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找人

◎他不準,他偏要勉強◎

二十九

林枝春翻開習題冊,開始寫上堂課結束時老師布置的作業。

可才沒兩分鐘,她就轉着筆把書給合上了。

一向清靜的大腦來來回回地充斥着,陸在野最後說出的那句話,

——你就這麽想跟我撇清關系?

她甚至記得少年解下校服外套,驀地往身上一甩的禀然,嗓音又冷又勁,不等她作聲回答,冷淡瞥了她一眼後,就徑自離開了教室。

林枝春低垂着眼,悄然嘆了口氣。

比之前兩日的“冷戰”狀态,現下的情況貌似更複雜了……

別的不敢說,但她能肯定就今天“換座位”這件事,陸在野肯定是誤會了什麽。

而且,這個誤會似乎是有她的一部分原因在的。

主要是陸在野一開始問話時,他倆似乎就隔着一層信息差。

于是,林枝春懵懵地回答給他的幾句話,無形之中點燃了沉寂多日的導火索。

和墓園那日不同,和那句同樣沒有回音的“不如我問你,為什麽要躲我”也不同。

這次,陸在野似乎毫不避諱地将心中情緒顯露了出來。

脫去淡然無瀾的僞裝,好像有說不上來的生氣與在意,撕開心上那層完好無缺的口子,倏然一點一點地冒了出來。

林枝春抿着唇,想了想,覺得自己的确有必要同陸在野好好解釋一句。

跟他說李舟舟那句要和她坐同桌的戲言,來源于她在辦公室見到的,老餘随手塗鴉過的一張座位表。

但是那張座位表十有八九是不作數的。

畢竟,我們老餘一向崇尚自由發展。

他思來想去後,還是覺得座位這種人人關心的民生大事,應該由學生們自己來決定。

那排好的座位表當,他自己都沒當成一回事,甚至還悠哉游哉地在上面吐着瓜子殼玩。

只有李舟舟同學看到,那張可憐到墊在瓜子殼下邊的白紙時,對上面的名單提起了興趣……

總之,林枝春确實還沒生出直接換同桌的想法。

可惜,她的解釋還沒來得及開口,考試就先來了。

下午最後一節課的時候,老餘進班通知所有同學把桌椅按考試标準擺放。

林枝春掃了一眼旁邊的空桌,陸在野還沒回來。

她低下頭,先将自己的桌椅移到後方,然後陸在野那張課桌走了過去。

指尖才剛落在冰涼的桌面上,耳邊就響起一句,“我來搬吧”。

林枝春聞聲擡頭,看見的卻不是陸在野的臉。

也是,聲音響起的第一刻就不太對,沒他那種散漫張揚,又冷又酷的勁,

他說話的調調,旁人學不來。

“林姐林姐,我來搬吧。”

聲音再度響起,是王敢,“這課桌還挺重的,怎麽能讓你一個女生動手呢?”

“還好,我搬得起。”

林枝春沒讓他插手,提起課桌沿着牆角往外挪動,纖白的脖頸露在校服外頭,像初春開出的第一枝嫩芽。

可她願意搬,王敢哪敢真讓她代勞啊。

別說陸哥的桌椅了,連林枝春的,他都想直接上手幫她搬了。

“林姐你放下吧,這個真的我來就行,您就坐一邊等行嗎,五分鐘,不,兩分鐘,我肯定幫您搬完。”

“你幫我搬幹什麽?”,林枝春一臉奇怪,幹淨澄澈的杏眼裏滿是不解。

王敢一時語噎,“我,我……”

我了好半天,也沒我出個什麽明堂來。

他總不能說,因為陸哥不在,這事當然得我幫你幹了。

還好林枝春也沒過多糾結于這個問題,輕描淡寫地瞥了他一眼後,轉而問道,“你知道陸在野去哪了嗎?”

又像是怕這句話引起什麽誤會似的,她忙添補了句,“快放學了,明天又有考試,所以我才問問的。”

“這,我還真不知道。”

王敢摸着自己的頭腦,模樣有些無助。

他陸哥向來不愛同人湊熱鬧,尤其是心情不佳的時候,通常是一個人翹了課出去,或是在操場打籃球,或是去天臺望風。

總之,行蹤不定,誰也摸不準。

“要不,我幫你問問陸哥?”,王敢末了建議道。

林枝春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她決定等考試完親自找陸在野說清楚。

……

考試定在了周二周三,對于大部分同學而言,這是套熟悉的流程,包括但不限于熟悉的監考老師,熟悉的語數英,熟悉的做不出來的題目……

“枝春,借我摸下手。”

離開考還有十分鐘,李舟舟同學已經對“一早上掌握語文書的精華”這件事不再抱有希望,試圖從邪門歪道中殺出一條血路。

她緊緊握着林枝春的手,虔誠得像寺院裏跪拜諸天神佛的僧者。

嘴裏不住念念有詞,“多的我不要,給個平均分就行,平均分,平均分!”

林枝春:“……”

她好心提醒了句,“舟舟,老餘就站在門口。”

站在門口看着你。

?!

李舟舟同學緩慢且艱難地轉過頭去,然後果不其然地瞧見老餘朝她走來。

老餘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李舟舟啊李舟舟,多背幾分默寫有那麽難嗎,你看看你這是在幹什麽?”

“給我回座位去,不要打擾林枝春同學複習。”

林枝春翻頁的手忽地頓住,倒不是為老餘口中五班同學早聽過八百遍了的車轱辘話所停,而是她忽地瞥見前門處多了個高瘦人影。

昨天下午,陸在野沒有回教室,課桌上只一個孤零零的黑色挎包。

她那時望着那個挎包猶豫了好久,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只默不作聲地給他收進了課桌。

眼下倏地見到挎包的主人,倒是有些恍若隔世的心緒難平。

叮鈴鈴,叮鈴鈴——

就在這個時候,考試開始前的預備鈴響了起來。

林枝春合上書,一擡頭就瞧見陸在野踩着鈴聲進了教室。

步履不疾不徐,下巴微微揚着,昨日的失态仿佛已全然斂起,眉眼清隽如初,冷淡如初。

老餘正在講臺處對照考試安排表,沒有閑心留意門口處的動靜,陸在野就這麽大大方方地從他身邊經過。

林枝春清楚看着他站在老餘身旁,比老餘高出一截的身高差,看着他渾不在意抄在褲口袋裏的左手,還有冷白的耳垂處倏地多出的一枚耳釘……

為了保護同學們的視力,即便是白天,教室裏也仍然是亮着白熾燈的。

陸在野那枚銀白色的耳釘因此在燈下熠熠發光,折射出來的璀璨,同他本人的冷淡氣場無疑是很配的。

林枝春沒再看下去,因為他人已經走到了自己面前。

準确來說,是因為他的考試位置就在她的後面。

“你,你等一下。”,在陸在野即将與她擦身而過時,林枝春忽然輕輕開了口。

陸在野腳步頓了下,最後還是停在了她的桌前。

“有事?”,話裏倒聽不出什麽別的情緒來。

林枝春從課桌裏掏出他的準考證,另外附帶水性筆及2B鉛筆,一起朝他遞過去。

見他愣在原地,沒反應,又輕聲說了句,“給你。”

“給我?”,陸在野倏爾低聲笑了句。

他這同桌,人是真好,都要和別人坐了,還不忘給他準備一份考試工具。

“謝了。”,陸在野散漫地應了聲。

也沒再說別的,接過筆和準考證,就徑直回到自己座位坐好。

考試很快開始,林枝春也沒有精力再去細想陸在野今早上的話到底是怎麽回事。

只是直覺告訴她,陸在野似乎仍舊不太高興。

林枝春握着筆,認認真真地分析着語文的閱讀題,工整的字跡一行行寫在試卷的空白處。

等作文也寫完,她腦子裏關于和陸在野解釋清楚的念頭愈發的強烈了起來。

她嘆了口氣又将試卷翻過去,進行着第二次檢查。

……

老實說,語文考試于陸在野而言就四個字:冗長,無趣。

而他恰好不喜歡在無聊之事上浪費時間。

可今天,陸在野卻破天荒地沒有趴在桌上睡覺。

他手随意地擱在窗臺上,眼一瞬不移地朝前方瞥去。

前方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纖細身形,女生脊背挺直,薄若刀削,黑白校服套在身上,硬是讓她穿出種“春風吹又生”的倔意。

倔一點沒什麽。

不和他同桌找別人就有了。

陸在野懶洋洋地轉着筆,不自覺地又想到這個問題。

像是想明白了,心境豁然開朗。

漆黑的眉骨微微上挑着,他心頭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答案

——他不準,他偏要勉強

……

恰在此時,有風刮過。

教室裏的窗戶為了通風都是開着的,綠色的厚窗簾搭在兩旁的窗戶上。

原本相安無事,偏這個時候風刮得比較強勁。

林枝春頭頂的綠窗簾眼看就要掉下來,砸在她身上。

陸在野眼疾手快地将窗簾撈起,硬是在分秒之間靜然無聲地完成了這一動作。

長而厚實的窗簾竟然連林枝春身都不曾挨過。

而陸在野幹完這一切後,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到底做了些什麽。

心底兀自暗嘲了句,怎麽回事啊,連給人擋窗簾都成了條件反射。

他散漫靠回椅背,長腿支在課桌上,狹長的丹鳳眼裏頭情緒深深淺淺,教人瞧不出在想些什麽。

倒是左耳處的銀白耳釘,沒了白熾燈的過度曝光,顯出它真正的形狀來

——一個精巧無比的數字“7”

……

淞城一中的考試一向結束得快,兩天跟火箭似的“嗖”地一下就沒了。

而一般而言,考試成績也會在第二天下午出來,淞城一中老師的改卷出分速度顯然是比火箭更快的存在。

往常出成績的下午,五班教室天空早就陰雲密布,一片慘淡之象。

但今天卻很反常,包括我們李舟舟同學在內的一衆同學嘴角的笑容掩都掩不住。

“枝春,快別寫作業了,咱們班有個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林枝春茫然地擡頭,輕聲問詢道。

李舟舟興高采烈得手舞足蹈,語速飛快地說道,“就是我們和十一班到底哪個班去市裏參加合唱比賽的事情定下來了,是我們班!”

說到這個,李舟舟臉上的集體榮譽感簡直滿得要溢出來了。

林枝春也跟着笑道,“真的嗎,那太好了。”

不怪五班如此激動,合唱班級的事情學校早一個月前就讓專管這方面的廖老師籌備。

廖老師精挑細選後,決定從五班和十一班中選出一個班級代表學校去市裏比賽。

十一班有不少學藝術的同學,知道是和五班競争後,普遍态度是是嗤之以鼻,諸如“五班,那個光會念書,全是書呆子的班級,也配和我們班比”這樣的言論更是比比皆是。

這一下就激起了五班同學的勝負欲。

人不争饅頭還争口氣呢,你們瞧不起誰呀?

自此,五班同學在十一班同學不屑的目光下勤學苦練。

現在結果出來了,是他們代表學校出戰,這逆襲改命的熱血動漫番劇本,誰看了不激動?

班長羅慧慧揚眉吐氣地站在講臺上宣布,“大家晚上一起去音樂廳訓練,廖老師給咱們班準備了新的演出服!”

臺下同學紛紛與有榮焉地鼓起掌來。

李舟舟更是不知道哪裏來的那麽大的力氣,居然抱着林枝春轉了個圈圈。

旁邊附和着鼓起掌來的陸在野,見此情此景,冷淡視線稍稍往李舟舟身上一瞥。

他那目光恍若有實質性般,竟還真叫背對着他的李舟舟背上一涼,轉圈的手慢慢停了下來,若有所思地問了句,“枝春,我怎麽感覺有人在看着我?”

林枝春不懂她為什麽這麽問,不确定地接了句,“沒吧……”

“那我心慌什麽,奇怪。”

……

喧鬧的五班教室裏頭,陸在野望着正和李舟舟交談的林枝春,忽而在嘈雜的背景音下,漠然出聲,他喊了句,“林枝春。”

聲音不大,但勝在嗓音辨識度極高。

反正,林枝春是轉瞬就聽到了的。

她驀然回頭,對上陸在野低低沉沉,像藏着些許話的目光。

正欲說話,卻忽然被什麽動靜也沒聽見的李舟舟同學拽走,“枝春,我們先去音樂廳,現在可以挑選演出服,還可以試!”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林枝春只來得及匆忙和陸在野說一句“等我一下,很快就回來。”

……

很快回來?

在林枝春走後的陸在野,散漫地将斜擋在身前的椅子踢開,收回搭在課桌上的手,随意地站了起來。

理袖口的時候,雙眼微阖,也沒別的動作。

就明明只是站着不說話,冷淡又強勢的氣勢就那麽凸顯了出來。

“王敢。”

陸在野鮮少主動喊過王敢的名字,所以王敢甫一聽到自己的全名從他嘴裏冒出來,慌得跟個什麽似的,趕忙跑了過來,“陸哥有什麽吩咐?”

“你慌個什麽勁?”

陸在野觑他一眼,冷淡的眉眼稍稍緩和了些,“去音樂廳。”

??

去音樂廳幹什麽,本次合唱比賽是全女生陣容,五班男生不用參賽的。

王敢一頭霧水,“去那幹什麽陸哥,待教室裏開黑不好嗎?”

陸在野懶懶掀了掀眼皮,不發一言地往前走去。

幹什麽?

當然是找人。

◎最新評論:

【放餅】

【俺回來了】

【營養液(1/1)成就達成,有一定幾率掉落更新,請俠士再接再厲】

【快好好說說話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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