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考試
◎不順路,送你回家◎
六
過了大約半小時,林枝春蹑手蹑腳地擰開教室門,探了個頭往四周張望一下,确認走廊上真的沒人後,才從裏面小心地溜出來。
不怪她如此的小心翼翼,實在是她循規蹈矩的十七年裏,還從來就沒遇見過被一群嘴裏罵罵咧咧的混混追着圍堵的情況。
見走廊還算安全,她朝裏頭低頭整理包的人招了下手,“陸在野,可以走了。”
聲音仍舊壓得很低,像是在害怕什麽。
裏頭那人聞言懶懶掀了掀眼皮,視線在她身上掃了一圈,淡聲笑道,“不用擔心,他們早就跑了。”
相比于她此刻壓低着聲音的謹慎模樣,陸在野邁出教室門,順便将教室給鎖上的動作可要大搖大擺多了。
林枝春抿唇看着他,然後聽他重複了句,“這裏是學校。”
她突地反應了過來,那群人還不敢在學校亂來,西門那邊是因為地處荒涼,年久失修,又很久沒有師生前往,所以沒安裝攝像頭。
但淞城一中絕大部分教學區域是有監控覆蓋的,那夥人再嚣張也不可能在監控之下,明目張膽的欺淩同學。
剛剛他們來這裏搜尋,估計也只是确認他們到底還在不在學校,就算真的發現了他們,也不可能會在教室裏直接動手。
但聽到這個,林枝春心裏不由冒出了一個更大的疑問,她望着幾步走至自己身邊來的陸在野,輕聲問了句,“你剛才為什麽要跑,我以為,以為你會和他們打一架……”
換做是任何一個人,她都不會提出這樣一個問起來簡直愚蠢的問題,諸如“在對方人多勢衆還想打你的時候,你為什麽要跑而不是和他們打一架”。
可林枝春見過他打起架來,動作兇狠表情卻一臉輕飄飄的模樣,還有那種渾身上下渾然不在意的嚣張勁。
跑,似乎不是他的作風。
“怎麽,我不能跑?”
陸在野輕笑出聲。
他一個人可以保證在同他們打一架後全身而退,可旁邊不是還站着一個她?
陸在野人已經往前走去,林枝春一擡頭就能看見他的後腦勺,而就在她愣神間,身體突地跟着往前傾了一下——他拉着她的書包肩帶,往前扯了扯。
林枝春被扯得和他步履同步,若是有人從身後看去,就能看見這雖然別扭卻也不違和的一幕。
——少年小臂放在女生書包肩帶上,一手提拉着,讓她跟着自己的步伐向前。
“別想些有的沒的,快點回家才是正事。”
陸在野神色懶懶地開口,說着老餘才會說的話,簡直教人無法辯駁。
……
很快就走到了學校正門,林枝春不死心地問道,“那你總能告訴我,秦昆手上的欠條是怎麽回事吧?”
秦昆就是剛才那一群混混中間的頭目,就那個傻不拉幾染着紅發,一臉兇相的胖子,她剛剛想了好久,才在腦海中将他的名字搜羅出來。
怕陸在野不肯說,她又給自己添補了一句,“作為事情的見證者,參與者,我覺得我應該有權了解一下事情發生的原因。”
頭頂傳來一聲很淡很輕的笑聲,他這次倒沒再拒絕她的問題。
而是簡短地開了口,“欠條不過是為了要錢杜撰出來的借口罷了,他們找王,王永……”
疏冷的男聲頓了下,他似乎想了會才記起人名字,“他們找王永安要錢,說上學期期末(5)班借用了他們班教室。”
陸在野沒再說下去,這件事情的荒謬從這幾句話中就可以窺見一斑。
教室歸學校所有,往大了說歸國家所有,就算(5)班臨時借用其他班教室,也是教學資源的正常使用,怎麽會跟錢扯上關系?
說白了,秦昆那夥人不過是為了訛錢才找上身材瘦小,一看就好欺負的王永安。
“那你今天會在那裏,是替王永安去的?”
林枝春皺了皺眉,忽地想到陸在野還砸了秦昆一下,“他們肯定不會輕易放過這件事的,那你怎麽辦?”
那群人平日裏無所事事,整日在校園裏橫行霸道,像牛皮糖,尋常同學一旦和他們扯上關系,就很難再擺脫掉他們。
陸在野輕描淡寫地“嗯”了聲,算是回答她前面的問題。
他這個樣子讓林枝春記起中午時候,陸在野被教室裏那幾個男生叫走的場景,他當時走得那麽急,八成和這件事有關。
(5)班是文科重點班,和所有學校的文科班一樣,班上女生占多數,他們班的男生一只手都數得出來,加上新近轉學過來的陸在野,也才六個。
王永安性子溫和,溫和到連口角都不會與人發生,可見被那夥人盯上勒索後,他基本是不會反抗的。
而且林枝春聽李舟舟提起過,他的家庭狀況似乎不是很好,從小跟着多病的母親生活。
他手頭上的錢怕是滿足不了那群人的胃口。
林枝春嘆了口氣,忽然一下就明白了過來,班上另外幾個男生知道此事後估計也不敢同秦昆他們硬碰硬。
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他們找上了一看就不大好惹的陸在野,然後讓他出面幫幫他們。
……
等他倆從教學樓出來,遠處的天際已經染上了抹墨藍,眼看着最後一點光亮就要被夜晚給一口吞掉。
此時已經過了放學的點,校門口早就沒什麽人影了,倒是賣各種小吃的攤販還在,陸在野随手買了兩串糖人,付了錢就接着往前走。
一邊遞給林枝春一串描得金澄澄的鳳凰像,一邊說了句“有時間擔心我,不如好好念書。”
他面上看不出情緒,手上的另一串糖人擋住了他半張臉,漆黑的眉骨在金黃的糖絲映襯下,更顯銳利,處處冷淡,處處透着股不好招惹的氣息。
他顯然不想再多說,林枝春也就沒有再問。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着,四周都是她熟悉的街道,這條放學回家的路,自她上高中起,已經數不清走過多少遍了,甚至旁邊林立着的商業店鋪,她都一一記得。
但今天背後似乎多了個人。
她回頭,一眼看見那個一手抄兜,另一只捏着糖人的身影。
他怎麽還在?
他們兩家是順路嗎?
林枝春沒說話,但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往人那一望,別人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她見身後那人還是冷冷的,沒有要言語的意思,就将頭又轉了回去。
卻在轉回去的那一刻,聽得熟悉的冷淡嗓音,低低說了句“不順路,送你回家”。
不順路,但是送你回家。
在她身後,陸在野薄唇抿成一條直線,說完這句話後就再也沒說過別的。
“哦。”
林枝春心裏清楚,他是怕她一個人回家路上碰見秦昆那夥人,盡管可能性不大,但是向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她就這麽往前走着,耳裏聽着那人深一下,淺一下的腳步聲,從在西門望見那群混混時就懸起來在半空中的心,終于在此時落回了原處。
等林枝春踏進自家院門,再往後一瞥時,那個身影已經沒入拐角處,像是完成了自己使命的太陽,毫不留情地從空中落下,将舞臺轉交給漫天星辰。
第二天林枝春照舊去上學,一路上倒是沒有出過什麽岔子,平安無虞地就進了學校。
今天是不用上課的,按照淞城一中的慣例,開學後的第二天就是學生們放假回來後的摸底考試。
相較于此刻教室裏“臨時抱佛腳”似的複習念書,她倒是要淡定上許多,主要是因為,她寒假的每一天都是照常學習過來的。
一天三套語數外卷子,外加政史地小題,相當于每天都在模拟小考,這樣寫得多了,真看到月考的卷子,反而生不出什麽激動的心思。
高二(5)班教室裏的桌椅已經盡數挪開,老餘端着保溫杯坐在講臺上坐鎮監考,一切都是林枝春熟悉的月考早晨,但她忽然覺得少了些什麽。
皺眉一望,才發現她那新同桌今天還沒來。
來不及多想,考試鈴聲已經響起,她只得掏出筆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對着剛發下來的卷子檢查清楚有無缺頁、漏頁。
等她寫下班級姓名,要開始答題時,門口終于出現了一個姍姍來遲的身影。
看樣子,他知道今天是考試,身上連個包都沒背,手裏就攥着一只水性筆和一只2B鉛筆,神色閑散地朝老餘打了個“報告”。
看在是月考的份上,老餘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揮手就讓他進來,趕快開始答題。
陸在野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修長手指在卷子上随意地翻了翻,大致看了下都是些什麽題目後,就在卷子上寫下了自己姓名,然後就沒再動筆,視線落在小說閱讀理解那一塊,真的在那認真地看起了小說。
行吧,至少還安安分分坐在這考試。
林枝春收回目光,自顧自地寫起了卷子,她做題細致,但同時速度又很快,除了在寫作文上用時久了點,其他題目基本是沒花多少時間的。
等她停筆,擡頭看了眼教室上方的時鐘,發現還剩下半個小時的時間。
她舒了口氣,将卷子翻過去正想檢查一遍時,餘光中忽然瞟到坐她旁邊的那個人作文格子也是寫得滿滿當當的。
陸在野不僅安安分分坐這考試,還速度很快的寫完了卷子?
林枝春忽地就對她的同桌有了個新的認識。
直到老餘來收卷,她看到滿滿當當的作文紙背面只填了選擇題,其餘題目一律空白。
林枝春:“……”
作者有話說:
修了下文~
謝謝小火柴同學
◎最新評論:
【好看,撒花∠※】
【你不更文,我怎麽買文,我不買文,怎麽會有營養液,你說咋辦吧!大大加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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