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莊語（四）

“餓了嗎？”趙雍問。

昏睡了這麽久自然是餓了，趙雍慢慢扶她坐起來又從侍女手中接過粥。

莊語突然想到了朝卿，他們一樣有耐心只是朝卿永遠順着她而趙雍對她的态度讓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

趙雍吹吹粥慢慢送進莊語口中，入口莊語一皺眉。

趙雍忙問：“如何？味道不好？”

何止是味道不好是完全沒有味道，莊語嘟嘴吹了吹意為太燙。

趙雍吹的更細心了，在此期間趙雍都沒有說話，不覺中已經吃完一碗粥。

莊語重新躺下，趙雍把碗給內侍。

內侍多了一嘴道：“這是王後進食最多的一次了。”

“那是平日裏吃的太少了。”趙雍道。

莊語心想：是不好吃。

趙雍：“今日好吃？”

還未等莊語開口內侍卻等不及這贊美之詞，“今日是君上特意熬的粥，熬了許多次的。”

本想開口吐槽的莊語硬生生把相好的言辭咽了下去，她突然笑了。趙雍這種人就是小心翼翼嘗試哄人那種吧。

“多嘴，下去吧。”趙雍道。

內侍退了幾步便離開了。

趙雍看着笑着的莊語道：“你要是喜歡我每日都給你熬粥。”

莊語卻搖頭。

“為何？”趙雍問。

莊語閉了閉眼睛有些困難的組織詞彙，張了張嘴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組織詞彙失敗。她有些喪氣。

趙雍揉揉她的頭道：“不說也沒關系。”

夜深了莊語才睡下，趙雍輕手輕腳走出去吩咐守夜侍女好生照顧莊語後去了書房。

一進門便有人等在那裏了。

“上将軍等了多久？”趙雍問。

上将軍拱手道：“回君上，不久。”

将軍是趙雍還是太子時就是國之大将的肥義，也是他現在倚重的大臣。肥義定不會做傷害吳娃之事，尤其是在兵場。

“将軍覺得會是誰想殺王後？”趙雍問。

肥義道：“臣不知。”

趙雍一笑卻沒說話。

“莫非君上知道了？”肥義問。

趙雍道：“也不能随意就給我國大臣按下罪名。”

肥義：“那君上的意思是？”

趙雍：“明日朝會審那刺客。”

朝會審刺客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更讓他好奇的是刺客竟然還活着。這刺客一般都是別人安排的死士，無論刺殺是否順利只要纰漏馬腳就必然自盡怎麽還會活着？

肥義倒是不敢問出心中的疑慮，趙雍道：“你說這刺客的目标或許是寡人呢？”

當時在現場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刺客就是沖着王後去的，國君這樣說只是為朝會審刺客多了個理由罷了。

“君上可有方法讓刺客教待？”肥義問。

趙雍道：“這個将軍不必顧慮，今日一見只想讓将軍明日帶上吳鈎。”

肥義：“臣遵旨。”

吳鈎就是殺人利器，作為趙國的掌權将軍肥義手中的吳鈎就更不得了了。

趙雍：“将軍早些回去歇息吧。”

肥義：“臣告退。”

門關上後趙雍看着燭火攢動心中像是有個結般難受，所料不錯死士一定是他的叔叔公子成的人，大權雖在自己手中可是想要變法還要倚靠國叔趙雍不能出事太狠。

真是好一個荒唐的妖後禍國。

次日朝會，趙雍命人将那刺客帶上，百官無一色變。

趙雍道：“有人欲殺寡人，寡人也不知幕後之人是對寡人多不滿，今日寡人便在這朝會上給大家一個态度。”

言畢趙雍走向肥義道：“借将軍吳鈎一用。”

肥義将吳鈎奉上。

趙雍拿着吳鈎走到刺客前，瞬間血濺了一地。趙雍一笑滿是嘲諷。除肥義外沒有一人不驚訝于趙雍的做法。

趙雍拿着帶血的吳鈎交還到肥義手中。

“堂堂趙國刺客能進君主身，堂堂趙國國君親眼看着王後被害，寡人的态度今日諸位也見到了，若有下次便不止于此。趙雍雖不才但王後你們也傷不得，廣衆之下刺殺王後你們是不屑趙雍還是不屑我趙國？嗯？”這是趙雍第一次在朝會上公然發怒。

一國之君護不得王後傳到六國也是天大笑話。

如此做法已經是趙雍退到了最後的底線，不捅破幕後也表明自己的态度。

對于這件事的處理莊語很想知道趙雍究竟是怎麽做的，如果處理不好很難保證這種事情不會出現第二次。或許下次她就不這麽幸運了。

她沒有問，現在她只有一個想法她要離開。沒時間沉下心來學什麽古音韻命都要沒了還是趕快離開比較好。

來到這裏的那天天空血紅像極了戰争後的地面，那麽是不是在一場征戰後她就能走了？正思慮着肚子叫了，什麽都是長遠之計眼下填飽肚子才是關鍵。以前朝卿總說她挑食直到來到這裏她才發現确實是挑食。餓得要死還能咽不下飯菜。

莊語嘆了聲氣坐了下來。

“王後可要用餐？”內侍問。

莊語不等內侍過來攙扶就走了過去道：“布菜。”沒人攙扶傷口也不疼不知道這些侍女都在緊張兮兮什麽。

今日已經很晚了可是趙雍依舊沒來莊語就沒再等他，自己坐着吃飯身旁的人站着看讓她很不自在，今日趙雍又不在她便想讓身邊的人和她一起吃飯。

“坐。”莊語看着內侍道。

內侍一驚急忙跪下道：“婢子不敢。”

莊語不過是想找個人陪自己吃飯反到吓到了別人，莊語擺擺手示意她起來，內侍這才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

“是如何惹到王後了？”

莊語正垂頭喪氣地聞聲轉身看去趙雍正笑着看着她，雙眸相對莊語嫣然一笑。像極了在家等丈夫回來的小妻子。

莊語正準備起身走過去，趙雍見她動了就跑了過來。

趙雍道：“太醫說了不要亂動。”

莊語夾起手邊的菜遞到趙雍嘴邊，趙雍嘗了一口揉揉她的頭，“快吃。”

日子久了莊語的口味是淡了些卻還是不習慣這些飯菜，倒是身旁的趙雍吃的十分起勁兒。莊語看着他感覺到了莫名的心安。

身邊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想要離開的念頭不再像一把枷鎖一樣困住自己，她在這裏會很安全身邊的這個人一定會保護她。

“怎麽哭了？”趙雍拭去她臉上的淚問。

知道莊語說不上什麽，趙雍放下筷子走到她身後彎腰抱住她道：“沒事的外面都是精兵沒有人能傷到你了。我的王後是這世上最善良的女子定會有安穩的一生。”

莊語埋在他懷中點點頭。

飯後外面通傳來人了，趙雍便命人帶進來。莊語心生好奇，趙雍何曾在寝宮見過外人？

來者是一名婦人，她道：“參見國君、參見王後。”

趙雍看向莊語道：“以後就由她來教你說話、識字。”

莊語依舊點頭。

接着趙雍就吩咐內侍帶婦人下去了。

不用等莊語開口趙雍已經發現了王後的不同，她沒有尋常女子的文雅就算了但不通言語這件事就很奇怪，又不是癡傻怎會不通言語呢？

安頓好這件事後趙雍回到平日裏的忙碌，推行胡服騎射迫在眉睫他時常在書房埋頭就是一夜。有時莊語夜裏醒來會發現趙雍不見了。

莊語在房中躺了十日左右才開始出門走動，從她來這裏不久她就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趙雍的後宮好像只有她一人。這樣說來趙雍日日過來也正常。

她出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宮裏四處走動，侍女等跟在身後都以為王後是在房裏憋壞了才這樣可後來發現王後好像在尋找什麽地方。

“王後您想去何處婢子給您帶路。”內侍道。

這位內侍就是一直跟在莊語身旁的人，莊語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名字。

莊語點點頭。

內侍問：“您想去哪裏呢？”

看了一圈周圍的衆人，公然表示吃飯的動作實在不雅，她就沒有開口。

內侍知道這位王後不喜開口，只有君上在時才會偶爾說幾句簡短的話。

內侍知道等不出個所以然來便猜測問：“您想找君上？”

莊語搖搖頭。

內侍又問：“後花園？”

莊語知道後花園的路，又搖了搖頭。

侍女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還有哪裏能問。

莊語洩氣回了房中。

等到了趙雍來時莊語看着眼前的菜不動筷子。

“胃口不好？”趙雍問。

莊語問：“哪裏？”

趙雍：“什麽哪裏？”

莊語指了指飯菜。

趙雍：“你是說這些飯菜從哪來的？”

終于有人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了莊語很高興地點了點頭。

趙雍道：“自然是炊廚房做的。”

莊語沒聽清楚，“再一次。”

趙雍耐着性子又說了一遍，“炊廚房。”

到了第二日莊語又出門了，她走到內侍面前道：“炊廚房。”

內侍問：“今日王後想去炊廚房？”

莊語笑着點頭，對于內侍的理解能力莊語很高興。

內侍道：“婢子為王後帶路。”

這位內侍名喚若青，年長莊語十歲左右。本來被安排到新王後身邊時她有些膽怯，天下皆知新王後極其貌美能歌善舞，受寵的女子有幾個不是恃寵而驕呢，她只怕在王後身邊命不長久。如今看來王後的心性很好，雖然不講話但對待下人都很大度，這麽久了并未發過脾氣。

王後沒有把自己放在本該高高在上的位置，王後機敏但在君上面前又像個孩子，此刻也是個孩子。