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納妃傳言

半月之後, 沈靜重回翰林院。

學士方炜交代了他兩件事。

一件是江南治水。因為卓大江至今仍在病中, 江南治水的事沒有人主持,工部尚書便奏請聖上, 責令戶部員外郎夏澤吉為首,帶着工部主事周雲之, 與沈靜一道負責此事。

第二便是鹽引換糧之事。方炜囑咐沈靜, 要他有空去詹事府見洪擇明一趟。

沈靜應諾,先去了詹事府裏求見洪擇明。

見面才知道, 洪擇明已經禀告過聖上,将鹽引換糧之事暫時交給了兵部,由新任的兵部侍郎孫平負責。因為這個奏報一早便是沈靜所起草,洪擇明特意将沈靜叫來,囑咐說若孫平那裏有什麽事由詢問,還請沈靜多多幫忙。

沈靜自然無不從命。

孫平做事也是利落,聽說沈靜回到衙門上值了,當天下午便将沈靜請到了工部, 會同手下一位員外郎、幾個主事一起, 對鹽引換糧的事商議了一番。

他們在商議時,沈靜趁機将桌上的奏報細細研讀了一遍, 又與從前的初稿比較了一番。

經過了三個月,這一稿是戶部又改過幾次的了。沈靜細心将戶部改動之處都标記出來,又呈給孫平與其他人看了, 讨論一番如何應對修改。

正事說完時已經快天黑了。

孫平便招呼着沈靜等人一起出去吃飯, 沈靜本想推辭, 孫平卻笑道:“連方炜學士都答應了,你同來又何妨?”

沈靜只好從命。

等到了馬車上才發現,最後不止方炜學士來了,連于之靜、呂蒙也跟着一起來了。

因為孫平好飲酒,性子也豪爽健談,席間氣氛頗為熱鬧。學士方炜年紀最長,與孫平之祖父,大将孫堯也認識,二人說起了從前舊事。兵部那位年輕的主事高圖則拉着呂蒙、沈靜說話。

高圖性格也很爽直,與沈靜、于之靜、呂蒙一起喝了幾杯酒,便拉着呂蒙笑道:“你這名字起得好,生來就是大都督,怎麽反倒去考了進士?”

呂蒙拖着廣東腔嘆道:“高兄不要取笑在下啦。我這個名字,是因為家父喜歡讀三國啦。喜歡讀三國也就罷了,可是他老人家既不喜歡諸葛亮,也不喜歡周瑜,就喜歡呂蒙。就給我取名字叫做呂蒙了。”

他說話口音又重,說的也有趣,引得大家不住地笑。

幾個人又換着敬酒,喝過幾輪,呂蒙便問于之靜道:“這些時日也不怎麽見你,你在禮部忙的什麽?”

原來于之靜到了翰林院不久,便被禮部借去,中間三五不時才回翰林院一趟。

于之靜便笑道:“前些日子倒還好些,幫着理了些外國使節來朝的書表,也不太忙。不過這些日子因豫親王納妃之事,倒頗忙碌。”

話音未落,便聽到“當啷”一聲。

衆人都看向沈靜,沈靜将酒杯扶起來,笑着解釋道:“……不小心碰倒了。”

高圖拿過酒壺,一邊為沈靜又滿上酒,一邊急忙向于之靜道:“怎麽豫王要納妃了嗎?從前豫王因為不肯納妃的事,可是多次頂撞過聖上的,這次是真還是不真?”

這話一出,連那邊孫平和方炜也都收了聲,一起望着于之靜。孫平放下酒杯,遲疑道:“這事……只怕不準吧?于編纂這是從哪裏聽來的消息?我前日才見到豫王殿下,并未聽他提起納妃之事啊?”

于之靜被衆人看着,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了:“……也許只是侍郎大人未雨綢缪?前兩日,侍郎大人來囑咐我們翻翻從前古籍,将親王下聘、三書六禮等諸般的典禮儀式都查對清楚,千萬不要出錯。我朝的親王,可不就只有豫王殿下一位麽?”

衆人聞言一時都不出聲,過了好一會,方炜才開口道:“可聽說是哪家的小姐有這個福氣了?”

于之靜搖頭道:“這個确實不知道。”

呂蒙卻看着衆人,猶猶豫豫道:“……我前兩天也聽誰說了一句。說李妃這陣子正打聽大臣家适婚的小姐,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又或者是為了李國舅也說不定。”

衆人又靜了片刻,還是方炜,放下酒杯,捋着胡子慢慢說道:“豫王殿下納妃……這事可非同小可。”

孫平卻笑道:“選妃向來不都是先有了人選,然後才三媒六聘?說起來,我與殿下也算熟識,倒從未聽他說起過有納妃的意思。怕是謠言也未可知。不提這沒影子的事,咱們喝酒吧!”

衆人一聽孫平的話,都識趣的岔開了話題。呂蒙卻湊到沈靜跟前,小聲問道:“你不是在豫王府裏做過事的?難道沒聽說點動靜?”

沈靜默然搖了搖頭。

接下來席上諸位又說了什麽,沈靜一概都沒聽進耳朵裏去。

等到宴席結束,高圖駕着馬車,先順路送了沈靜回去,再送于之靜和呂蒙。

沈靜下來馬車與衆人道了別,拖着腳步走進了胡同,又走到家門前。

他站在門前的陰影裏,想起席間于之靜說的豫王要納妃之事,頓時扶着胸口,覺得悶得喘不上氣來。

仔細回想這半個月來,趙衡除了趕着朝期去上朝,也曾進宮過兩三趟。可是每回回來,他從來不曾提過進宮是為何事,最多不過一句“有些公事”。

他沒有說,沈靜也不曾追問過。

沈靜在門前站了許久,才攢足了力氣,敲了敲門。

片刻小孟便趕來開門,一邊開門,一邊向沈靜笑道:“先生回來了?殿下在書房裏等了你好久了。”

沈靜聞言怔了怔,勉強笑道:“知道了。”

他進了院子,順着走廊先回了自己卧房,将身上披風褪了。又在門口站了好久,才長嘆一聲,開門往書房裏去。

一進去書房,便見趙衡輕袍緩帶,正坐在卧榻裏,對着榻上一側的棋盤打棋譜。見沈靜進來過,便将手中棋子一丢,笑着對他張開手臂:“怎麽才回來?”

沈靜頓了頓,緩步走了過去。

趙衡将他拉進懷裏,攥着手搓了兩下道:“沒穿披風麽?手怎麽這麽涼。”

沈靜笑道:“回來路上起了風。”

趙衡湊近了,在他唇角偷個香,蹙眉道:“這是又同誰去喝酒了?”

沈靜笑了笑,垂眼道:“這些事情,殿下難道還不明白?都是公事上的應酬罷了。”

趙衡松開手,将沈靜圈進懷裏,低聲道:“真後悔當時叫你去考什麽進士……如今想見厮守一日都不能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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