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亂葬崗墓碑

文妙攤開手心,整只左手手掌都紅彤彤的,這自己手打自己手的辦法她老早就會了,沒想到蘭雙這麽配合,外面的糜葉又深信不疑。她深深地舒了口氣,真不容易啊。

她不再閑坐在車內,反而把身子挪到扯遠上,一屁股坐在了糜葉身邊。

她想好好看看池妖嬈的妹妹,自從認識糜葉以來她就沒少發脾氣,不知道這孩子的小心靈有沒有受挫,她可是看在池妖嬈那麽在乎她的份上才這麽鬥膽出來陪坐的。

車外沒有車內的悶熱,眼前是雜亂無章的林蔭小路,非常偏僻,荊棘騰滿密布,低矮的枝桠經常會打在糜葉身上。看見她突然從車裏出來了,糜葉忙伸手去擋,“別出來,這條路不好走。”

文妙拉開她的小手,這手不是一般的粗糙,本該細皮嫩肉的女孩,竟然飽受這麽大的摧折,她的一舉一動都十足像個男人。文妙比她稍高,坐在她旁邊完全成了枝桠拍打的對象,她也完全不在意。當然,這多虧了她蝕骨之毒得天獨厚的優勢,“我不會駕車,”文妙笑呵呵地道,“所以委屈你了。”

糜葉看了她一眼,眼看着樹葉枝杈掃在她身上她卻無動于衷,神情憂傷中帶着疑惑,“您方才為何那樣對蘭雙?您不疼的吧,為何還要糜葉帶您去池家。”

文妙擡頭吸了一口清新的深林氣息,此時她就好似被獵人帶出來的白雪公主,随時有被糜葉獵殺卻無人知曉的可能。

她不作任何回答,既然已經成功把糜葉帶出來了,還說那麽多解釋幹什麽。

糜葉也沒有回頭的打算,快馬加鞭,多半是想着如果妖嬈打了什麽鬼心思就早早把她帶回去之類的。

馬車很快駛出了深林,進入一片矮灌木叢,叢生的雜草有半身來高,幾乎吞沒了車輪子。

天色漸晚,郊野被鋪上一層詭異而神秘的陰暗。

“到了,可以下車了,我們走過去。”糜葉突然勒馬,一躍而下。

這是什麽鬼地方,別說看見池府大宅了,這兒除了草還是草,一望無際的荒涼,伴着剛剛升起的月亮而越發陰森。

這種地方多半不會有人靠近,他們為何要在這裏下車,明明都沒有靠近池府呢。文妙不安地看着糜葉,而糜葉的堅定卻給不了她任何可以安心的答案。

跟着糜葉下車走上兩百來米,突然,進入文妙視線的事物吓得文妙身子狠狠一哆嗦,“媽呀,墳墓?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眼前一叢叢的墓碑,有點被雜草覆蓋着,有的因陰雨而長滿了青苔,有的已經斷掉一半。在夜裏遇見這樣百多口墓碑,着實讓人膽寒。

文妙縮到糜葉身後老遠,飛竄的老鼠也能把她吓得跳起來,“這裏是去池府的路嗎?你确定?!”

對于文妙的詫異,糜葉銳利攫取的目光狠狠盯在她的身上,她扔下文妙,自己徑自走到其中一塊墓碑下,撥去墓碑上的藤蔓,用力扯掉地上多餘的雜草,爾後“咚”的一聲跪倒在地,一連三叩拜。

文妙顫顫巍巍地走上前去,定眼一看,黑暗之中的墓碑反射着月光皎潔的光亮,文妙借着月光去看,那墓碑上血紅的大字郝然入目,只聽“咚”的一聲,還不及自己反應,雙膝已然見地!

“爸爸,媽媽……”這一聲毫無思想準備的喚,本該聽見這聲呼喚的人與她相隔竟是陰陽相隔,兩行鬥大的名字刺得眼睛生疼,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本以為自己已經忘記,她可以忘記,她現在是池妖嬈了,她可以把那些傷心事藏在心裏,因為日子還要過。然而——

“池氏夫妻之墓。夫煥生,妻美嬌”

這只與她父母一姓之分的墓碑上的名字,直接讓她站立不穩,雙唇顫抖。

糜葉被她的舉動吓了一跳,眼看着大滴大滴的眼淚垂落在地,好似那哭着的女人心剛被捏碎,如此突然,“您,記得這裏嗎?”

文妙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擦拭眼淚道,“不,我不記得。但這确是我父母的墓碑。”

她小聲啜泣,不想被糜葉看見自己的懦弱,此時跪在雙親墳前的人應當是池妖嬈,是池糜葉的姐姐,是兩個前輩的女兒。池妖嬈能為她林文妙的父母立墳長跪不起,她又怎能不進女兒之孝,更何況,這陰差陽錯如此巧合,興許千年以前,這座墳的主人便是她前世的親生父母。

捧起一撮泥土呵護心前,在古代還沒有火化一說的時代,這小小的鼓堆下,就埋着父母的肉身。自小沒有過多有關父母的記憶的林文妙,此刻感覺自己是如此的貼近他們,心中的難過和感動如何也不能平複。

此地一連百來座墳墓,是池家一家百口數目,如此龐大數量,現在在文妙眼裏已不是恐怖,而是無法釋懷的難過。

她越發想要知道是誰傷害了他們,這個兇手她一定要親手揭穿,為了她死去的親人和今生今世唯一的妹妹。

“小葉,走吧,我們去池家。”

糜葉默許,随她起身,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身後響起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誰允許你們去的?”

這聲音極具穿透力,荒郊野外本就寧靜異常,他這一句怒吼出來似的話語,比起黑夜寒鴉還要驚人。

糜葉“刷”的抽出佩劍直指那人,大喊道,“滾出來!”

文妙擡手壓低她鋒利的長劍,朝那人說話的方向看去,心中隐隐對這熟悉的聲音有了不好的預感,她抹去眼淚,臉蛋還是紅彤彤的,她把糜葉往身後推,帶着喑啞的聲音小聲道,“你先去池府等我。這裏的事不用你操心。”

“但是……”

“我會回來的,一定回來你身邊,看在爹娘的份上你就相信我吧。”文妙推開她,這是出于對糜葉的保護,如果那個人真的是雲暮容,那讓糜葉快走才是上策。

糜葉顯然覺得自己對付來者沒有壓力,遲遲不願意離開,但說道父母份上,她還是确認了一下文妙的目光,轉身離開。

文妙臉上略有愠色,明明讓蘭雙回去把雲暮容帶走,怎麽反而雲暮容跟過來了。

“你跟蹤我們?”她揚聲問道。

那男人頓了頓,從樹木的陰影中走出來,一身绫羅綢緞,腰身筆挺,“池妖嬈,你怎麽還在這裏。怎麽不留在淩靜寒身邊?哦,難不成是想回到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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