛剛那樣……是不是太親密了?就算是朋友,也不會用額頭為對方測溫吧?向溱心髒狂跳不止,情緒又有些忐忑。可葉矜的表現太正常了,一如既往的淡然,仿若無事發生一樣問他:“溱哥,吹風機在哪?”“——第二個抽屜裏。”葉矜将吹風機插上電,再掀開床上被褥,半跪到向溱沙發後,撩起了他略硬的頭發。向溱有些不自在:“我自己吹吧?”“哪能讓病人自己動?”葉矜淺笑了聲,“溱哥坐着就好——乖。”向溱果然老實了。端端正正坐着,雙手搭在膝蓋上,像個聽話的小學生。不過……葉矜修長的手指穿梭在向溱發間,眸色微動。發絲怎麽這麽涼?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心機狗勾。

(這篇文有一丢丢丢丢懸疑劇情在裏面,當然,百分之九十五都是跟狗勾的甜甜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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